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车易位 - 第七章《规则之下-上》

【本章注意】包含虚构世界观下的高压规则与精神压迫，但本章侧重展现逆境中的温情互动与成长。

埃尔德口中的“继承人教育”，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方式迅速侵占了孔林所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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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城政商谱系解析》《现代经济学理论基础》……埃尔德安排的继承人教育课程一块块加码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那些晦涩的名词、盘根错节的家族图谱、复杂的图标，构筑起一个庞大而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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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孔林坐得笔直，面前摊开着《埃利奥特城建设史纲要（卡特尔家族卷）》的厚重教材。

特聘的历史与产业分析讲师，正分析着卡特尔家族如何在星门危机的初期，在世界各地刚划定生存区，城市尚未诞生的混乱中，倾尽资源承接了那段最关键、也最危险的城墙建造和地下管网一期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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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只有讲师平缓的语调，以及昂贵的电子笔在悬浮书写板上留下的细微沙沙声。

管家则如蜡像般静立在厚重的书房门边。

一切都遵循着埃尔德设计的“继承人教育”模板——绝对专注，高效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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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冰凉的铜版纸边缘。

复杂的土地价值模型和分区规划图在他脑中盘旋，像缠绕的冰冷锁链。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理解那些能划分城市肌理、堆砌权力版图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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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讲师和管家气息的波动，牵动了孔林的神经。那是一种带着探究的专注，并非来自书本。

他的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余光扫过落地窗边那片被窗帘投下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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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几乎与暗影融为一体，站着一个人形的轮廓——柯萝。

她重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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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的心跳微微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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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那个刺杀未遂的夜晚后，她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此刻，悄然回归的女孩，模样似乎有些不同。

那头枯草般的金发，此刻被梳理得异常柔顺，在灯光照射下，甚至泛着一丝油亮的光泽，虽然发梢依旧带着点倔强的微翘。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几乎磨得发亮的简陋衬衫也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剪裁合身、质地挺括的深色制服。那款式和版型，与那个新来的、冷冰冰的年轻管家身上穿的如出一辙。

这身制服穿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合身得近乎严苛，勾勒出她尚未发育完全的、带着少年感的轮廓。

然而，如果强行忽略掉她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如同荒野幼狼般的警惕与疏离，单看外表，她就像一个偷穿了大人正装的孩子，那份刻板的规整与她骨子里的野性形成了奇异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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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角落就是她被送来后，日复一日的位置。

护卫的本能让她成为了环境的一部分，也成为了孔林视线里最容易被忽略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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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似乎有些异样。

孔林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从股权模型上滑开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只是感觉——不，他几乎确信，那道投向他的目光深处，带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专注。

不是对安全环境的警惕扫描，而是落在了——他手边翻开的教材插图上。

那是一幅描绘大型城垣改造工程及其周边地块资本化利用的规划图，布满精确的线条和数据标注。

对孔林来说，这不过是枯燥课程里又一张需要识记的图表。

孔林的心跳漏了一拍。

讲师正讲到关键处：“……因此，通过研发和承包界墙，卡特尔家取得了由议会授予的特许经营权与中心城的门票，为发展成如今的垄断地位奠定基础……”

孔林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目光拉回讲师的悬浮板书。但一个念头像悄然爬上墙壁的藤蔓，在他心底扎根：她在看？看这些……对她来说可能宛如天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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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终于在漫长的一个半小时后结束了。

讲师礼貌地告退，电子书写板的光芒熄灭。管家随后也无声地滑出书房，确认孔林的休息茶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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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书房门轻轻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紧绷的空气似乎陡然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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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没有立刻起身，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捏了捏鼻梁。

目光，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片窗帘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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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下定决心，站起身，动作并不迅疾，甚至带着点试探性的谨慎，一步步走向窗边那片阴影。

随着他的靠近，阴影里那个凝固身影的明显紧张起来。柯萝脊背瞬间绷直，像一张骤然拉满的弓，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孔林能感觉到她目光里的探究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戒备，仿佛一头随时准备反击的幼兽。

她甚至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脚跟几乎抵住结实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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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睑上。

“柯萝。”

他开口叫她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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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剧烈一缩，里面清晰地闪过混杂着惊愕和慌乱。

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警惕，仿佛被主人唤名字并非善意，而是某种问责的前奏。

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以为刚才课堂上那一丝不合时宜的注视被发现了——“出格”就是惩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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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慌乱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等待惩罚的姿态，心里像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他想起了她悬在自己头顶的词典，更想起了自己那句在生死边缘发出的、关于未来的承诺。

他没有责备，只是看着她，语气平缓，带着一种试图确认的好奇。

“刚才……你是不是在看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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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眼神猛地闪烁起来，慌乱加剧，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戳穿的难堪。

头再次迅速地低了下去，这一次幅度更深，像是要将整个脸藏进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制服外套的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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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看着她的反应，忽然有些明白了那沉默注视背后的东西。

他思考了一会，转身走回书桌旁，弯腰，从下层抽屉里翻出了几张做分类摘要的便签纸，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

找好文具，他回到柯萝面前，靠着宽大的窗台边缘坐下。窗外是永恒不变的城市天际线，阳光将孔林的侧影勾出一道金边。他刻意放轻了动作拿起笔，在纸上开始一笔一画地书写。

笔尖划过厚实的纸面，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柯萝的头依旧低着，身体僵硬。

但孔林能看到，她那微翘的、如同枯草般的金色发梢下，那双警惕的、低垂的眼睫，却似乎在努力地、悄悄地抬起来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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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写得很慢，很工整，纸面上渐渐浮现出两个字——柯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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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

孔林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缓和。他将写好的卡片朝柯萝的方向轻轻推了推，好让她能清晰地看到。

“这是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

他重复道，指尖点在两个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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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看着那两个字，眼神里的慌乱和戒备一点点退去，化作了更深的、纯粹的茫然。

这个名字被刻在禁锢环的数据上，被录入卡特尔的安保系统，但从这个人嘴里念出来、并被亲手写在纸上……

这种联系对她而言，依旧陌生得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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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孔林。

孔林迎上她的目光，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想象中的审视或嘲讽，反而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清澈的认真，像平静的湖面映着阳光。

他轻轻吸了口气，指了指刚刚被丢在书桌上的那本厚重的《城市空间规划与土地资本化进程重述》，又扬了扬手中写着名字的卡片纸。

窗外的城市在运行，森严的秩序永不停歇。但这巨大的书房里，只有笔迹清晰的名字和少年平静的问话在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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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些书，那些字……你看得懂一点吗？”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像是怕震碎了这个能让她在阴影中探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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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只是觉得上面的画有意思？”

他的目光停留在柯萝脸上，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期待和笨拙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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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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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规则之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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