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汙〕一起來當勇者 - 章五、入學風波(2)

　　「總有一天，你們一定會逼我做出咒殺你們的舉動。」

　　「唉呀，這麼熱烈的告白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我表示心領了。」

　　「……乾脆現在就咒殺你們吧！決定了，我是白癡才會相信你說的『明天一起來魔法研究』的說詞，現在都過了五天才出現是怎麼回事！而且還是為了從我這裡蓋導師許可章！」

　　卡羅的周遭瀰漫著一股低氣壓，那或許是怨念在魔力的實體化下造就的存在，男人現在的外表比一開始見面還要更加不修邊幅，可說已經到了生人勿近的地步。

　　他從五天前就一直滿心雀躍的在研究室，等待萊歐整理好行李回到他這邊，就連相關的研究器材都已經準備妥當，只差當事人出現就能進行研究！

　　但說好隔天早上就出現的傢伙遲遲不出現，出現的時候就是有求於他，卡羅真心覺得自己被欺負了。他憤怒的想，如果萊歐˙德雷卡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他絕對不同意蓋許可章！

　　「畢竟是插班入學嘛，雖然導師是你，但專門課程的進度還是要補回來。」萊歐表示自己是個認真聽課的好學生，卻不動聲色的將參加眾星祭的申請表遞給了卡羅。

　　「你在別人面前是故意裝柔弱的吧！」一個可能比卡羅高階的魔法師哪需要去聽專門課程的課？他不要跑去批評專門課程指導老師的教學進度就是萬幸了。

　　卡羅哼了哼聲後，看到萊歐平靜的表情，最後察覺自己對這家伙真的很沒轍，這才接過少年手上的申請表跟底下的一本黑色筆記本。

　　翻開筆記本，卡羅原本沒好氣的表情逐漸收斂起來，換上了魔法研究者特有的冷靜與睿智。當他翻過幾頁後，這才闔上筆記本並仔細的審視萊歐。

　　「……這不是克里姆的魔法手記。」卡羅的嗓音有些乾啞，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看到如此驚人的內容。

　　「確實不是，如果是克里姆本人的魔法手記，上面的文字會是黃金時代的古文字，還會附加克里姆獨創的暗號。如果想要破解就不得不收集克里姆撰寫的資料，交叉比對才能在數不清的答案找到正解。」

　　「你怎麼會有！應該說，為什麼你能輕易的破解暗號！那可是在眾多傑出魔法師盛行的黃金時代也是相當特別的克里姆啊！」卡羅顯得相當氣急敗壞，他畢竟是研究死靈魔法的專家，如果裡面的翻譯哪裡不通順，一看就會察覺不對勁，但他是越看越心驚。

　　筆記本裡面盡是記載著死靈魔法的研究記錄，而且還是特別針對死者復生進行的禁忌之術。卡羅承認自己看到後，確實被筆記本裡面離經叛道的思想驚呆了。

　　死靈魔法之所以會被認為是精神系魔法的分支，是因為死靈法師憑藉精神力和魔力役使屍體，並且進一步探知該軀體在生前的殘存思念。

　　在戰亂或是不見天日的監獄之中，往往會出現依附著強大思念的屍體，那可以說是某種程度的怨念與執著，一旦入手這樣的屍體，死靈法師會更進一步將其加工做成屍兵。

　　依附著太強烈思念的屍體，在死靈法師的加工後，有時候會出現與生前表現無二致的屍兵。一部分的屍兵還誤以為自己還活著，甚至想要抵抗與造物主（死靈法師）的精神連結（契約）。

　　在死靈魔法剛發展的時候，死靈法師真的以為他們完成了死者復活的偉業。但他們很快的發現自己錯了，因為這些屍兵沒辦法記下新的記憶。

　　今天才剛學會的新技能，明天就有可能忘記。昨天才剛見過面並建立關係的人，今天就算在路上相遇也不會打招呼。死靈法師赫然察覺到這並不是完美的死者復活。

　　多少死靈法師苦心研究這個議題，就算是卡羅也只知道「因為屍兵不具備靈魂。」這個結論。生物必須具備肉體、精神和靈魂才能成立，屍兵空有肉體（屍體）、精神（殘存思念）卻無關鍵的靈魂。

　　靈魂對於魔法師來說並不是相當難以辨認的存在，只要稍微延伸外展自己的精神力，就能感知在生物體內的靈魂。但每位魔法師都無法否認，當生物死亡後，原本能感知的靈魂頓時消失無蹤，就算想要保存下來也做不到。

　　正是因為這是每個死靈法師都做不到的命題，教廷才會心慈手軟放過操使死靈魔法的死靈法師。死靈魔法只能役使剩餘的殘渣，而這一點也使得死靈法師的正統性岌岌可危，也許再過幾十年後，死靈魔法就會被精神魔法併吞、這片大陸再也沒有死靈魔法這門學科。

　　「……不說、是吧。」看到依然一臉平靜的萊歐，卡羅激動的情緒也漸漸消退下來，他忿忿地隨手從一旁桌上的筆筒抽出一枝羽毛筆，連沾墨水都沒有就在申請表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導師同意欄上留下了卡羅的名字，在旁邊等候的尼邁爾默默察覺到這名字是以卡羅本人的魔力作為憑證。每個人的魔力特點也許相似，但除非是雙胞胎，不然不會有完全相同的可能性。

　　可以說，申請表上由魔力編織成的名字代表了卡羅本人的授權。

　　「拿去！快點給我滾！」卡羅沒有好臉色的說。

　　「謝謝。」萊歐拿到申請表後就拉著一旁佇立的尼邁爾往門口移動，在離開前想到什麼，回過頭來看著男人：「如果上面的研究是真的，你想要用『什麼』當作研究材料？」

　　「擬聲鳥吧，能模仿並理解其他種族語言的魔獸。」

　　雖然卡羅不情願，但看在對方給了他筆記本的份上，他姑且回答萊歐的問題。不過顯然他是有好一陣子不打算見到紅髮少年了。

　　卡羅只能容得下魔法，這個世界的其他存在都是雜音。原本他以為萊歐˙德雷卡有著跟他相同的視野，但在看到這本筆記本後，他察覺到對方跟自己根本上的不同之處。

　　……那是鑽研魔道者難以跨越的落差。

　　卡羅只能用複雜的神情瞪視著萊歐。

　　瞧見不修邊幅的男人眼裡的情緒，萊歐只是聳聳肩。

　　「知道我用『什麼』來研究，有這麼重要嗎？臭小子，管好你的成名之路就好了。」

　　「那麼祝你研究愉快。」

　　對於卡羅敵意濃厚的防備語氣，萊歐並沒有很在意，他輕巧的闔上卡羅研究室的門扉。

　　離開研究室後，萊歐抱住了精靈青年的腰部。由於這樣不好行走，尼邁爾停了下來。

　　導師研究室位於瑟菲琳學院偏僻的一角，除了該導師底下指導的學生和導師本人，很少有人會經過這裡。因此兩人的親暱舉動並不起眼，也沒被別人看到。

　　「討厭我了？」

　　「沒有。」尼邁爾聲線扁平的說。

　　「說謊是精靈必備的品性？這樣的話還挺意外的呢。」

　　「……我確實很生氣，但還不到因此厭惡你這個人的地步。」

　　感覺自己的人格被質疑的尼邁爾，這才難掩自己的焦躁，向著那個把頭埋在他背後的傢伙發脾氣。

　　「呵呵。」

　　「……你的笑聲讓人很不愉快。」

　　「那也沒辦法，畢竟我是你的主人嘛。」

　　萊歐在精靈青年看不到的地方露出懷念的笑容。他曾經在很久以前聽到類似的一句話，正因為知道再也沒辦法見到往昔的老友，如今尼邁爾那耿直笨拙的說詞才讓他有些不捨。

　　謝爾提斯……死前到底露出怎樣的神情呢？萊歐有些想要知道、卻又覺得那不是那麼重要。

　　稍微掩去內心的起伏，萊歐直到尼邁爾緊繃的身體無力的放鬆後，這才輕聲回答：「你很在意我給卡羅魔法書的舉動？」

　　尼邁爾被萊歐這麼詢問，他原本放鬆的身體又繃得緊緊的，聲音也染上怒意：「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這幾天除了在補之前課堂的進度、雖然你的位階早就是可以教別人的等級！你同時也在整理那本筆記本吧！」

　　精靈青年的聲音有著無以言喻的澄澈性，對萊歐而言算是相當舒服的聲線，很容易就能從聲音聽出尼邁爾的感情。正因為聽得出來，所以萊歐能理解精靈青年此時有多麼的不快，其中又隱含著多少的擔憂。

　　「……雖然我不清楚內容，但看到那死靈法師的表情，怎麼想都不是多正當的魔法吧？」

　　「怎樣的『表情』啊……」萊歐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詢問：「尼邁爾你覺得呢？在你眼中那是怎樣的『表情』？」

　　「這個世界上只出現自己允許存在的表情。」目中無人的神情，冰冷刺骨的絕望，以及毫不猶豫的捨棄，組成了卡羅˙科萊斯特這個人的存在。

　　聽到尼邁爾毫不猶豫的感受，萊歐一時之間竟有些目瞪口呆。

　　這位精靈青年不適合當魔法師，也或許比他想像的還要合適。一切全看尼邁爾究竟怎麼取決割捨。

　　「魔法書上面記載著如何追求『死者復活』的研究喔。也許某一天，你也會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們復活吧？」

　　尼邁爾被萊毆的話語觸動，他勾勒起過去總是背著幼年的尼邁爾出遊的男人模樣。有時候會鬧彆扭，耍賴，沒有風度，卻比任何人都要關心兄長和尼邁爾，明明是兩人最珍重的父親……

　　尼邁爾最後一次見到父親的身影時，卻是倒在兄長腳邊染上鮮血的模樣。

　　「……復活……嗎……」

　　他是日精靈，所以他比其他精靈更敏銳察覺到生靈的衰敗。

　　那名偉岸的男人已經不會再對他微笑了，只剩下微溫的身體再也不可能抱著他說沒關係了。

　　正是因為理解至愛之人的死去究竟多麼心痛，萊歐口中的『死者復活』更讓他……猶豫不絕。

　　「克里姆做完研究後瘋掉了喔，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研究失敗了。哪怕他是黃金時代的佼佼者，在得知自己的研究失敗後，對無所不能的魔法感到懷疑。」

　　萊歐沒有批評，只是淡淡陳述一件事實。

　　人們對於使用魔法的時代大致可分為四個時期。

　　黑鐵──人們首度認知、接觸魔法的初期，能在偶然的情況下使用魔法。

　　赤銅──人們建立起確切魔法體系的時期，能認知掌管魔法的元素精靈。

　　黃金──魔法的全盛時期，擁有大量的魔法研究，魔法師稱王的霸權期。

　　白銀──黃金魔法時代滅絕後，魔法的記載大量被燒毀，魔法的倒退期。

　　現在正是白銀魔法時代，雖然比赤銅時代掌握的魔法更多，但終究沒有達到黃金魔法時代的高度。

　　如果就連黃金時代的傳奇死靈法師克里姆都無法實現『死者復活』，想必再也沒有人能做到了吧。

　　「連卡羅˙科萊斯特都做不到嗎？」

　　「還記得當初在卡爾莉亞島上買下的魔法卷軸簡易版？那其實是黃金魔法時代的技術，但直到近六十年來才成功複製。」

　　黃金魔法時代末期，距今已有兩千年前，但當時的技術水準，卻到了現在才有復甦的可能。這片大陸的魔法師，想必再也無法達到黃金時代的水準了吧。那段如夢似幻的璀璨時代。

　　「……可是你卻給了對方魔法書。」尼邁爾的語氣盡是不贊同。

　　「畢竟說好了會給對方克里姆的魔法手記，只是魔法手記放在領土上，我不可能跑回魔界。」

　　「不會釀成悲劇？」

　　「那也是對方咎由自取的結果，但我想就算發生了悲劇，對方也不可能後悔吧。」

　　「你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嗎？就這樣、這樣冷眼旁觀即將有可能發生的悲劇嗎！」

　　「尼邁爾，你好像誤會了什麼。」

　　對於尼邁爾的憤怒，萊歐走到青年的前方，和對方靠得相當近，然後抬起頭來露出有些嘲弄的笑容。

　　這麼親暱的舉動若是讓別人看到，大概有很高的可能誤會兩人的關係，但尼邁爾很清楚萊歐只是在示威。

　　「……唔！」

　　儘管清楚，尼邁爾不免因為這麼親暱的舉動而有些慌亂，他實在太想要這個人，才會對於近似擁抱的姿態感到心動。

　　然而萊歐的話語卻殘酷到足以澆熄他心中的騷動。

　　「照你這麼說，你怪罪的並不是使用武器殺死別人的傢伙，而是鍛造出武器的鐵匠囉？」

　　「……」

　　「『如果這些人沒有製造出武器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死了。』你該不會抱持著這麼愚蠢的想法吧？」

　　尼邁爾被說得啞口無言，其實就連他也知道這種想法太不現實。但一旦事情發生在萊歐身上，他總會希望紅髮少年是純潔無暇的。

　　儘管精靈青年的年紀只有一百五十多歲，萊歐卻已經兩千多歲了。

　　……希望喜歡的對象，無論是內在或是外表都如想像中的美好，果然還是太天真了嗎？尼邁爾察覺到自己對萊歐的要求還是有些高了，暗暗反省起自己的傲慢。

　　一旦這麼想，尼邁爾露出愧疚的神情，低下頭來看著萊歐。

　　「……抱歉。」

　　覺得很丟臉，內心充滿了燒灼的尷尬之情，但既然是自己的錯誤，他還是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有在反省。就算萊歐是精神系魔導師，就算內心多麼想要道歉，仍然需要說出口告訴對方。

　　萊歐眨了眨眼，然後笑得相當愉快。

　　「尼邁爾真是認真的好人啊，我也有在說謊的可能吧？」畢竟萊歐說的話不見得就是正確的。如果站在那些因為痛失親人的人立場，無論是打造武器的鐵匠，或是使用武器的人們，一定都很可恨。

　　萊歐很清楚這一點，一件事情的對錯會因為立場而出現不同。

　　只是尼邁爾的道歉仍然讓他感到愉快，他很高興尼邁爾願意相信這種說詞。

　　「……你啊、唔！」正當尼邁爾想抱怨萊歐總是說出讓他生氣的話時，他忽然感覺到少年的手拉住了自己的頸子，臉逐漸湊近到能感受彼此呼吸的距離。

　　尼邁爾只能看著少年的嘴唇逐漸靠近，臉龐也因為接下來的想像而浮現紅暈，正當精靈青年差點就要閉上眼乖乖接受對方的親近時，從尼邁爾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呀啊啊啊啊！你、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居然在學院裡面幹這麼不知羞恥的事情！」

　　尖銳刺耳的少女嗓音讓尼邁爾只能僵硬的轉過頭來，他忽然有種自己被捉姦在床的感覺，正當他思考自己該怎麼回答時，萊歐很快的接過話來。

　　「蜜娜，真不好意思，居然被妳撞見我們兩人在偷情了。下次我們會在宿舍房間內做的，絕對不會再被妳看到的，不用擔心哦。」

　　聽到萊歐揶揄的話語，金髮少女美麗的臉孔頓時染上一抹扭曲：「身為班長的我怎麼能容許你們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我一定要立刻報告給宿舍長，要他把你們兩人分開！」

　　「呵呵，他是我的伴讀，不跟我住在同一間房間，要跟誰住在一起？」

　　「不用你費心了，為了保護韋斯特先生的清白，他可以跟我住在一起！」

　　「唉呀？你不考慮自己的清白嗎？」

　　「父親說過：『清白與羞恥心只會讓自己錯失良機，先造成既定事實再來談其他的才是真理！』」

　　「韋斯特，脫掉衣服。我們讓她認清現實吧。」

　　「萊歐˙德雷卡！我們說好的公平競爭呢！你這說謊的騙子！」

　　「先造成既定事實？」

　　「你難道不懂得什麼叫做禮讓女性嗎！」

　　看著兩人的激烈對話，尼邁爾默默的嘆了口氣。

　　他怎麼會以為萊歐對自己會有什麼好感呢？果然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吧。

　　尼邁爾只是保持沉默，看著萊歐和名為蜜娜的少女發生爭執，他完全插不上話。

　　在保持沉默的同時，尼邁爾察覺到了一件事情。

　　摸著自己的胸口，除了心跳得很快……好像就沒有其他的什麼了啊。

　　「……」

　　尼邁爾以複雜的目光注視著和金髮少女吵鬧的紅髮少年，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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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入學風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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