剷除了媚娘這個隱患,姜清妍的下一步目標,便落在姜浩身上。如今這廝竟陰差陽錯「救」了萱嘉郡主,而那郡主對自己恨之入骨,兩人若聯手必成心腹大患。她必須佔盡先機,方能應對。
心中大致勾勒出對策輪廓,正待細思,外間卻意外傳出了驚人風聲——竟是關於瀚王爺將迎娶萱嘉郡主的流言蜚語!
「小姐!這……這怎麼可能?」玲瓏聽聞,忍不住失聲驚呼。
姜清妍秀眉微蹙,同樣難以置信。雖說萱嘉郡主對宇文瀚的癡戀人盡皆知,然則時移世易,以當下局勢揣度,瀚王斷無可能應允這門親事。
為求確認,她立時喚來凌雲:「速去探明,此等流言從何而起?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致這般謠言甚囂塵上?」
凌雲領命,恭敬應是,然轉身離去時腳步卻透著幾分輕快雀躍,看得一旁肅立的凌風暗自連連搖頭。
不多時,凌雲帶回消息。一切緣由皆指向了和碩公主。
這位和碩公主乃當今聖上異母之姐,與中宮皇后交情匪淺,故在京都勛貴圈中頗具聲量。她與早逝的駙馬爺昔年情深伉儷,駙馬去後,獨女萱嘉郡主便成了她唯一的骨血與慰藉,自是被嬌寵萬分,愈發養就了一副目無下塵、乖戾傲慢的心性。
萱嘉戀慕瀚王,在京都貴戚間早已不是秘密。然則一則宇文瀚本人無意;二則和碩公主亦忌憚他那「克妻」的傳聞,故一直百般阻撓女兒過分親近瀚王。
此前萱嘉被乞丐玷污之事雖盡力遮掩,但郡主經此打擊,神智已然潰散,終日瘋瘋癲癲,口中癡癡唸叨的唯有宇文瀚的名字。此情此景,看得和碩公主心如刀絞,疼惜不已。
萬般無奈之下,她終究放下身段,親赴瀚王府,為女求情。
收到的答覆,自然是冰冷的拒絕。
和碩公主為遂女兒心願,只得再退一步,屈尊懇求:「瀚王,萱嘉苦等於你,年華磋跎,京城皆知她一片癡心天地可鑑。她如今這般模樣……入了王府也不過多一雙碗筷罷了。本宮不敢奢求正妃之位,只盼許她一個側妃名分,侍奉左右,你可應允?」語氣中帶著皇室貴胄罕有的低姿態。
宇文瀚幽邃如寒潭的眸子看向和碩公主,眼底深處蘊著一抹幾不可察的譏誚:「公主殿下此前不是屢屢告誡於本王,切勿予萱嘉郡主半點冀望,要本王離她遠些麼?緣何今日卻突然改弦易轍?」
和碩公主面上驟然一僵,但貴為公主的驕矜令她強自撐著那份體面:「本宮……本宮也是看萱嘉因你幾近瘋魔,這才……這才勉為其難鬆口成全。」
「哦?如此說來,本王豈不是還要感念公主殿下……終於『垂憐應允』?」宇文瀚語調平淡,甚至含著一絲慵懶,可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卻如冰冷的利刃,看得和碩公主脊背驀地竄上一股寒意。她猶自心存僥倖,以為宇文瀚尚未知曉萱嘉因何而瘋。
「公主還請回吧。瀚王府未來當家主母,自有其匹配之選。」宇文瀚語氣轉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冰冷威壓。
「瀚王!」和碩公主眼見對方態度決絕,語氣也染上幾分厲色,「萱嘉待你一片赤誠,你就當真如此……冷酷無情?」
「管家,代本王恭送公主出府。」宇文瀚不再多言,直接下令。
一旁的老管家立刻應聲上前,躬身做出「請」的姿勢,面上堆滿了無懈可擊的恭敬笑容:「公主殿下,這邊請。」然則心底早已將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女罵了個遍:真當自己是盤菜了?且不論王爺早已心有所屬,鐘情姜家小姐,就單憑萱嘉那等自私乖戾、視人命如草芥的惡毒心性,給王爺提鞋都不配!
和碩公主見宇文瀚油鹽不進,只得憤然拂袖離去。
然而,她前腳剛走,「瀚王將納萱嘉郡主為側妃」的流言卻如野火燎原般迅速傳遍了京城。這背後,未必沒有和碩公主推波助瀾、以輿論施壓的用意。
姜清妍聽罷事情始末,亦不由對和碩公主的自以為是嗤之以鼻。想來是長久身處尊位,被眾星捧月蒙蔽了雙眼,越發認不清自身斤兩。一個失了駙馬、僅憑幾分舊日情分維持體面的公主,竟也敢對手握重兵的藩王施以嫌棄與威脅?
此舉雖荒謬,於她而言,卻是瞌睡送了枕頭。她的計畫,或可藉助瀚王之力行事了。
「玲瓏,備車,隨我去一趟瀚王府。」姜清妍當機立斷。
「是,小姐。」
稍作收拾,姜清妍車駕便直抵瀚王府邸,很快被恭敬迎入。
宇文瀚未料姜清妍會突然到訪,想到京中甚囂塵上的流言,面色瞬間繃緊。
她是……為此誤會而來嗎?
姜清妍卻似完全未將那些流言放在心上,神情自若,語氣更是切中核心:「王爺,關於和碩公主那邊的困擾,清妍有一計,或可令其不再叨擾王府。」
「何計?」宇文瀚緊繃的神經悄然一鬆,心頭微暖——她果然還是關注此事,為他考量。
「姜浩既『救』下萱嘉郡主,於他身份心性而言,必視此為奇貨可居,定會千方百計攀附郡主,借勢青雲直上。既然如此,我們不妨……『成全』於他。」姜清妍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如何成全?」宇文瀚追問,眼中流露出興趣。
「姜浩得悉京中流言,心中必定焦灼惶恐。此時此刻,只要設法引誘他,在公眾場合洩漏出萱嘉郡主已失清白、幸為他所『救』的訊息,那和碩公主為保女兒名聲,便絕無可能再強將其塞入王府。」
宇文瀚頷首:「言之有理。然則,你就不顧慮姜浩此舉真攀上郡主高枝,藉其勢力反過頭來對你不利?」
姜清妍聞言展顏一笑,那笑容如花綻放,卻帶著洞悉世情、掌控一切的戲謔:「可若萱嘉郡主得知,姜浩竟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那她會作何感想?她可還會篤信姜浩是她的『救命恩人』?」
宇文瀚頓時瞭然於心,唇角勾起讚許的弧度:「原來如此。那她只會認定,姜浩與你聯手……設下了那個毀她名節的局!」屆時,萱嘉郡主非但無法成為姜浩的助力,反而極可能化為一張催命符,反噬其身!
「這其中關鍵一步,就需仰仗王爺助力了。」姜清妍巧笑嫣然,「不知王爺可有法門,能讓郡主在與姜浩成婚後……『適時地』恢復神智,再將這番『兄弟情深』的訊息透漏與她?」
「此乃小事。」宇文瀚答應得乾脆利落,「我自有安排。」
兩人對視,會心一笑,算計人心之默契盡在不言中。
姜清妍似又想到什麼,補充道:「恢復郡主神智之事,或可委託懸醫閣那位神醫古尋出手?聽聞其醫術通神,應無不妥。」
豈料話音剛落,宇文瀚嘴角那一絲尚存的笑意驟然僵住。
古尋!他還沒去找他清算舊帳!
「不必。」宇文瀚迅速斂起異樣,語氣果斷且不容置疑,「此事你放心,本王自有妥帖人選安排,無需再勞煩懸醫閣那邊奔波了。」他絕不願姜清妍再去接觸那人。
姜清妍見宇文瀚語氣篤定,心知以瀚王權勢,尋求名醫並非難事,便不再堅持,適時提出了告辭。
正待離去,老管家卻笑吟吟地捧著一只精緻漆盒走上前來:「姜小姐慢走,這是王爺一點心意,您既來了,便順道帶回去吧。」
姜清妍只道又是些尋常點心糕餅,淺笑著頷首收下,謝過管家。她全副心思仍在適才的算計之上,倒未曾留意老管家轉身時,那臉上掩不住、宛如「吾家有兒初長成」般的自豪表情。
ns216.73.216.17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