
域陀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耳邊傳來小販熱切的吆喝聲與工人沉穩的錘打聲,空氣中飄著鹹鹹的海風氣息。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景象:破舊但整潔的漁船、滿載貨物的碼頭,以及在陽光下忙碌的人群。這一切讓他感到陌生,他在過去生活中從未感受過這樣真實的活力。
他在碼頭邊停下腳步,凝視著一位老漁夫正專注地修補漁網。老人的手指粗糙而靈活,動作雖然重複,但蒼老的眼中閃爍著光芒。
域陀不禁想起薛文止曾提到的金教之神伊智,那種讓靈魂在勞動中得以鍛煉的教義。
他的內心泛起一絲悸動:難道宗教真的有這樣的力量?與之相比,他過去在正神教教堂裡的那些例行儀式只是機械化的放空,彷彿一場枯燥的表演。
他不禁重新打量起宗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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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聲音的主人正靠在碼頭邊,他身形健壯,皮膚被烈日曬成深褐,對著域陀淡淡一笑:「謝謝你。」
域陀微微一怔,那位樸素的男子繼續說:「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哈維.包華,就是訂製那把鐮刀的農夫。剛才聽薛哥說了,你走得太快,都沒來得及道謝。」
域陀略顯靦腆地說:「我是安土安.何降誕,謝謝您的訂單。」
「為什麼要謝我?我可不會白送麥子給你。」哈維打趣道。
「不是……我很享受製作的過程,很奇怪……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哈維說:「哈,什麼享受,你以前從沒打過鐵嗎?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這還是域陀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便下意識地說:「老師。」
他也說不清為什麼,或許是想找個老師解答疑惑,又或許只是想起了少年時期的王老師。
「啊,」男子語氣突然變得不善。「會寫字的啊,那麼你在這裡晃悠什麼?」
域陀微微一怔,「只是看看。」
「看看?」男子冷哼一聲,「你穿得乾乾淨淨,身上沒有勞動的氣味。這裡可不是什麼讓貴人來的地方。」
域陀聽出了他的敵意,也察覺到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對「知識分子」的本能排斥。
「不過……」男子低頭試了試鐮刀的刀鋒,手指順著刀口摩挲了一下,然後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這鐮刀,還算順手。」
域陀沒有開口。
男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輕聲道:「……謝了。」
他的態度仍舊有些冷淡,但比起最初那種本能的防備,已經少了幾分排斥。域陀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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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域陀回到簡陋的收容所,回憶著一天的經歷。
他想到自己過去二十多年追求的那種感覺,或許就隱藏在這些平凡的勞動裡——這是他在富貴生活中未曾接觸過的體驗。這座港口城市,正向他展示著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也許我該在這裡停留一陣子。」域陀決定暫緩前往綠衣池港的計劃。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uU2AXCUuN
接下來兩個多月,域陀開始在這座城市中嘗試各種不同的工作。他在碼頭幫忙搬運貨物,在漁船上當助手,也嘗試過街頭叫賣甚至當建築工地的臨時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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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當域陀再一次在碼頭幫忙整理漁網時,熟悉的腳步聲靠近,伴隨著輕微的麥穗香氣。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哈維。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YMJZEwLTP
「嘿,老師。」哈維開口,語氣中帶著些許戲謔。
域陀笑了笑,「你還記得啊。」
「怎麼會忘?畢竟我可是第一次見到有老師不去綠衣池港的富人區討生活,反而跑來這鬼地方搬貨、補網的。」哈維將手裡的一壺水遞給他,「今天怎麼樣?」
域陀接過水壺,微鹹的水順著喉嚨滑下,一種特別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比昨天輕鬆些,手上的繭開始變硬了。」他攤開手掌,掌心的傷口已然結痂,粗糙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白色裂紋。
哈維點點頭,「看來你準備留下來了?為什麼?去綠衣池港的話,只要是識字的人,到處都有好工作。」
「我還不知道。」域陀低聲道,「但這裡……的確讓人想要多待一會兒。雖然每天這樣體力勞動確實讓人筋疲力盡。」
他注意到哈維輕快的腳步,不禁問道:「哈維大哥不會覺得累嗎?」
哈維輕笑,「這個世界沒有哪種生活是輕鬆的。可當我站在田地裡,看著自己親手種下的麥子長成,看著它們變成麵包、餵飽碼頭的工人……我就忘了疲倦了。」
域陀低下頭,手指輕輕摩挲著掌心的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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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維拍了拍他的肩,語氣爽朗:「明天有個好工作,你有興趣嗎?」
域陀好奇地問道:「什麼?」
哈維露出鼓勵的笑容:「港口的工坊需要人幫忙,主要是維修那些舊鞋子和工具。蒂法爾一個人忙不過來,他讓我多找些人手,我覺得你上次修那把鐮刀就做得不錯。」
域陀有些猶豫地說:「我只是個外行人……薛大哥呢?」
「他忙得很,這城裡誰不是忙得團團轉。」哈維掰下一小塊乾麵包,邊嚼邊說:「你知道嗎,金教的教義裡說,伊智神賜予我們的最大恩典,就是勞動本身。」
域陀側頭看他,對這話頗感興趣:「勞動……是恩典?」
「對啊,伊智神的恩賜不是黃金、不是糧食,而是我們雙手的力量,讓我們能夠創造價值。」哈維抬起布滿老繭的手掌,晃了晃,「正是因為勞動,我們才能讓土地結出果實,讓麥子變成麵包,讓鐵礦變成工具。你應該懂吧?畢竟你自己也打過鐵。」
域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與他從前聽過的宗教教義截然不同。
在正神教裡,信仰的重點是虔誠、服從,每個人都只是為了神的偉大目標而存在的齒輪。但金教的信仰卻將「過程」本身視為修行……
想起正神教,他不禁回憶起那些金碧輝煌的教堂,貴族們在宴會上的奢靡生活,還有那些對勞苦大眾視而不見的主教們。
「那麼,財富呢?」他開口問,「如果伊智神重視勞動,那他對金銀錢財又是什麼看法?」
哈維輕笑一聲:「伊智神教導我們,財富是勞動的果實,錢不是壞東西,關鍵在於怎麼用。要是光知道積累而不懂分享,那就和那些躲在高樓內數錢的富人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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