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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馬克來去匆匆，他那飛揚的銀狐披風很快消失於街角。遺下一句「有什麼事來找我」，卻沒有留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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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和林國健走在被霜雪掩蓋的石板街。寒風依舊刺骨，大衣仍然溜風。唯一不同的是，林國健懷中多了個重甸甸的錢袋。他向艾爾帕提議：「我們先去好好吃一頓後，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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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點頭同意，他恨不得馬上填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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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急急離開神殿大街，他們可不想再惹別人垂涎，更遑論是另一場官非。林國健因為剛才的打鬥而鼻青臉腫，艾爾帕猜自己也一樣，而且臉上正火辣辣的痛，情況大概更差。他們這個模樣，應該沒有人認不出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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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這時才有機會好好觀察眼前的年青人，臉上雖然滿佈瘀傷，甚至還有鞭痕，但隱約能辨認出一張頗為俊俏的臉。黑色的眸子帶著不屬於北洋人的神秘，深邃而抑鬱，對周遊列國的艾爾帕來說，也算罕見了，還有那黑髮，比他所見過的人都要深沉。高挑瘦削的身材令他看來高大，如果吃得好些，也許會比不少騎士子弟都要來得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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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他意識到林國健臉上的傷是自己的錯。莫爾扎人一向待人以誠，直腸直肚，他也不例外，於是主動對林國健道歉：「我剛才真是餓瘋了才動手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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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林國健回頭，他周圍黑紫了大片的眼睛充溢著笑意，使艾爾帕心中一陣暖和：「我也捱過餓，我明白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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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兩個街口，離開貧民窟，進入貫穿葛斯堯中央的亞可大道。接近中午，於街上逛的路人漸多，艾爾帕猜想大概比較安全，兩人也打開了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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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再說一次你從哪裡來麼？」林國健問道：「我對亞達慕的列國認識不深，只是從其他人口中聽過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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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靈都，屬於莫列德和莫列特陛下。」艾爾帕心懷敬意地回應：「騎士靈都是莫爾扎王朝的首都，我幫當地軍閥做些買賣馬匹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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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林國健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怎麼弄成這個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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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來話長啊。」艾爾帕想起幾個星期前的事，不禁苦笑：「陸橋上的傢伙都不是些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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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艾爾帕談起他行商的故事。莫爾扎的馬匹一向是出了名的優秀，由古丁平原的草原馬和連城山脈的矮種馬配種而成，而艾爾帕就為這些馬兒找外國賣家。但當他意圖經陸路到北洋時，被陸橋城的商人計算了好幾次，結果在到達葛斯堯後一毛不剩，才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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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到了。」林國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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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剛好說完。艾爾帕抬頭，看見陳舊的木招牌以金漆文字寫上「培理小菜」，似乎是家尋常酒館，坐落在葛斯堯東城門的主要道路。可能是城內酒館的關係，牆上的石灰漿抹得不錯，桌椅也較鄉郊那些齊整，還用上黃松木作家俱，也算是中等檔次的店了。但在艾爾帕意料之外的是，酒館裡竟沒有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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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大陸的冬天沒什麼人遠行。」林國健彷彿猜到艾爾帕所想：「就是不時有人來喝酒而已，最近冬天越來越長，收成不好，喝酒的人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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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是個禿頂的中年人，頭髮灰白，臉上沒帶表情，在擦杯子的同時，口中似是咕噥著什麼話。他見有客人光臨，也只是瞟了二人一眼，接著定了定神，皺眉思索一會，隨即滿面怒容地道：「林國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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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理伯伯，你老人家還好麼？」林國健笑咪咪地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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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廢話！」培理拿出一面粉板，擺出臭臉道：「你弟弟欠下的錢什麼時候還清？我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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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瞄瞄粉板，續道：「偷了兩個麵包，四壺牛奶，一條肉乾，一共十二個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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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的帳也要算麼？」林國健嘆了口氣，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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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理放下粉板，先是一愣，才疑惑地問：「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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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冬天已經死了。」林國健的語調好比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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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培理再次皺起眉頭，似乎在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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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先算清帳罷。」艾爾帕發話：「反正錢袋裡應該也不止這個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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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的這麼誠實，怪不得會被騙。」林國健虛弱地笑道，說著打開了「海德蘭大人」那個灰白交雜的兔毛錢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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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咦？」林國健朝裡面一看，滿臉驚愕：「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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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再用錢被摸這類藉口來騙飲騙食！」艾爾帕見培理馬上就憤怒起來，看來林國健和他那個死去的弟弟應該在這家店惹過不少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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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培理伯伯。」林國健呆了陣子，然後用繩索緊錢袋，將它收入懷中，嘻嘻地笑了起來：「給兩間最好的客房和兩份午餐，烤隻雞，帳我待會一併找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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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培理的表情驟變，艾爾帕忍俊不禁，可他也好奇錢袋裡到底有什麼，於是走近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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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子。」林國健掩不住笑意，卻懂得要壓低聲音：「還有更多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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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朝他露出一個微笑，心中卻想，這年輕人實在太沒戒心。他環顧四周，發現兩人正朝這邊偷偷摸摸地瞥望，又彼此交換著眼神。當其中一人和艾爾帕的視線接觸時，卻立即裝作若無其事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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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艾爾帕心想，適才說話的聲音著實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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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深知不妙，卻未表於形色。二人皆是彪形大漢，單看臉上的刀口子，連傻子都能猜到他們幹過不少勾當。艾爾帕虛弱得連打架的氣力都沒有，恐怕加上林國健也非任何一人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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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的眼角掃過酒館角落，忽然有了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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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林國健打了個眼色，換來對方疑惑的神情。接著艾爾帕走到角落，坐到一位身穿深綠斗篷的酒客身邊，笑著以足夠讓所有人聽到的聲音喊道：「這位先生的宿費和酒錢，我們也一併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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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帕自知相當冒險，可臨時也想不到其他方法，現在只能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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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要把我拉拽進這種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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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冷笑兩聲，解下斗篷的索繩，露出腰間兩個劍鞘，以及背上一把短獵弓。兜帽下是個穿著硬皮甲的高瘦個子，年紀和艾爾帕差不多，臉上皮肉像臘製般僵硬。當艾爾帕以為他不修邊幅，他的鬍子卻明顯抹得很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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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慢悠悠地啜了口麥酒，才搭上艾爾帕的肩，以粗獷的口吻道：「好！我欣賞。這兩個人老子保了，角落的狗種聽著，還想打架到外面去，免得弄髒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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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意料不到發生何事的，恐怕只有林國健而已。看他那迷茫的神情，也許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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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培理急忙附和，但想想又覺不妥，於是小聲地補充一句：「當然還是別打架比較好，免傷和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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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對望一眼，同時站起。艾爾帕見一人腰際是柄鐵打的直刀，另一人是柄生鏽鐵劍，他的脈搏不由自主地加速。難道真的要打？艾爾帕心想，要是再惹到士兵可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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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地，兩個彪形大漢打算一聲不響地由正門離開。也許是意識到事情敗露，不想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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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然而，斗篷客卻叫住了他們：「武器留下來，人可以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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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後又是叫人不安的肅靜。其中一人聽到這句話，彷彿被踏到尾巴的老鼠，忍不住就要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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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算了罷。」另一人拉住了他，聳聳肩道：「這些人不知什麼來頭，我也不想惹麻煩，今天算我們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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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柄沒帶鞘的鐵兵器噹啷一聲抛在案上，兩人便一前一後地離開了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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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珮斯。」斗篷客露出參次不齊的黃板牙，嘿嘿笑道：「別人叫我竹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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