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異 - 【短篇】頂尖對決

　　一、

這是一件市民慘遭惡勢力欺壓，被迫背負莫須有罪名的不正義事件。身為被害者的我，不願此事件隨我入冤獄而石沉大海。所以我才會提起最後一絲勇氣，冒著生命危險執筆寫信給妳。

因為妳是眾多檢察官中，正義感最強烈的唯一一位。在妳的法眼下，沒有任何罪惡能逃過妳的制裁。以「嚴懲罪惡」在法界享譽盛名的妳，是我的最後希望。

為此，請您仔細聆聽這來自被害者的微弱哀求。無論發生甚麼事，都請仔細讀完這封申冤信。求求妳。

二、

我是一位老頑童，喜愛各式新奇事物，這在街坊鄰居間早是共同認知。我退休時以退休金作為資金，創設了一間嶄新的武鬥館「雲巔」，為鎮上人們提供一個活動筋骨、舒解壓力的好地方，而鎮民也相當捧我的場，館內總是熱鬧非凡。

至少在雲巔開幕初期是這個樣子的。

在這個善變的時代，若想永續經營，雲巔勢必得要有自己的特色。基於這點，我一手創辦了有史以來吸引最多參賽人數的格鬥比賽，名為「鬥皇會武」。

起初，鬥皇會武的參賽人員僅是常到館內練武的鎮民，隨著一年一年的舉辦下來，鬥皇會武的參賽人員已從原先的鎮民，逐漸演變成跨縣市的中型比賽。近幾年又更進一步變成全台最大的格鬥比賽，吸引了全台甚至是遠從國外而來的習武者參加比賽。

看著親手創辦的格鬥比賽逐漸茁壯成長，心中的成就感與榮耀感是難以言喻的。

還記得最後一屆鬥皇會武為了使三十二強出爐已花費掉白天大半時間，更遑論還得在三十二強中選出八強以及最終進入凖決賽的四強。

但，誰又能曉得在這空前盛況的格鬥比賽下，竟會暗潮洶湧，直教人生吞活剝呢？連我這副老骨頭也被吸光骨髓，一滴不剩。

唉──怪也只能怪我，明明早已歷經人世各種酸甜苦辣，竟然還會一時糊塗，不聽他人勸阻，弄得自己這把老骨頭非受牢獄之災不可。

重新回憶這件不正義事件雖讓我痛苦難耐，可是仍得忍住心痛，鉅細靡遺地紀錄下整個案發經過，好讓妳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最後一屆鬥皇會武第一場準決賽結束後的休息時間，館內所能聽聞的談論絕大多數都環繞在那位初次參賽的蒙面少年身上──他正是為鬥皇會武帶來毀滅的導火線。

蒙面少年報名用的名字是「漆花」，擅長武術為居合。

漆花在準決賽中對上去年與冠軍失之交臂，人稱「龍風虎颶」的女武友「霜樺」──她同時也是常保季軍位置、擅長雙刀的好手。

本來我並不看好漆花這位參賽者，畢竟他的身手非旦不俐落，更曾在三十二強賽中一度遭對方逼入絕境，他會贏僅因對方一時失誤，讓他撿到便宜。然而在歷經十六強、八強以及剛結束的準決賽後，我對漆花的觀感完全改變了。

依我多年觀賽與練功的經驗來評斷，漆花開頭不儘理想的表現是來自於實戰的不適應。想必漆花平日雖勤奮練武，卻缺乏最重要的實戰經驗。

而這項缺點透過鬥皇會武一場場實戰下來，逐漸補足改進。

霜樺一戰中，改善缺點的漆花宛如毛蟲破蛹蛻變，羽化成蝶，身手已不見生澀，居合之精凖更達到出神入化，招招銳利。即便是使用雙刀斬擊如迅雷的好手霜樺，都抵不過漆花精密又凌厲的攻勢。

要我形容的話，漆花簡直能稱為「戰鬥預言者」，他光對方一個右肘移動，就能夠預測其攻擊方向、角度以及空隙，進而出刀，先發制人。

只是……。

擅長先發制人的漆花，沒人敢打包票賭他會贏得冠軍，取得至高無上的「鬥皇」稱號。這問題不光是我如此猜想，就算去問雲巔館內的任何一位，肯定都會是這麼回答的。

當時我從未想過，漆花之所以拼命奮戰的原因竟是為了復仇，而非爭取榮耀。

三、

現任鬥皇──理哲，是位超乎想像，非常識的鬼才。自他出賽以來便未嚐敗績，現已繟連三屆冠軍──他正是漆花欲復仇的對象。

我想妳應該不願意這封信件談論到太多不相關的人事物，進而擔擱到妳寶貴的時間。可是，為了能使妳澈底理解理哲這位麻煩人物的惡劣性格，介紹理哲準決賽中遇上的對手──前任鬥皇──百尾是不可或缺的。

百尾是遠自澎湖的武友，為人正直踏實，個性堅忍不拔，在定下目標後，即會不遺餘力地直向目標努力。

他本身的行事作風也反應在擅長使用的武器上；百尾擅長的武器是攻擊力強、靈活度高，卻難以熟練且容易傷到自身的流星錘。

事實上，百尾天生手腦不協調，做起事來額外笨拙。能得到鬥皇稱號是他勤奮練武下，應得到的甜美果實。

偏偏，百尾所作的努力在理哲的恐怖實力面前，猶如塵埃，不足掛齒。

視練武為理想職業的他，面前竟有一道無法靠努力跨越的高牆阻擋。只能說百尾生不逢時，相當不幸。

準決賽前，惋惜百尾的我特地上前與他聊個幾句。並意外得知這次鬥皇會武將是他最後一次參賽。今年大學畢業的他為了賺錢養活家中兩老，不得不放棄理想，準備單獨上台北找工作。因此，他想重新取回鬥皇的稱號，替這個理想畫下完美句點。

現在回想起來，站上舞臺前，百尾預告勝利而豎直的拇指，此時此刻，更顯落魄。

比賽過程中，縱使百尾的流星錘攻勢猛如暴雨、疾如迅雷，每記攻擊都直向理哲要害，卻仍招招落空，全讓理哲一個側身一個彎腰輕鬆避開，擊出的流星錘甚至連他的頭髮都未能觸及。

雙方實力差距之大顯而易見，百尾卻毫無放棄的打算。畢竟這是他最後一次能夠把握的機會，誰想束手就擒，乖乖棄權呢。

突然間，百尾一個佯攻，成功騙過理哲，趁其不備，他奮力一擊。

人聲鼎沸的會場中，理哲的清晰話聲悄然響起，眾人登時鴉雀無聲，我更瞠目結舌看著理哲的驚人之舉。

「前任的王，我已經看夠你的玩具槌。」

嘲諷聲未落，理哲站直雙腳，單手一張，硬生接下力道猛烈的流星錘。他神情自若，說道：

「你唯一的使用價值已經沒了，感謝你陪我作熱身運動。」

語畢，理哲一拳埋入百尾的腹部，借此展開一連串藐視挑戰者的重重攻擊；踢擊膝蓋，使之平衡崩潰。掌打下顎，使之意識渙散，並強迫百尾站直無力身軀。理哲沉下馬步，雙拳置腰，蓄滿力量，一個聲響，百萬個拳頭紛紛打在百尾身上。

是的。這正是非常識的鬼才──理哲的獨門功夫。不靠任何武器，只憑壯碩兩手；沒有所謂戰術，直是勇敢向前。所有攻勢在他面前，全是雲煙，人稱「戰鬥支配者」。

當我自屏息中回神時，只聽見百尾引以為傲的流星錘墜地聲；夢，破碎的喪鐘聲。

賽後，我遍尋不著百尾的蹤跡，僅從他人轉述中得知，百尾踏著蹣跚步履離開這間曾給予他理想，又粉碎他理想的武鬥館雲巔。

朝理想努力拼命，卻僅換得被人羞辱的悲慘結果，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呀。他的稱號會永遠鉻記我心──再見了，「星追百尾」。

這就是現任鬥皇惹人生恨的主因。

理哲仗著自身強大實力，驕縱傲慢，和古代暴君沒兩樣。武友們對他也是諸多怨言。自從理哲出現，有時我覺得自己創辦鬥皇會武根本是件錯誤。可，又不能在他位居鬥皇時宣佈不再續辦，這樣做的話，未來武友想起鬥皇會武只會聯想到理哲這位暴君，叫身為創辦人的我情何以堪。

因此，我衷心期望漆花打敗理哲；在我仍未發覺真相之前。

四、

漆花、理哲兩人雙雙站上決鬥的舞台，會場灑落的白光照出瀰漫兩者間的詭譎氛圍，現場更靜得不可思議，彷彿羽毛的落地聲都聽得出來。

開戰前，理哲傲慢地指向漆花的面具，高傲道：「脫下面具，我可不想你事後哭說面具阻礙視野，才又『不小心』輸給我。」

啐一聲，漆花動手卸除面具，旋即引來滿堂的連連驚呼。

漆花的面貌竟跟理哲相同，這兩位習武者原來是對雙胞胎。

說來可笑，得知真相的剎那間，我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想藉漆花打敗理哲，替鬥皇會武更新氣象的想法，頓時灰飛煙滅。縱使漆花真成功擊敗理哲，那不過是換了個新暴君，沒有任何意義。

同個家培育的孩子，都是同個樣啊！

爾後，這兩位暴君你一言，我一語，展開激烈的舌槍唇戰。對話中，我明白漆花是為了自己心儀的女孩被理哲始亂終棄，才會不惜蹺課勤奮練武，想在今日的鬥皇會武中，報一箭之仇。

「為了她！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漆花狠道。

「來呀！替你的女孩報仇呀！」

談到激動處，兩位暴君在決賽還未開始前便動起手來，所幸周遭的群眾即時將他們架開。趁亂中，理哲的頭錘狠狠地敲上漆花鼻頭，流下潺潺鮮血。

此番兄弟鬩牆的戲碼炒熱了現場氣氛，讓這場決賽更添一層可看性。可是，隨著時間越來越逼近午夜，我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失去意義的愚蠢比賽。

為此，我趕忙架開兩人，要他們將滿腔怒火與對彼此的不滿化為決賽的力量。好說歹說下，兩人總算乖乖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不過，緊繃情緒並未因兩人距離拉開而減緩，反成正比持續增加。

待會場回復原有秩序後，在我一聲號令下，決賽正式開始，這是一場支配者與預言者相互剋制的決賽。

每位觀眾心中應該都預料這將會是場僵持不下的決賽吧。

豈料習慣後發制人的理哲竟會一個飛箭步疾速逼近漆花，嚇得眾人止息，也讓漆花大吃一驚，慌了手腳，像錯雜的繩結般。

在漆花回神，拔刀攻擊之際，理哲左腳早重壓地面，腰馬一旋。眨眼間，緊實右拳纏繞著憤恨的氣旋，在漆花胸口擊出一個迴旋的黑洞；漆花方才斬出的白芒劍鋒，僅能空虛停留在理哲右肩片刻，便連同持有者飛離原地。

本該僵持不下的緊張局面，兩人間曖昧不清的優劣情勢，一次過招，瞬間分明。

漆花不可置信地望向高高在上的理哲，想必眾人之中，他才是對理哲此舉倍感震驚的人。

挨拳之後，重新振作的他，咬緊牙，挾帶與理哲分庭抗禮的熾烈氣勢，展開一連串猛勝浪濤的激烈攻勢。

一拳一刀，一攻一守，目不暇給的攻防中，兩人的迴避動作非旦精準，更是驚險，他們總得在對方攻擊親上身體前的最後一秒才肯進行迴避，在在顯示這對兄弟誰都不願後退半步。然而，就算漆花不願戰敗，但理哲最初的突襲效果仍在時間點滴的流逝下，逐漸浮上壹面。

當眾人遺忘空氣的混濁悶熱，全神貫注在劍拔弩張的決賽上，漆花一個小小失誤隨著架於脖子上的死神鐮刀，共同出現了。

求勝心切的漆花，順著理哲收回的落空右拳，蹬前直取對方胸口，腰間獠牙剛閃耀銳利月光，一記剛拳便正著他右臉頰，毫不留情地再度將他擊向冷冷地面。

嗙！

漆花高估了本身居合的斬擊速度，才會落得如此狼狽下場。

不過，讓會場陷入瘋狂呼喊的不是這個場景。

看著居高臨下的理哲，漆花靜靜地站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雲巔門口一瞥，便飛奔離開決賽舞台，直接衝進雲巔的廁所，留下不知所云的眾人，連我在內。

沒多久，一道洪亮吼聲傳進雲巔，那正是毀滅雲巔的喪鐘響聲。

那人喊著：

「不用躲啦！我知道你們兩個在這裡！」

五、

沒花多少功夫，雲巔館內觀賽者皆被聚集在一旁空地上，周圍則給方才大批湧入的員警團團包圍，似乎沒有同意連上個廁所都不被允許。

嚴肅時刻，負責管制的員警臉上神情卻是滿滿不悅、無奈與疲憊交疊成的煩躁，宛如沙漠上的乾草，隨時都會因一點小事而劇烈燃燒。

由此可知，這次的突擊稽察非旦驚擾到店家，連員警本身也感到相當困擾。

然而，有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在這種小小鎮上，只要肯花時間與警方打好關係，有點交情，基本上是不會有甚麼麻煩事找上門。可眼前這群警察居然沒有任何告知，就大刺刺地衝進雲巔，還將所有人當凶惡罪犯般集中管理。

在我滿腦子思考這件事時，理哲兩兄弟躲藏的廁所跑出一位員警；他是我熟識的小李仁。這傢伙個性風趣又大而化之，深受長官同事的喜愛，在他身上是看不到任何官階間的隔閡。

這樣的他站在陌生的領隊警官前，舉手行禮，報告現場狀況，完全不見以往的幽默感。小李仁畢恭畢敬地向領隊警官報告說：

「廁所裡躲著兩位國中生，怎麼勸說都不肯出來。」

聽聞這個消息，叼根煙的領隊警官氣憤地踢開腳旁的鐵椅，毫不客氣地推開前來報告的小李仁，自個兒怒沖沖的走進廁所。

抓緊這個機會，我向小李仁打聽原先長官的去向。

「今天怎麼會來了個不認識的呢？老白咧？」

「老白升職，前幾天調走啦。那傢伙是剛從台中市調來人稱貝魯夫的新長官，心眼壞得很，噓──安靜，那傢伙出來了。再跟你說話，我的薪水可又會掉到那傢伙的口袋。」

走出廁所，戲稱跟某位北歐英雄音似的貝魯夫拎著理哲與漆花兩人，一手一隻，像抓住兩隻野兔。他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便朝雲巔角落走去，那個位置是離我們最遠的距離。

「我過去跟他聊聊，攀點交情，讓他放我們一馬。」

聽了這句，小李仁語氣急切，回道：

「別亂來，新官上任三把火，貝魯夫可沒老白好說話，別去。」

「老白那時候你還不是一樣這套說辭，別擔心，多聊幾句就熟了。放心、放心。」

在人世打滾半載，與權威人士交攀情感頗有自信的我，也不管小李仁與其它員警的勸說，自個兒走向貝魯夫，後方則又傳來小李仁不死心的忠告「出事了，可別說我事先沒勸你」。

唉──連平時風趣的小李仁都勸說了，你怎麼能夠滿不在乎地自覺自己能夠辦到呢？人真是越活越糊塗。

走近時，只見貝魯夫語調壓抑著憤恨，字裡行間更是暴躁難平：

「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你們這兩個小兔崽仔，老子我們付錢要你們上才藝課，不乖乖去上，竟然給我接連蹺課。好啦，這下可好啦。要不是那兩位才藝老師是先打電話通知老子，蹺課這件事被媽媽知道了，非旦你們兩個吃不完，兜著走，還會牽扯到我身上！」聽貝魯夫的責難方式來看，他們三人八成是父子關係，「算了，這件事就先這樣，回家再跟你們算這筆帳。」

冷不防地，兩拳悶響驟起，理哲、漆花雙雙倒地，嘴角滲出鮮血，貝魯夫使足全力打向兩人；被突如其來的飛拳打中下巴，縱使是成年人也很難受，何況是國中生。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暴君果然只會生出暴君。

瞪著腳旁的兩人，貝魯夫似乎還不滿足，舉高腳就是準備一踢，嚇得我趕忙架住這位領隊警官。

激烈拉扯間，未見任何一位員警過來幫我；小李仁也是。可見，他們是多麼畏懼這位新長官。

面對這位訓練有素的警官，單靠一己之力實在難以制止。遂是，我改用言語來轉移分散他的注意力。

「冷靜下來。不過蹺掉一、兩堂才藝課，這種事誰小時候沒做過，沒必要動手動腳。再說，你剛剛不也說算了嗎？」

甩開我的手，貝魯夫拉直衣襟，拍去凌亂的皺摺，語氣略為平穩，答道：

「老子也是人，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動手打這兩個小兔崽仔才不是為了蹺課這件小事。」

經過貝魯夫一番解釋，我總算瞭解到他們口中的女孩究竟是甚麼。

女孩原來是他們家中A片的暗號！

驅使漆花向理哲復仇的原因也是這個！

哈哈哈，寫到這裡時，我不免笑到哭出來，完全不顧周遭是否還有其它獄友。我花了所有退休金建立雲巔，創辦鬥皇會武，最後居然變成用來解決這點小事的工具。一想到這點，我就老淚縱橫，止都止不住呀。

讓外人得知這芝麻小事，貝魯夫掛不住面子，怕我到處宣揚，他便一把將我推倒在地，完全不在乎我是年近六十的老人家。這一摔，兩條腿都給他摔斷了。

聽見哀號，一下子我身邊就圍起了人牆，每雙直視我的眼睛都充滿同情，唯獨貝魯夫眼神奸笑不已。

突然間，人牆裡有位小孩自我身旁撿起一包白粉，並轉交給貝魯夫。他毫無遲疑便舉高手中白粉，展示給所有人觀看，整個動作彷彿經過無數次排練，流暢自然。

「這包是一級毒品海洛因。這家電動玩具店的老闆將這種一吸就上癮的毒品放置在冷氣口，來控制在場的顧客，讓你們不得不天天來這家電動玩具店打電動。剛才，這老人深怕我發現他在販毒，跑來想賄賂我。我是優良警官怎麼能答應呢？現在，將他上銬，送進警局！」

到此，就是我因莫須有的販毒罪名而受牢獄之災的過程。

心有不甘的我，在警車上向貝魯夫問起造成他們父子間必須以暗號交換A片的原因。

他的回答如下：

「這是為了方便瞞過我家的武則天。不是我在說，有精神潔癖的她可是視A片為重大罪犯，只要出現在她面前絕無例外，一定全數銷毀，我已經有很多好片慘死在她的手下。真不曉得她是不是當檢察官，當到走火入魔，成天神經兮兮的。

「每天跟這種有精神潔癖的人相處，我都快發瘋了。記得某次有位十三、四歲的孤兒為了養活自己，在騎樓下賣起成份含毒的人造花。一經她發現，直接關進少年感化院。不過，也真是多虧有她，我才能順利解決很多案件，坐上這個位子。

「對了，你別以為知道這些事後，能用來搞鬼。未來起訴你的檢察官就是我老婆，她可不會聽取犯人的說辭。因為她可是眾多檢察官中，正義感最強烈的。在她法眼下，沒有任何罪惡能逃過制裁。」

這人是誰，妳明白嗎？

六、

妳對罪惡的執著與憎恨我在法庭上已親眼見識過。

拿起證物的手得戴上兩層手術手套，審問犯人總用高高在上的眼神冷視，即便是無罪的我在妳面前，都被妳尖銳的言語說成一位殘殺數萬人的黨衛軍而深感愧疚。但，也就在法庭上，我篤信自己仍有機會洗刷罪名，還我清白。

對妳而言，這不是封申冤信，而是封復仇信。

妳的二兒子，每天都得看上一次他們口中的女孩，借自慰來舒解課業壓力。

妳的大兒子，學得妳丈夫的霸道，利用力量去欺壓他人，借此得到快感。

至於妳的丈夫，假借職務之便，從利己之事，不斷壓迫善良百姓。

說到這裡，我再多說下去，不過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對正義異常執著的妳，代表妳這個人疑心病重。當妳讀到這裡時，我已經在妳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

接下來妳會有什麼舉動，我不知道。但，絕對不會是好結果，這點我很清楚明白。

再次讀完這封那位小李仁送來的復仇信，我虛脫地躺在椅子上。檯燈的刺眼白光籠罩桌面，花費整周時間收集的證據被照得閃亮發光，深刻烙印在我的腦海。

復仇信上所說的，全都真切無誤……。

我恨罪惡，我更恨有人欺騙我，即便那些全是我的親人也一樣。但最令我痛徹心扉的是，自視為正義化身的我居然會犯下「冤枉好人」，這種天理不容的罪惡。

真是罪該萬死！

死！

　　　　　　　死

　　　　　　　｜

　　　　　　　！

只有一死，

才能讀罪！

深陷懊惱之際，歡喜熱烈的聲響傳來耳旁，他們回家了。

拉開書桌右邊的抽屜，取出其中的水果刀。關掉檯燈，平緩呼吸，我小心翼翼地步出書房，走進漆黑客廰並坐上沙發。

平常這個時刻我還在加班，他們不會注意到我的。

噗通、噗通！

放心，你們走了之後，我不會去自首。

噗通！

現在，請開燈，我摯愛的家人。

嗶──！

我們來讀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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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頂尖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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