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姐日記 - 第五章(下)：盜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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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紅磡時已是晚上七時多，婉彤駕車回到旺角金雞廣場的「祥發財務」去。回到祥發的辦公室，她一腳踢開玻璃門，見到阿傑正在和他的新女友調情，婉彤問：「大佬在嗎？」

阿傑答：「在房」說完繼續撫摸他那年輕女友，婉彤也不理會，直闖鬼王的房間。

鬼王：「屌！你不會先拍門嗎？」

婉彤口中含着香煙，把手中的名錶和裝有三十萬現金的公民袋，扔到鬼王的桌上，說：「這是 Opex 姓林那人的手錶和三十萬，你點算一下。」說罷就躺坐在鬼王對面的梳化上。

鬼王見狀，大驚說：「屌！你居然能找到他？還能從他身上拿到錢回來？臭B，你真猛！」說罷大聲笑。

婉彤冷冷地回應：「屌你老味！原來你不期望我能找到他，不期望我能追他還錢？早說，那我不去了！」

鬼王拿住那只江斯丹頓錶仔細端詳，一邊笑說：「不是這個意思！我早知道你是我的皇牌！我最疼你的。」

婉彤不回答，繼續輕輕吐去煙圈。鬼王說：「誰跟你一起去？」

婉彤不滿，說：「屌你啦！我自己一個去的。靠外面那幾件廢物，我連門都進不去了。」

鬼王知道自己講錯話，連忙說：「是的！是的！」

婉彤說：「如果下周起，姓林的不乖乖定時轉帳給你，我再去找他！」

鬼王說：「有你真好！」

在外面鬼混的阿傑聽到「廢物」二字，就探頭進來，問：「誰叫廢物？」

婉彤看着他，鬼王跟阿傑講：「真是白養了你！你要多向臭 B 學習！她幫我收了不少債。」

阿傑馬上轉頭離開，他連聽不都想聽下去，並關上門。婉彤起來，跟鬼王說：「那我先走，去收另一條吧。」

正當婉彤轉身離開之際，鬼王叫了她：「稍等，這是醒你的。」說罷就把五萬元現金交給婉彤。婉彤看了，喜出望外，馬上裝個可愛的表情，說：「多謝大佬！最愛你！」之後走到鬼王身邊，大力親了一下他的臉。鬼王也呵呵大笑。婉彤拿了五萬現金，隨手塞進牛仔褲後袋，之後就跑了。鬼王就繼續研究那只名錶，阿傑也繼續哄騙那年輕少女上床。

又下起雨來了，路上的行人都撐着傘，狼狽的走避，而婉彤沒帶傘，也不理會別人，繼續在路上走。雨不算大，所以她也不是渾身濕透，她也不在乎。現在還早，才晚上八點左右，她看看手機，決定去多收一條數。她駕着車，到了深水埗基隆街近北河街那一段。這裏是街市附近，一到晚上，街市關門後，整條街都烏燈黑火，而且在下着雨，整個環境看起來更是髒亂。

婉彤下車後，就冒雨走到一幢唐樓的樓底。她看了看街道門牌，就沿着那條昏暗濕滑又陡的樓梯往上走。爬到五樓，見到一條短短的巷，緊緊貼貼的五六道門 (香港的劏房都是這樣子)。

「咯！咯！咯！」婉彤敲了其中一家。

「來！」一把中年女聲從門後傳來。

門開了，婉彤含着煙，手撐着門框，眉頭緊皺，說：「是李玉萍嗎？」

玉萍瑟瑟縮縮地回答：「是…是我」

婉彤不耐煩的說：「你欠祥發那八萬，該還錢了！」

玉萍說：「不…不好意思，我正想辧法，可…可不可以多通融幾天？」

婉彤：「已經三個月了，最後一個月連利息都沒有還…你說怎樣好？」

玉萍雙眼通紅，連忙點頭，說：「不好意思，我正想辧法，可…可不可以多通融幾天？」

婉彤更不耐煩：「你沒有另一句說嗎？」

玉萍連忙點頭，又搖頭。婉彤高聲說：「該還錢了！有多少都先拿出來！」

玉萍急得哭了，說：「我真的沒有了…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

婉彤更大聲說：「欠債還錢，天經地…」

那時，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從屋內傳出：「媽？媽？誰那麼大聲？」

玉萍收起眼淚，回頭說：「沒事，沒事，隔壁的」說罷趕緊回到屋中看看女兒。

婉彤也把門推開，怒氣沖沖地跟她進去。一進去，看到一個約五歲的女孩躺坐在床上。香港的劏房是這樣的：大約七平方米 (對，沒誇張也沒打錯，是 7 平方米)，屋內只能放一張床，一個小櫃子，一張摺桌，還有一個只能放一個馬桶的所謂洗手間。一家人的活動空間，不管是吃飯或是做功課，全都在床上。一家人的洗滌活動，不管是洗菜，洗澡或是洗衣，全都在這所謂的洗手間中。香港的基層生活就是這個狀態。言歸正傳先。

婉彤一進去看到小女孩躺坐在床上，桌上堆滿大包小包的藥。女孩問玉萍：「她是誰？」

玉萍支吾以對，婉彤說：「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玉萍婉彤四目相對。婉彤問：「我可以坐下嗎？」之後就坐在摺椅上。

女孩起來站到地上，一拐一拐的走到櫃子旁，盛了一杯水，拿給婉肜，說：「姨姨，請用茶吧」

婉彤連忙站起來，接過水杯，說：「謝謝！小妹妹真乖了！你叫甚麼名字？」婉彤輕撫小女孩的頭髮。

小女孩說：「我叫明明。明白的明。」

婉彤對着她展露真誠的微笑：「明明真乖。」

明明坐回床上，繼續看書。那時，玉萍坐在婉彤對面，說：「那個東西，我會想辦法的。」見到一臉愁容的玉萍，明明插嘴道：「媽，是甚麼東西你想不到辦法呢？我可以幫你啊。」

玉萍說：「沒事，大人的事，小朋友不要理。」說罷玉萍把婉彤拉到屋門外，輕聲跟婉彤說：「不好意思，我會盡快還的，只是明明下周要接受換腎手術…」說罷玉萍就哭崩了，她真的是山窮水盡，萬念俱灰，而且債主臨門，她實在沒有方法。

婉彤把她扶起，擁抱着玉萍，說：「沒事吧！先醫好小朋友再說。」

玉萍在婉彤的懷裏痛哭着，婉彤繼續說：「不要哭了，小朋友聽到不好。先專心處理小朋友的事先。」

玉萍邊哭邊說：「謝謝你！謝謝你呀！我一定會盡快還的」說完哭得更厲害。

婉彤拿她沒辦法，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過了一會，玉萍收了哭聲，淚眼看着婉彤，說：「不好意思…」

婉彤插道：「夠了…別說了」她想了想，從自己牛仔褲的後袋，掏出剛才鬼王給她的五萬元，遞給玉萍，說：「你先拿去用。」

玉萍急忙拒絕：「不行！不行！」

婉彤說：「是幫助你，給明明的，不算利息的。」

玉萍依然急忙拒絕：「不行！不行！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婉彤最怕人婆媽，開始有點不耐煩，把那五萬元塞到玉萍的褲袋中，說：「夠了，不要再婆媽了！我給了就不會收回的。」

玉萍又開始哭了，連聲道謝。婉彤拿她沒辦法，又把她扶起來，說：「唉，你真的很煩！沒錢又哭，有錢又哭。堅強點，做點事吧！」

之後，婉彤把自己的私人電話號碼給了玉萍，說：「這是我私人號碼，明明下周手術後，告訴我情況。有甚麼需要幫忙的，隨時開口。」說罷她就直接離開，她生怕玉萍又一輪痛哭。

走到街上，雨停了，婉彤看着天。笑說：「唉，今天白做了！」她深呼吸一口雨後的清新空氣，同時，她覺得無比的輕鬆和坦然。之後，婉彤以輕快的步伐走回車上。

在暗角，有一人見到婉彤，心中暗忖：「是她？她來這幹嘛？」那個男人待婉彤走後，他走上同一條樓梯，走到他要找的人的門前。「咯！咯！咯！」玉萍應門，說：「劉醫生？謝謝你這麼晚都來了。」原來這男人正是昨晚的劉彥祖醫生阿祖。

阿祖醫生雖然喜愛夜蒲又像是花花公子，可是，原來在他的工作上，他是特別關顧那些基層的病人，有時甚至跟今晚一樣，會下班後到病人家義診。阿祖早前發現了明明的腎病，再把她轉介到醫院，排期做手術。雖然是轉介了，但他還是十分關心明明，定時來家訪她。

阿祖坐下，看到桌上那五萬元。他說：「玉姐，你發達了？」

玉萍說：「是一個恩人給的。現在我的心算是比較安定了。真是感謝天公！」

阿祖說：「哪個恩公？也來打救我就好！」

玉萍在阿祖耳邊輕聲說：「本來她是來討債的，但她反過來給錢我。哪有這樣的大好人？」

阿祖說：「不是吧？真是太陽都從西邊升起了！」

玉萍說：「她才比你早走一步。她一走，你就來了。不然可以…」但她想起婉彤剛來時的兇惡的樣子，就把「介紹」兩字吞回去。阿祖跟明明檢查後，明明跟阿祖說：「是呀，那個姨姨剛剛走。她人很好，也很漂亮。」

阿祖驚訝道：「甚麼？一個女人做收數？」說到「收數」兩字時，他說得特別輕聲。

玉萍說：「對呀！很漂亮的，不過看樣子看打扮，很重江湖味。」

阿祖心想：「難道是阿B？」

阿祖想確認剛才在樓下見到的人是否婉彤，說：「這人是否穿白色背心，淺藍色牛仔褲？」

玉萍說：「你怎知道的？」

阿祖說：「沒有，你說江湖味的打扮，我就想到這些，哈哈哈。」

玉萍說：「她還叫我告訴她明明手術後的狀況。」

阿祖說：「你可有她電話？」

玉萍看着阿祖，阿祖解窘說：「呀…我是醫生，我說會比較準確啊。」

玉萍笑了一笑，說：「對的，我說會說到亂七八糟。」她把婉彤的電話號碼發了給阿祖。

檢查了一會後，阿祖辭別了，臨走前還跟明明打打氣。他下樓，回到自己的車上，就急不及待的發一條短訊給婉彤。

那時候，婉彤正開車從深水埗去尖沙咀，正堵在彌敦道上。她收到一個不知名來電的短訊，看看，寫道「聽說有人做了大善人啊！」她不知道是誰來的，而且還知道她與玉萍之間的事，她心生疑慮。那時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不予理會。

過了一會，又收到同一人發來的短訊，道：「你甚麼時候又去官涌那家酒吧？」婉彤沒想過是阿祖，她懷疑自己是否被仇家跟蹤，她繼續不予理會。

又過了一會。那人又發短訊來：「看來你忘了我們那愉快的一夜…」婉彤在回想最近跟誰發生過一夜情，而且那人有機會是仇家。她不再想了，回覆道：「你是誰？明人不作暗事」

那人馬上回覆：「你真的忘了我了，你還有我的名片呢！」

婉彤回了三個問號：「？？？」

那人回答：「屌！只是昨晚的事啊，我是阿祖！」

婉彤回答：「我屌你才對！早說就好了！你怎會有我的電話？」

阿祖不用短訊，直接致電婉彤。婉彤接了：「喂！你好啊！你怎會有我電話？」

阿祖說：「我是明明的主診醫生，剛才見過她們，她們說了。」

婉彤說：「怎麼？醫生會到劏房應診？」

阿祖說：「在下正是如此。」

婉彤說：「估不到啊！你不是打玉萍主意吧？」

阿祖：「屌你！我是一個好醫生來的。我下班後會到基層病人那裏跟進的，他們一般怕花錢就不敢覆診，看過一次拿點藥就算…」

婉彤說：「嘩！很感人啊，你這樣會讓我愛上你的！哈哈哈」

阿祖說：「你呢？一個人去收數，數收不成，反而去派錢，不更感人嗎？」

婉彤支吾以對。阿祖：「原來你真是撈偏的？」

婉彤說：「嗯，沒騙你的。」

阿祖說：「現在你在哪？有沒有興趣見過面？」

婉彤說：「你想約我嗎？」

阿祖說：「對呀，就看你。」

婉彤說：「我現在去辦點事，不知弄到幾點，要不明晚？」

阿祖說：「明晚我有手術要做…讓我想想。」

婉彤說：「那再約吧…」

阿祖說：「現在有了你的電話號碼，你插翼難飛了！」

婉彤笑：「看你有沒有本事囉…呀！下周一定要醫好明明，有甚麼事我宰了你！」

阿祖說：「又不是我主刀！」

婉彤說：「我不管，一切由你負責！哈哈」

阿祖說：「那你負責甚麼？」

婉彤說：「我？我又不會醫人…那我負責金錢吧！哈哈」

阿祖說：「負責金錢？那你跟病患甚麼關係？」

婉彤支吾以對，說：「嗯…」

阿祖說：「沒關係，那為甚麼要出錢幫她？」

婉彤想了一會，答不出一個字，阿祖嘲笑她說：「原來你都挺可愛的，傻妹！」

阿祖續說：「你今晚弄完你的事，可否致電給我？」

婉彤說：「為甚麼？那你跟我甚麼關係？」

阿祖答：「曖昧關係囉！」

婉彤說：「屌！少來這套，我不是那些十八歲的小妹妹，好不？我受不了。」

阿祖說：「那好吧…」

婉彤說：「我到了，再約吧…」

阿祖說：「好，那你小心。」

婉彤答：「嗯，你也是。」

雖然他們都見不到對方，但是他們在掛線後都不約而同地會心微笑。特別是婉彤，已經不知多久沒試過這種真切的輕鬆和愉悅。她懷着愉快的心情，輕鬆駛向柴灣——她長大和學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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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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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下)：盜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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