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時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那樣驚悚的一天之後，答應夏晝的邀約。
那天夜裡，從醫院回到宿舍，他幾乎整夜沒睡，腦海裡反覆浮現病歷夾上那張照片。照片裡的自己站在病房門口，面色蒼白，手裡緊握著懷錶，像個站在夢魘邊緣的人。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Jq42jM1m
第28次觀測記錄。那幾個字像鐵釘一樣，釘進他腦海裡。
可奇怪的是，隔天夏晝照常出現在圖書館，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甚至主動發了訊息給他。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6e0r7YBw
【程予時，你要不要今晚一起去個地方？】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sA3qJeyf
【觀星。】
她的訊息後頭還附了個傻乎乎的笑臉表情。他看著手機上的對話紀錄，指尖在發送鍵上停了很久，最後還是輸入了「好」，點下了傳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好奇心驅使，還是單純不想錯過她身上的那點熟悉氣味。
夜晚八點半，城市邊緣。程予時騎著腳踏車，載著夏晝，一路沿著小鎮後山緩緩爬坡。夏晝坐在後座，雙手環抱著他，臉貼在他肩膀上，帶著薄荷香氣的髮絲掃過他耳側。夜風涼爽，月光將兩人長長的影子投在石板小路上，程予時心裡滿是雜亂，卻又無法否認，這樣的靠近令他異常安心。
「再一下就到了。」夏晝貼著他耳側說。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NFetAgaY
「你以前常來嗎？」程予時問。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5xdaxwRPk
「嗯，很久以前。」她語氣像藏著秘密，「不過今天才是我第一次帶人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gY5VUtRU
「為什麼是我？」夏晝沒馬上回答，只是笑了笑，聲音輕輕的：「因為你看星星的眼神，跟我很像。」程予時心裡微微一跳，卻沒有再追問。
山頂空地很小，只有幾塊舊石桌和殘破的觀星台遺跡，四周被低矮的灌木環繞。抬頭是沒有光害的滿天星辰，黑藍色夜幕像絨布，星子密密麻麻點綴其上，亮得幾乎要溢出來。
兩人坐在石桌旁，夏晝從背包裡掏出薄荷糖，遞給他。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Gqc4ye03
「來，觀星必備。」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61LhizMDX
「你是不是對薄荷糖有執念？」程予時接過，笑著吐槽。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hft6WXzE
「這是祈願糖。」她將一顆含進嘴裡，口齒不清地說，「吃完，願望會成真。」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lkn5VnMf
「什麼願望？」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FU5jXy2jz
「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她衝他眨了眨眼，薄荷糖在嘴裡清脆作響。
程予時一邊含著糖，一邊仰頭望著滿天星子。夏晝指著天頂處的獵戶座，說：「你看，那邊的星星，其實很多都已經死掉了。光從它們死去到我們看見，大概會隔個幾百幾千年。換句話說，我們仰望的，只是它們死後殘留的亮光。」
「可它們看起來還在啊。」程予時低聲道。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xDm9RGlV
「是啊。你不覺得，這就跟很多事一樣嗎？」夏晝轉頭看著他，目光裡藏著溫柔和一絲淡淡的哀傷。
「很多事、很多人，看起來像還存在，但其實早就不在了。只是你還願意相信，所以它就在。」程予時怔怔看著她，胸口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
這句話，好熟悉。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曾經聽過，甚至可能是她對他說過。但偏偏記不起具體時間地點。
夏晝笑了笑，沒等他回神，又自顧自往後躺倒在石桌上，雙手枕在腦後。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rCp1tJ4D
「你知道嗎？」夏晝望著天空，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人死了會變成蝴蝶。」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gxAEtaOc
「蝴蝶？」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OvoWreG0
「嗯。因為蝴蝶的壽命很短，有些品種可能只能活兩天。有些甚至，孵化、成蛹、破繭，只為了活一夜，然後飛向星星。」她說這話的時候，夜風拂過，將她的髮絲輕輕吹起。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要記得，每當你看見蝴蝶，說不定就是我在看你。」程予時愣了好幾秒，忽然覺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悶。
「說這幹嘛，怪可怕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kbkPxE55
「沒有啊，我認真說的。」夏晝咬著薄荷糖，吐出一個甜甜的笑，「你記住就好。」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sfOmQaT4
那一瞬，程予時幾乎衝動地想要告訴她，關於醫院、病歷夾、照片的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mE6NAkPW
可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下去。這樣的夜，這樣的夏晝，他捨不得用任何殘酷去打破。
「程予時。」她突然叫他。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9QfkC3wrw
「嗯？」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Eit7jM9E
「我們約定好，如果有一天你忘記我了，就去咖啡廳對面的那棵老榕樹下面找一封信。到時候你會明白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rAg1CAEP
「什麼意思？」程予時皺了皺眉。
「沒什麼啊，萬一嘛。」她笑了笑，像什麼都不在意，卻又好像很重視這件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9ufPLqDi
「好。」他點頭，明知荒謬，卻還是答應。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UDZnK19Y
「拉鉤。」夏晝嘴角揚起，她伸出小指，程予時愣了下，最終還是勾住。
兩人的小指在夜色下緊緊扣在一起。滿天星辰作證，這是一個誰也不會說出口的誓言。
夜風裡，有什麼悄悄劃過。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wYUrVGV0
蝴蝶。一隻蒼白翅膀上有缺口的小蝴蝶，悄無聲息地從灌木間飛起，停在夏晝指尖上。她怔了一下，笑著輕輕吹開。
「看吧。」她低聲說，「連蝴蝶都記得我。」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NWY4UPjI
程予時望著那蝴蝶振翅飛遠，翅膀缺口的形狀，像極了他腦海裡不知重複過多少次的夢境裡，那只永遠飛不出懸崖邊緣的蝴蝶。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jEJ1TJto
他突然很想開口問她很多事，很多疑惑。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ptfxEGfC
可終究，只化成一句——「夏晝，你…到底是誰？」
夏晝轉頭，眼睛像藏著整片星海，笑了，什麼都沒說。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Mhg8nG7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