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昌宭愣愣地看著滿身是血的宇嵐宇茁,她滿臉的不敢置信與憂懼。
「你怎麼跑出來的?你的臉……怎麼會有血?」宇嵐宇茁急切地質問,話才出口便猛地搖頭,「不對,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她伸手在空氣中迅速描繪著結界的軌跡,眼看宇昌宭又將被囚禁,卻見那隻曾經指引他的蝴蝶倏忽飛到他面前,輕輕振翅,瞬間便將結界瓦解。
「什......」宇嵐宇茁難以置信地望著那隻蝴蝶,漆黑的圓斑中銀色的光點在她眼中閃爍,下一秒,蝴蝶竟以極不尋常的速度,掠空飛向清淨池。
「天穗……」宇昌宭心頭一震,念及仍昏迷於池中的赫連天穗,轉身便追著蝴蝶奔去。
宇嵐宇茁本想出手阻攔,動作卻在瞬間僵在原地。她驚愕地看見——
宇昌宭踏過的地面,竟綻放出朵朵銀色的蓮花,像是霧裡初現的雪,帶著微微涼意,散發溫柔的白光,空氣中瀰漫前所未有的寧靜,彷彿有無形的信徒悄然跪地祈禱,靜謐而虔誠,讓一切焦躁漸漸沉靜下來。
此時,宇嵐宇茁感受到,體內暴躁的詛咒竟然慢慢止息,沉痛漸緩,連流淌於身上的鮮血,也化作淨水,順著肌膚滑落於地。
「宇昌......」瓊虹看見奔向清淨池的少年,驚愕難言。
而宇昌宭踏入清淨池的那刻,瓊虹瞳孔猛然一縮,怔怔望著眼前異象;小河與圖瑞玥也同時瞠目結舌,被突如其來的景象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清淨池白光乍現,水面如沸騰的湧泉在池子裡翻騰,四周燈籠同時炸開前所未有的光明。
「啊!!咿呀呀呀──」妖物發出淒厲而扭曲的慘叫。長青結吞噬之力驟然增強。
「怎麼回事?」南宮瑾遙查覺到身子突然變得輕盈。
「像是……有一股澄澈的力量,正在淨化我們身上的詛咒。」呂上賓憲望著掌心中不再絮亂的靈氣,語帶震驚,「而且力量……好像恢復了。」
長青結見著身上的鮮血化成清流,她沒有時間細想,當機立斷,將『噬穢禁章』直接推進到最終段。黑焰般的詛咒之氣,如風暴旋渦般狂湧進她體內。
伴隨著妖物撕裂般的慘叫,長青結咬緊牙關,幾乎將四分之三的詛咒之氣吞噬殆盡。
就在這時,詛咒的源頭——那位慘白的人——猛然睜開雙眼!
一瞬之間,圍繞在他周圍的人被狂風震飛數百丈。
「長青結!」宇嵐宇茁看見淨化妖物的幾人被狠狠地彈飛出去,面色驚慌失措。
「師父!」在清淨池的眾人面色一齊刷的慘白,宇昌宭凝視站在池外不遠處的小孩,那人渾身籠罩著濃黑氣息,紅瞳熾熱如火,步步逼近池水。
忽然,宇昌宭的手被一隻冰涼的手被向下一拉,他驚恐地看向一旁,眼中映出了一道熟悉的臉龐,他的嘴唇微微地顫抖
「天......天穗...…」小河眼睜睜看著原本安靜沉睡在池中的赫蓮天穗忽然坐起,冰冷的雙手緊緊握住宇昌宭,瞳孔變成如同對面那人般赤紅。
赫連天穗緊抱著宇昌宭的手,她渾身散發的氣息不是靈氣,也不是殺意——那是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威壓,空氣中彷彿凝結著一股無形的壓迫,令人難以呼吸。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緩緩地靠近清淨池,然而他走不進充滿銀蓮的池子,赫蓮天穗淺淺一笑,伸出手,指尖直指他的額心,釋出一道黑紅交錯,如漩渦般的氣息。
那人本能的感知自己的身體正在崩塌,痛苦的掙扎、尖叫。體內的詛咒瞬間被吸入赫連天穗釋出的黑紅漩渦,軀體就像是碎裂的陶土,無聲無息的崩解在空中,清淨池一時間白霧升騰,彷彿告知一場激戰的結束。
赫蓮天穗雙眼中的赤紅緩緩褪去,回到原先深邃的藍色。
整頓沒幾天後,皇上的探視日來臨。皇帝依舊如往常般低調,帶著兩位侍從,悄無聲息地現身於大門前。。
然而,這次卻有所不同。除了長青結和赫蓮天穗,赫蓮天穗更是緊握著宇昌宭的手,與他一同前去接應。
宇嵐宇茁在許久未至的藏書樓中,翻閱古籍,已經兩日兩夜無果。她手中拿著數十卷卷軸,逐一翻找後,失望地將它們一一放回書架。隨後,她挑起一本厚重的典籍,一字一句地閱讀,然而仍未能找到她所尋求的答案。
宇嵐宇茁來到了最後一排的尾部,她站在木梯上,拿起一本巨大且厚重的典籍,封面寫著『渾元錄』,是一本記錄從最初渾沌狀態,到祖先開創世界的浩瀚歷史。閱讀到接近書末的部分,手指停在某一頁,忽然,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讓她的視線定格。她的手微微顫抖,眼神聚焦,讀著書中的文字。
書上寫著:
〝浮若玉仙
生於渾沌,棲居於靈山之極。他們足踏大地,萬花自生,氣吐靈息,則萬物受洗。其族承天命而生,擁有淨化凡世、調衡陰陽之靈權。
其族分五脈,各司命運之一環:
曼陀羅華:司終焉與寂滅,萬靈至其前無不歸於無。
百合仙:司淨土與極樂,使亡者魂歸太虛,諸苦頓息。
罌粟白仙:司沉眠與遺忘,使人忘卻塵劫,安於永夜。
銀蓮仙:司絕境與洗滌,在黑暗中綻放,能滌除萬劫餘毒。
風信子:司輪迴與重啟,使時序斷裂而再接,使命數重織於混沌之初。
然經百代與魔族制衡,仙魔終起震天動地之戰。天崩地裂,靈脈崩斷,仙魔盡於塵火之中。彼一役,神血盡流,花魂永滅,自此無有再現。諸脈凋零,靈山無主,萬象崩塌,萬物歸於混沌。〞
「這是……什麼意思?」宇嵐宇茁喃喃自語,目光仍未移開,手指滑過書頁,繼續閱讀。她讀到仙魔之戰的那部分,口中低聲道:「......回歸混沌,重鑄新人,吾等,皆為新生之體。」
宇嵐宇茁在藏書樓中深深思索,宇昌宭自幼便被生父母遺棄,那年冬季異常寒冷,雪覆山巒。當時,宇昌宭被發現於八百津玄止的大門前。起初,眾人以為他是來自山腰附近村落的孩童,然而詢問之下,卻無人知情,亦無可疑之人。八百津玄止坐落於祁連山海拔四千五百三十七米處,而宇嵐宇茁所居之處,則高達五千一百二十二米。若是尋常人為棄嬰,何以偏偏選擇此等險峻高山?其中未免匪夷所思。
「若宇昌宭真是來自上一世的仙族,那敵方豈會坐視不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宇嵐宇茁只覺背脊一陣發涼,寒意滲入骨中。她合上書冊,眼神一沉,將古籍歸回架上後,迅速離開藏書樓。
在靠近清淨池的房間,長青結簡要地向皇帝陳述這幾日清淨池異象與妖物之事,語氣平穩,內容卻處處驚心。皇帝坐於上座,垂眼聽著,不發一語,唯有眉頭越皺越深。
「天穗身體還好?」皇上問。
「身體已無大礙」赫蓮天穗輕聲回答,接著皇上的視線投射到宇昌宭身上。
「 請問怎麼稱呼?」皇上問
「回......回皇上 ,敝姓宇,名為昌宭。」宇昌宭語氣略顯緊張,話語間有些不自覺的結巴,雙手微微顫抖。旁邊的赫連天穗噗哧的輕笑一聲。
「在八百津玄止修習道法,實乃明智之舉,來日道途,定當光明,有望平步青雲。」皇上含笑頷首,目光凝視宇昌宭,語氣溫和卻不失威嚴:「汝名朕已記下,他日若有心,當可入朝為國效力,濟世安民。」
皇上語畢,緩緩起身,抬手理了理衣袍衣冠,神色沉穩:「時辰不早,朕便先行告退。」
「恭送皇上。」 長青結率先行禮,宇昌宭與赫蓮天穗亦隨之俯身叩首。
皇上微微點頭,目光最後在宇昌宭身上略作停留,眼中意味不明,隨後轉身離去,兩位隨侍安靜地跟隨其後,只留下一室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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