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涂方陵朝著後方兩人嘶吼道,眼前的景象哪裡還能稱作靈鳥,分明是沾染了邪祟的妖物、妖鳥,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意。
墨語凡不過是個剛踏入不凡世界的懵懂「凡人」,何曾見過這等比奇幻電影還要光怪陸離的景象,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般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
此刻的他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幾乎要失去知覺,雖然勉強沒有跌坐在地,但連轉身都成了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彷彿身軀不屬於自己。
一道如同生鏽的鋸子粗礪地劃過腐朽木板般沙啞刺耳,卻又帶著一絲稚嫩的聲音,從那張與龐大鳥身極不協調的扭曲人臉上傳來:「你們……是誰?」那聲音彷彿來自地獄深處,令人耳膜生疼。
「是來……陪我玩的嗎?」牠那巨大的頭顱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歪向另一邊,如同一個孤單而貪玩的孩子,正用那雙佈滿血絲的渾濁眼珠,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等待著有人能回應牠,陪伴牠玩耍。
涂方陵單手顫抖地操弄著手機螢幕,指尖急促地滑動,正試圖發送求救訊息。
『訊息傳送失敗』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和螢幕上那六個毫無溫度的紅字,如同死神的低語,徹底擊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迫不得已,他只好一把抓住身旁如同石像般僵硬的墨語凡,用力地往後拖拽,看來眼前這如同煉獄般的畫面,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來說,還是太過刺激了些。
一旁的言侯倒是顯得鎮定許多,雖然同樣是第一次執行任務,但身為歷史悠久的四大家族之一的成員,從小到大也見識過不少詭異的場面,至少不會像墨語凡一樣,嚇得魂不附體,寸步難移。
然而,就在三人剛轉過身,倉皇地踏出幾步時,一道無形的風牆如同堅不可摧的屏障般驟然出現,狠狠地將他們彈了回來,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岩石地面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這下真的完了。」涂方陵嘴角抽搐,臉上浮現一抹無奈的苦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卻發現那稻草早已腐朽。
這道強勁的風牆,明顯是那妖鳥所施展的手段,輕易地封鎖了他們所有退路。
「為什麼要走……?留下來,陪我玩。」妖鳥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孩童般的委屈和不滿,卻更顯得詭異可怖。
言侯面向那龐大的妖鳥,冰冷的雙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些什麼,一股無形的寒意開始在他周身凝聚。
「別動口!」涂方陵眼疾手快,猛地伸出手摀住了言侯冰冷的嘴唇,眼神焦急地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言侯眉頭緊皺,臉上浮現一絲明顯的厭煩,如同甩開一塊黏膩的污泥般,毫不客氣地揮掉了涂方陵的手。
「可以陪你玩呀,你想玩什麼?」涂方陵強壓下內心的恐懼,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試圖採取懷柔政策,或許這妖鳥仍然殘留著當初作為靈鳥的記憶與一絲神智,還能像對待普通生物那樣進行溝通。
「鬼抓人!鬼抓人!我想玩鬼抓人!我想玩鬼抓人!我來當鬼!」回應他的,卻是一聲如同金屬撕裂般的尖銳嘶叫,音浪如同無形的重錘般狠狠撞擊著三人的耳膜,震得他們不得不痛苦地摀住雙耳,試圖阻擋那如同魔音般的侵襲。
「言侯,全力攻擊,別再試圖跟牠講道理了,牠真當我們是好欺負的!」涂方陵的耐心終於耗盡,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般瞬間爆發,剛剛還想著或許有迴旋的餘地,現在看來,簡直是癡人說夢,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採取強硬手段。
「雷電。」言侯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如同寒冬臘月的冰霜般冷冽,與他稚嫩的年齡極不相符,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也是在他吐出這兩個字的同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如同被墨汁潑灑般迅速聚集起一團濃厚的烏雲,如同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盤旋在那妖鳥巨大的身軀上方。
「落!」
一道如同撕裂夜空的銀色閃電驟然劃破黑暗,如同天神震怒的咆哮,挾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地劈在那龐大的妖鳥身軀之上,瞬間炸開一團刺眼至極的藍白色光芒,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如同天崩地裂。
「雷電屬性克制飛行生物,理論上至少能造成雙倍以上的傷害。」涂方陵喃喃自語,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彷彿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分析戰況,試圖掩蓋內心的不安。
這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如同當頭棒喝般,總算將墨語凡從僵硬的恐懼中喚醒,原本顫抖的身軀也逐漸恢復了一絲力氣。
「墨語凡,你是字靈師吧,那就拿出你身為靈師應有的實力,讓這些妖物知道,靈師絕不是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涂方陵的嘴遁功夫著實了得,這些慷慨激昂的話語簡直信手拈來,彷彿早已演練過無數次。
墨語凡緊緊握住雙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但剛才那如同噩夢般的景象依舊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這緊握的拳頭也顯得軟弱無力,更像是在做一個無力的姿態。
隨後,他略微顫抖地伸出右手食指,在空氣中快速而潦草地書寫下一個古老的文字。
「雨」
隨著他指尖的移動,在半空中緩緩浮現一個散發著淡淡金色光芒的「雨」字,每一筆每一畫都如同流動的金色墨跡,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古老韻味。
隨後,金色的文字如同被無形的風吹散般消逝,化作點點金光,緩緩地朝著天空飄去。
涂方陵突然感覺到有冰涼的液體滴落在自己的鼻尖上,他疑惑地抬起頭,伸出手,就在那一刻,無數細密的雨滴開始從天而降,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銀針,密集地灑落在他們周圍的土地和樹木上。
「有意思,沒想到字靈師的能力還真不小。」涂方陵饒有興致地抬起手,在三人頭頂上方看似隨意地揮舞了一圈,奇異的是,他們三人所站立的區域,竟然詭異地停止了降雨,形成了一個無形的雨傘。
「水屬性的字靈與雷電是絕佳的搭配,但還是要注意,別讓雨水導電,不然我們也會跟著遭殃。」涂方陵提醒道,眼神卻始終警惕地注視著前方的妖鳥。
墨語凡心中充滿了疑惑,他不明白為何涂方陵只是隨意一揮手,就能將落下的雨水阻擋在外,更讓他驚訝的是,言侯竟然能言出法隨,將他所說的「雷電」召喚出來使用,難道這便是「除靈師」與「言靈師」所掌握的神秘手段嗎?與他們相比,自己所掌握的字靈之力,似乎還停留在極其初階的階段。
「很痛,好痛哦,為什麼要這樣?」一道沙啞而虛弱的聲音從三人前方傳來,承受了強烈雷擊的妖鳥竟然還沒有完全失去戰鬥能力。
「啊!救我!」
「不要!不要啊!」
「主人對我好好哦。」
「好痛,真的好痛!」
妖鳥開始如同精神錯亂般自言自語,巨大的身軀也隨之搖晃,三人驚訝地看到,那妖鳥竟然緩緩地落到地面上,將那雙斷裂扭曲的翅膀以一種極其不規則的角度彎曲,如同一個巨大的倒扣碗狀,勉強將牠龐大的頭顱遮蓋在下方,以此來抵銷剛才雷電的餘威和天空中持續落下的雨水。
雨水漸漸停歇,天空也開始撥開烏雲,露出了些許陽光,可眼前這明亮的一幕非但沒有讓三人感到一絲輕鬆,反而更增添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和駭人。
一股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的空虛感,猛然從墨語凡的體內抽離,他踉蹌地後退了一步,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大病,身體被掏空了一般。
他曾聽武玄天提起過,這便是靈力,也是古人所稱的法力。
僅僅是書寫一個「雨」字,竟然就消耗了如此多的靈力嗎?墨語凡臉上的血色幾乎完全褪去,如同失去了生命的雕塑。
他虛弱地回過頭,看向一旁的言侯,對方剛剛施展了如此強大的雷電攻擊,此刻卻彷彿無事一般,就像只是發動了一次普通的攻擊,可自己不過是隨意使用了一個輔助性的字靈,卻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般,甚至這個在他看來已經是「大招」的字靈,還被涂方陵輕描淡寫地抹去了一部分。
「實力差距……竟然如此巨大嗎?」墨語凡低聲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沮喪和迷茫。
眼看天氣逐漸恢復晴朗,妖鳥用一種令人毛骨悚悚的奇特角度,將那雙斷裂的翅膀再次緩緩地凹回原狀。
「壞人!你們都是壞人!」妖鳥發出如同夜梟般尖銳的嘶鳴,巨大的雙翅猛然扇動,空氣如同被無形的利刃撕裂般發出刺耳的聲響,凝聚成兩道肉眼可見的青色風刃,如同死神的鐮刀般,無聲地朝著三人疾速斬去。
字靈:「牆」
幾乎是憑藉著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和敏銳的觀察力,墨語凡在千鈞一髮之際預判了那兩道青色風刃的軌跡。
他深知筆畫繁多的「牆」字需要時間才能完全凝聚成形,於是他早已在心中如同臨摹古帖般默寫,指尖只是循著既定的軌跡快速而顫抖地勾勒,當那堵如同水幕般略顯虛幻的牆壁堪堪成型時,他緊繃的心弦才稍微鬆弛了一絲。
然而,那兩道青色的風刃卻如同切開豆腐般,輕易地撕裂了這堵由字靈之力凝聚而成的牆壁,速度絲毫不減地朝著三人飛去。
「快閃開!」涂方陵驚駭地大吼一聲,三人連忙狼狽地朝著兩旁撲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致命的攻擊,身後的岩石地面上,赫然留下兩道深深的裂痕,觸目驚心。
「剛出新手村就遇到第一關的大BOSS,你們兩個的運氣還真是好到爆。」涂方陵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沾滿灰塵的衣褲,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的自嘲。
但他腦中卻如同高速運轉的電腦般,迅速整理起所有情報:首先,言侯身為言靈師,其言靈的威力確實不俗,若是時機點抓得精準,定能對這妖鳥造成有效的傷害;而墨語凡所使用的字靈,似乎一次只能專注於一個文字,想來也是,在瞬息萬變的戰鬥中,哪有時間書寫過多的文字?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極為重要的事情一般,猛地站起身子,抖落身上的灰塵後,朝著那巨大的妖鳥喊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句話讓一旁的言侯和墨語凡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而那巨大的妖鳥也歪了歪牠那不成比例的頭顱,甚至抬起斷裂的翅膀,笨拙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發出困惑的咕咕聲。
「小嗶?小嗶在哪裡呢?我是小桃啊,林思桃。」妖鳥口中發出的聲音,依舊是那沙啞而帶著稚氣的語調,只是此刻卻多了一絲迷茫和渴望。
涂方陵的後頸汗毛瞬間豎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但他臉上卻依舊維持著淡淡的表情,緩緩地開口說道:「剛剛協會發給我們的資料上顯示,我們要尋找的那位失蹤的小女兒,就叫做林思桃,小名……小桃。」
雖然心中早已隱隱有了一些不祥的預感,但當這個令人毛骨悚悚的猜測被證實時,依舊讓他們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驚悚。「不知道是那妖鳥吞噬了小桃之後發生了異變,還是兩人的意識和身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的方式意外融合在了一起。」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指向了一場令人唏噓的悲劇。
「夠了,你們退下吧,剩下的交給我們處理。」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際,一旁的茂密樹叢中緩緩走出兩道身影,兩人皆身著款式古樸的長袍,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飄逸,彷彿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人物,給人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父親。」一直沉默寡言的言侯,此刻卻罕見地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絲尊敬。
「牠不是你們這些小傢伙能夠應付的,到一旁休息,然後就下山去吧。」走在前方的那位身著黑色長袍、面容肅穆的中年男子,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是壞人!壞人!壞人!」妖鳥如同被激怒的野獸般,發出更加瘋狂的嘶吼,巨大的翅膀胡亂地揮舞起來,無數漆黑的羽毛如同暴雨般朝著四周激射而出,更可怖的是,那些看似柔軟的羽毛在飛出的瞬間,竟然如同被賦予了質地一般,瞬間轉化為如同鋼鐵般堅硬的利器,要是被任何一下擊中,恐怕都會造成難以想像的傷害。
「冰封萬里。」言侯的父親只是輕描淡寫地吐出這四個字,卻彷彿一道來自九幽的冰冷敕令。
以他為中心,一股肉眼可見的森寒氣流如同白色的潮汐般迅速蔓延開來,瞬間吞噬了周圍的一切——首先是那些如同利箭般射來的鐵羽,接著是妖鳥粗壯的腿腳,然後如同瘟疫般迅速擴散至牠龐大的身軀,最後連那顆扭曲的人臉也被徹底冰封,將其活生生地化作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不僅如此,這股恐怖的寒流更是精準地控制著範圍,將半座山頭都凍結成一片銀白色的世界,卻絲毫沒有傷及站在一旁的墨語凡三人。
「好……厲害。」墨語凡目瞪口呆,如同被雷擊中般僵立在原地,嘴巴微微張開,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如同神蹟般的景象。
剛剛還讓他們感到如此難以應付的恐怖敵人,竟然被言侯的父親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就徹底解決了,甚至連半座山都被冰封,卻感覺不到他消耗了多少靈力,其實力簡直恐怖到了極點。
「言天闕大人,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隨便使用你那大範圍的言靈,剛剛明明可以用單體攻擊解決的,怎麼,是想在幾個小朋友面前逞威風嗎?請稍微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好嗎,善後工作可是很辛苦的。」
站在言天闕身旁的那位身著青色長袍、面帶微笑的年輕男子,雖然稱呼對方為大人,但其語氣卻如同熟稔的朋友般帶著一絲調侃,可見其自身實力也絕非等閒之輩。
果不其然,那位青袍男子緩緩地將手掌按在冰封的地面上,深吸一口氣後猛然發力,那覆蓋了半座山頭的冰雪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瓦解消融,最終只剩下那隻被徹底冰封的妖鳥,依舊保持著被凍結時的姿態。
這能力,簡直像涂方陵剛剛抹去雨水的進階版。
「小朋友們,你們下山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就行。」涂方陵和言侯對於眼前這如同神仙打架般的場景似乎早已見怪不怪,兩人轉身便準備離開
望著這座被解除冰封的山頭,墨語凡的眼中充滿了震撼和一絲難以掩飾的落寞,他低聲喃喃:「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不凡者,真正的靈師……而我,終究只是這不凡世界中的一個平凡存在。」
如此低語後,墨語凡轉身離開,卻不料這些話可是讓兩位大人物聽的明明白白的。
就在三人離去後,化解冰雪那人才開了口:
「他就是最後的字靈師嗎?」
「是呀,世上唯一一個,能解封與封印萬象萬靈的人。」
「萬象萬靈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祂的存在令人膽顫,那一日我不過遠遠看了一眼,就成了我這一生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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