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芸手肘撐在桌上,雙手交握,腦裡正在回想一早預見的內容,拚盡努力去預見的一個個不連貫的畫面,在聽越明說話時逐漸可以排列串成一個故事,玉來村的事即便放著確實也沒有太大問題,那些在北方的修仙門派很快就有人便會路經此處。她大可以做做樣子,讓事情好轉一些,便揮揮衣袖將此事從身上撣開,然而她不解為何要將維繫全村生計的大事交由她一個外人來解決。
她開口:「這樣的問題,照理來說不應由我來辦,應請修仙門派解決,越大哥怎麼會想到要托我?」
君孟擇看著燭芸,心道她說的竟是不應,而非辧不到。
越明苦笑:「原本請過,但獄淵閣的仙君們撥不出人手,因也沒鬧出人命,就叫我們等一等,待他們事情解決後再來處理,要再拜託其他地方,路途太遠,我就想先請燭芸姑娘去看看,真不行,再拜託妳其他事。」
燭芸又問:「是什麼事讓那些修仙者抽不出人手?」
「仙君給的理由是,前陣子北邊出了隻什麼大妖獸禍害,聽說是去的一個大門仙君在戰鬥時被妖獸所害,且妖獸沒殺掉,逃了,那大妖逃走時經過此處,暴烈的妖氣影響附近原本無害的妖魔鬼怪們受影響狂暴化,為了鎮壓那些小妖小魔,暫時抽不出人手來幫忙。」
君孟擇傾向相信獄淵閣給的說法,記憶中那確實是個小門派,也未曾聽說該派行不義之事。人手不足,先將可能危害人命的妖魔安定下來,再處理未出人命的玉來村本就不值非議。
牽扯到玉來村的礦場,燭芸終究不能無動於衷,想了想,應道:「越大哥,我可以去看看村民們的樣子,但沒辦法保證能夠解決。」
見燭芸點頭,越明喜上眉梢:「我明白,就拜託燭芸姑娘了。」
村長家隔壁便是一名礦工家,其他昏迷不醒的人則大多躺在村裡唯一的醫館裡。燭芸決定先去醫館看看,她起身,看向君孟擇的時候才想到剛剛他就說了一句話。
「你—」
踏出門,她喊了一聲,君孟擇抬眼看來,他沒講話。
燭芸原本想問他對礦工們集體昏迷的看法,想了想,若君孟擇想說早就開口了,現在沒看到實際狀況前問什麼都沒意義,於是道:「我要先去醫館看看,若你想在此走走,我們一柱香後再會合?」
君孟擇搖頭:「不,我也去看看。」
對於燭芸願意接下此事,君孟擇並不意外,畢竟她說曾和妖邪交手。不解的是她竟只問了為何不委託仙門來辦;如同燭芸所說,既牽扯到妖魔,普通人並不應該插手,即便燭芸武力高強,但她其他事完全不問,究竟是有信心能解決,又或對此情況早有了解?
若燭芸到時其實無法解決,君孟擇也打算盡力為玉來村解決此事。
燭芸對於同行沒有意見,甚至是開心。由於君孟擇並未來過此處,燭芸便當了引路人,前往醫館。但其實不需引路,僅聽聲音也能到達目的地;村子不大,醫館附近聚集了許多村民,伴隨著啜泣聲跟怒罵聲。
醫館的藥僮遠遠看去十分疲憊地在安撫村民,怒罵的內容隨著風傳到燭芸耳裡,她停下腳步,並阻止君孟擇前進。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人有點多。」
怒罵聲當然也傳到君孟擇耳裡,他自然明白燭芸為何突然發話;那些村民正大罵修仙者不顧人命,往日剝削,此時不肯撥派人手定是為了日後利益云云。
「無妨,對村民來說我不過是陌生人。他們口中說剝削是指玉石之事?」
「應該是,村子是在越大哥回來後不久才發展起來,他說自己以前在京城商舖當過掌櫃。」燭芸知道這個村子是如何從邊埵小鎮發展成有行商來訪,但她並非從頭開始親眼見證,不願用斬釘截鐵的方式解釋。
君孟擇看著那群激憤的村民,輕聲嘆息。若說剛才只想盡力,現在他是無論如何也想幫上忙了。
燭芸見君孟擇不再說話,便向醫館走了過去,有幾個大娘注意到她,三三兩兩靠了過來,七嘴八舌向她哭訴。
「咱家旺子都躺了好幾天,葉大夫每天都說人沒什麼事,妳說這一直不醒來怎麼可能沒事啊。」
「明明有妖怪,平日有好吃的好用的也都有上供,那些仙君們怎麼可以看我們村沒錢就丟下我們。」
「碧夫人呢?碧夫人以前救過我孫子,她醫術這麼好一定能救我家那口子!怎麼這次又只有妳一個人來啊?碧夫人還沒回來呢?」
燭芸沒開口回應,她朝醫館門口看了一眼,就看藥僮跑過來,用小小的身體將那群大娘和她隔開。
那孩子疲憊地開口:「拜託各位相信老師吧,老師保證過沒有事了。」
村民聞言更急了,叫道:「如果是妖怪,大夫怎麼能確定沒事!一定是被礦場裡的妖怪詛咒了!只靠灌藥沒用,一定要叫那些人來作法驅妖才有用!」
也有人朝燭芸吼道:「對了,妳師父呢?妳師父為何沒一起來!」
眼看場面漸漸不受控制,燭芸又一言不發,君孟擇已經準備上前承認自己就是村民口中的修仙者,將怒火轉移至自己身上。只見一個村民越來越激動,握起拳頭揮向藥僮。
燭芸早已知道會發展至此,立即出手抓住那人手腕,硬生生止住對方揮拳力道,並順勢將男子掀翻在地上。原本吵鬧的村民一下子全都傻在原地,場面安靜下來,燭芸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她開口說道:「各位大哥大姐,我曉得你們心急,欺負一個小孩子又有什麼意思。」
被燭芸這麼一嚇,原本熱血上頭的村民們全都冷靜下來。她手一抬,將跌在地上的男子拉了起來。
村民們臉上還有著氣憤,嘴裡還在咕噥,終究漸漸散去。
藥僮突然就紅了眼眶,裝作隨意地用衣袖擦擦了眼角,悶聲說道:「我不會謝謝妳。」
燭芸看見了她的選擇會讓藥僮心懷不甘。雖有其他做法能夠讓事情更圓滿落幕,燭芸自認對玉來村來說是外人,她不需要這裡所有人喜歡她,只要未來能不撕破臉地相處,她寧願將事情早點解決,回去天華峰。
「嗯,我知道。」
以靈力輔助,君孟擇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楚,疑惑再度從心底浮起。在天華峰上,燭芸所做所為讓他覺得沒有算計,然而剛才的一言一行,卻像是算準了每一步會怎麼發展。
他看著藥僮走進醫館後燭芸回頭,微微笑著用食指比了比醫館方向。燭芸所行之事目前為止並無害人跡象,君孟擇跟著她進入醫館。
醫館裡供奉著一尊玉製的神農大帝像,燭芸前腳才踏入醫館,些微讓她不舒服的氣息伴著藥香迎面撲來,越往裡走空氣越發黏膩。她記得上次來訪時並沒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燭芸看著藥僮跟大夫的樣子似乎完全不受影響,下意識握住伏龍劍柄,無聲催動清心咒。
醫館後方通舖上躺了七、八個大漢,看他們鼻息規律,彷彿只是陷入沉眠,外觀看起來確實無問題,只是怎麼叫都沒有反應。
燭芸輕輕碰了其中一名大漢,指尖觸及皮膚時她倏地收回手。一團黑氣原要順著她的手指爬上,還來不及碰到她,就被無形的力量擋了回去。
她心道:還真被那些村民說中了,是詛咒。
並不是惡毒的詛咒,是那種隨便一個修士的解咒術都能拔除的微弱詛咒,留給即將到來的修士們也無礙。
確定人命無礙後,燭芸便打算去看看其他昏迷不醒的礦工,若都是這般無關性命的情況,她便想去完礦場後就向越明回覆情況,出發去此次下山預定去的村子。
她轉頭要叫君孟擇一起離開,他就負手立在她身後,似乎在等她說話。
燭芸開口:「看來不是太棘手的情況。」
「依妳之見,是什麼情形?」
「是低階詛咒,這麼多人同時中咒,不像是針對誰去下咒。」
「既然如此,那就順手解了吧。」
燭芸搖搖頭:「人命無憂,我不該插手。」
君孟擇淡淡說道:「妳如何知道這個詛咒不會傷及人命?即便是低階詛咒,也有以奪命為目標的下咒法。」
「這些人看起來絲毫無虛弱模樣,若低階詛咒要取命,不該沒有衰弱。」
君孟擇目光在燭芸臉上巡梭,她看著君孟擇,沒有退縮。
「我不曉得妳為什麼不做,而我不願事態有一點惡化可能,那便由我來做吧。」
燭芸還來不及反應,微風從窗外吹入,她感受到的黏膩氣息瞬間被吹散,空氣一輕,渾身清爽起來。
那些微弱的詛咒,已經解了。
現在滿心害怕裝逼過頭,最後逼格不夠(欸
然後真正的存稿沒了TT
ns3.141.202.2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