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雷卡森林距離波特摩斯不算很遠,走了近一小時,茂密的森林便呈現在幾人眼前。即使已經入秋,季雷卡的大樹依舊蓊鬱,在風的吹拂下,不斷發出沙沙的呢喃,像是在歡迎路風隊的到來,然而習慣在外頭打滾的眾人卻已嗅到不祥的氣息。
沒有生氣。
沒有蟲鳴鳥叫。
沒有屬於自然的味道。
整座森林瀰漫低迷的氣氛,沉重得讓人駐足在外頭不願進入,不過貝緹他們已經答應萊克迪諾的請託,即便森林怎麼不祥,他們依舊得踏入其中,尋找季雷獸的蹤跡。
再次確認過裝備和道具都足夠後,以希克羅為首,幾人依序步入季雷卡中。
季雷獸是一種與一般動物體型無異,但毛色卻異常詭譎的魔獸,通常只出現在季雷卡森林中,而季雷卡森林也鮮少會有一般動物出現,都是魔獸居多。季雷卡森林的樹木也與一般的樹木不同,它就像是從魔界被分割過來的一塊領土,不但森林內魔力充盈,樹種也因長期吸收魔力而產生變異,其枝葉會自動散發魔法元素,曾有人想砍伐季雷卡的樹木做成魔法道具,但離季雷卡太遠就會枯萎的特性使人們不得不放棄發財夢,也讓季雷卡森林得以維持安寧。
但這樣的森林卻出現了異象,而他們還不曉得異象產生的原因是什麼。走在季雷卡內,希克羅的警戒不斷提高,後頭碧莉絲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在六人之中,就屬兩人對魔力、魔法元素的感知最為敏感,此刻兩人都已感覺到季雷卡的魔力磁場十分紊亂,想來異象的產生和這多半有所關聯。
不過在裡頭走上大半天,路風隊幾人倒是沒遇上異象,出現的魔獸也沒有幾隻,這是好消息,但伴隨而來的壞消息,是他們也沒有見到半隻季雷獸。
天色逐漸暗下,珮珮凝聚光元素讓四周變得明亮,加長他們探索的時間。在傍晚時分,他們總算來到有些「獸」煙的地方,出現的魔獸開始多了,但怎麼走,卻還是遇不上他們最需要的季雷獸。
「二十二!」希克羅的吼聲又在森林中響起,一隻嬌小的魔獸挨了希克羅一擊,整個身軀朝半空中飛去,遠遠地不曉得落在森林何處。碧莉絲望著魔獸飛遠,若非現在氣氛太沉悶,她說不定會拉著卓爾的袖子說「哥哥,魔獸變成星星了耶」之類的話。
遇上的魔獸漸多,雖然都被開路的希克羅或殿後的貝緹、瑞奇爾幾人迅速掃蕩,但時間久了之後,幾人漸漸不耐,也只有碧莉絲才有心情繼續開玩笑。
「太陽都快下山了,這樣怎麼完成任務啊?」珮珮嘟噥著,凝聚的光元素又多了些。
貝緹隨手順了下鬢角的髮,語氣有些無奈:「加把勁吧,再往森林內部走一些說不定就能遇上了。瑞奇爾,你知道要往哪個方位走嗎?」
「知道是知道,可是……」瑞奇爾說到一半聲音逐漸降低,其餘幾人將疑惑的目光轉向他,只見瑞奇爾拿起隨身攜帶的指北針晃了晃,鮮紅的指針跟著擺了下,隨即頹然垂落,瑞奇爾再甩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瑞奇爾嘆了口氣,「指北針壞了。」
「那換備用的指北針呢?」珮珮問,臉上依舊帶著困惑,倒是貝緹很快反應過來,當即拿出自己的指北針晃了晃,指針果然沒有依照該有的方位靜止,而是在搖晃後隨著力道減弱而停。
「……因為異象的緣故?」希克羅雖然慢了半拍才理解瑞奇爾的意思,但也比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珮珮強了。
貝緹忍著把嘆息吞了回去,默默收起指北針,「看樣子是。現在也不好測方位。」貝緹看了下天色,雖然不願,但也只能決定今天到此為止。
正當他們準備就地休息時,天空忽然傳來轟然巨響,珮珮一聲尖叫,在光元素泯滅的同時,整個天也瞬間暗下,不久又恢復日暮的橙黃。
「那是什麼?」貝緹一愣,隨即又聽見雷鳴貫徹天際,無垠的黑暗自半空罩下,眼前一黑,又瞬間恢復光明,快得令人以為那只是一場錯覺。接連兩次發生同樣的現象,他們自然不會覺得是自己眼花,尤其在他們面面相覷的同時,雷聲第三次響起,同樣地黑再度包圍他們,很快又消失。
「怎、怎麼回事?」珮珮嚇得抓緊卓爾的衣袖,後者抬頭盯著天空,在雷聲第四次貫耳後開口:「雷電,異象。」
短短四個字,但眾人都明白卓爾想表達的意思。雷聲不是錯聽,黑暗更不是幻覺,那是因異象而產生的,黑色的閃電。恍然發覺自己身處在異象中,幾人錯愕得說不出話來,但路風隊不愧是長期在外打滾的冒險隊伍,為首的貝緹很快冷靜下來,立刻要希克羅繼續開路,自己則負責最尾部的警戒。
縱然不曉得要往哪走,希克羅的腳步依舊飛快,後頭緊跟著碧莉絲和卓爾,原本和貝緹一起壓隊的瑞奇爾則在中央的位置,一手抓著珮珮,另一手握緊鞭子的尾端,隨時準備揮動。
震天的閃雷還在怒嘯,隨著路風隊前進的距離加長,雷聲漸漸被拋在後頭,又過了幾分鐘,天空終於不再時亮時暗,雷聲也消失在遠處的森林中。可就這麼幾分鐘的時間,太陽又更往山頭靠了去,雖然珮珮凝聚的光元素能夠讓他們身周保持明亮,可若是遇上魔獸,對大多數沒有夜視能力的人而言還是十分棘手,無論如何,在天色逐漸暗下的此刻,他們除了休息外別無他法。
但上天好像不想讓他們這麼快便止住步伐,幾人才要在附近撿拾枯枝生火,珮珮一聲唉叫引起他們注意。
「怎麼了?」貝緹看過去,見到珮珮在空無一物的地方捂著額,不禁奇怪是不是有東西掉下來砸到對方。但事情似乎不是這樣,珮珮指了自己的前方,也是滿臉困惑,「走到一半突然撞到東西,可是……這裡應該沒什麼吧?」
幾人往珮珮手指的方向看去,確實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草地,但在較遠處的希克羅卻是皺著眉,說道:「什麼沒有?那裡不是一棵矮樹嗎?」
「矮樹?哪裡?」珮珮瞪大眼,怎麼也看不出來自己面前空蕩蕩的空氣中有什麼物體的存在。
「就在你面前……」希克羅邊說邊走過去,卻突然咦了聲,緊接著一個踉蹌,整個人險些撲跌在地。
「你怎麼了?」貝緹錯愕了下,在貝緹眼中,希克羅便是無緣無故向前撲去,連腳也沒有絆到,但這又是怎麼回事?倒是一旁的碧莉絲出聲了,她指著希克羅方才絆到的地方說:「希克羅哥哥,那裡有個坑。」
「坑?」希克羅回頭瞟了一眼,後頭空空如也,連草也沒有,哪來的坑?
貝緹也同樣不解,她看了又看,就是沒看見碧莉絲所說的坑,而希克羅指的矮樹,更是明顯見不到……
和萊克迪諾的對話忽然浮現在貝緹心頭,她記得萊克迪諾向他們提起異象時,曾經這麼說過──「有時是會穿透眼前的石頭,但會撞上看不見的物體,或是原本天氣晴朗,拐個彎後卻遇上濃霧,不然就是白天出現夜行性魔獸,晚上出現晝行性魔獸的情況。」
萊克迪諾所說的狀況,正符合他們現在所遇到的詭譎情形,有人看見、有人看不見,但物體實際上卻都存在,又或許其實真的什麼都沒有,但異象卻讓他們產生物體實際有的錯覺。貝緹心中一凜,莫非他們還沒脫離異象的範圍?
希克羅和瑞奇爾似乎也想到這一點上,雙雙變了臉色,很快拋下剛收集好的枯枝,再度聚集在一起。
「看來只能繼續往前走了。」貝緹嘆氣,珮珮雖然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但看其他幾人面色凝重,也曉得不是什麼好事,繃著神經回到了隊伍裡面。
接下來幾人仍是跌跌撞撞個不停──被看不見的樹根、石頭和枝椏妨礙,最詭異的是,路風隊是成一直線行走的,但可以有人受影響,有人不受影響,這狀況讓幾人不禁背上發毛,簡直像走進被鬼魅附身的森林。
在他們終於脫離異象得以休息之前,天色已然暗下,很不幸的是,森林似乎要把他們下午沒遇上的份全部補齊,他們前幾秒還踏在結實的草地上,才又多走幾步,腳忽然陷進泥地裡,還不是一般的泥濘,而是近乎沼澤般的泥水。這迫使他們不得不換個方向前行,好不容易脫離了沼澤地,幾人多走了一陣,又遇上幾次看不見的阻礙後,才終於在確定沒有異象干擾的地方停駐。
瑞奇爾生起火堆,被異象整得淒慘的六人在火堆旁圍成一圈,近乎沉默地對看著。瑞奇爾注意到希克羅的臉色不大好看,似乎正在思考什麼。
「唉……」不知是誰的嘆息打破這陣沉默。
「這樣下去該怎麼辦?」珮珮深深感到無力。
「我們已經答應校尉了,但現在連一隻都抓不到。」碧莉絲抱著膝,寶藍的髮絲因她的動作而有些許垂落地面。
「應該有方法可以找到季雷獸的巢穴才對。」貝緹擰眉,手指扣了地面的枯枝,「卓爾你有什麼想法嗎?」
正拿著帕子擦拭自己那把有著奇異鏤空花紋佩劍的卓爾搖頭,沒有多做回應。
「希克羅呢?你有在聽嗎,希克羅?」
貝緹連聲呼喚,難得安靜許久的希克羅咋嘴,聽聲音就知道是生氣了。他邊用手大力搔著頭髮,邊不耐地回答:「不知道!不要問我這個問題,煩死了,剛剛本來快要想到的……等等不要煩我,我想事情。」
真是……這時候還要鬧脾氣?聽著希克羅煩躁的聲音,瑞奇爾撥著火堆嘆氣。瑞奇爾不曉得的是,希克羅正因對週遭凌亂的磁場感到熟悉而困惑。他過去也曾經遇上這樣的情景嗎?
周圍又陷入沉默,但這次持續的時間很短暫,僅僅只有幾分鐘而已。
「在這邊胡思亂想也沒辦法,今天就先休息吧。我和卓爾負責守夜……」
「噓!」瑞奇爾話說到一半,希克羅突然出聲打斷,臉上一掃方才的躁怒,一雙金眸小貓般警戒地四處張望。
「怎麼了?」被希克羅的舉動嚇到,貝緹下意識握緊背後的長弓。
「有東西接近了。」碧莉絲悄聲說,坐在一旁的卓爾也收起帕子,握緊佩劍從地面站起。
被幾人的舉動傳染,珮珮和瑞奇爾也是緊張萬分,分別望向不同的方向。即便他們已及早察覺到不對,異象仍在他們來得及做出適當地反應前將他們包圍,空氣開始潮濕,迷濛的白霧自四周顯現,不著痕跡地將他們眼前的世界給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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