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安靜片刻,客棧裡頓時陷入種奇異的氣氛。
「大哥,這傢伙忒不要臉!居然說自己是什麼玉樹臨風!」左邊大漢沒能忍住,噴著口沫大吼著,他方才的氣勢全被中斷,胳臂也放了下來。
「就、就是啊!只有臉蛋能看!細皮嫩肉的,怎麼比得上咱大哥!」右邊大漢也楞在當場,聽到叫聲回過神來,趕緊接口喊道。
錢慕聽了這話也同樣感到不解,他曾聽羽老人提過,一般所謂的「報出名頭」,指的是在交手前讓對方明白自己的身份,主要達到使對方膽怯的目的,由於嚇唬人的成分居多,因此通常不是顯赫家世就是淵源流派,再不就是背後有個龐大靠山,而這人說的卻是上面哪一項?他還引杜子美的詩!
李臨風見眾人皆愣在當場,只得低聲輕咳,笑道:「各位怕是誤會了,小弟只想讓三位大哥印象深刻些,才作這般說法,其實小弟哪有詩裡寫的那麼好。」
「當真印象深刻。」右邊大漢不住點頭輕道。
此刻四周議論不絕於耳,左邊大漢見鋒頭全給這姓李的搶了去,自然不甘示弱,喊道:「好!咱是殺虎幫三結義的『銅臂』鐵擋山!你接招!」
左邊大喊剛說完,客棧裡眾人喧嘩,一時情緒竟又更為沸騰,一旁躲在角落的掌櫃聽得此言,忍不住顫抖說道:「果然、果然是殺虎幫啊!」
錢慕走近櫃檯,輕聲問道:「掌櫃的,這殺虎幫是什麼來頭?」
掌櫃滿臉的肥肉掩不住驚訝,直說道:「錢兄當真是咱們鎮上人?怎地連殺虎幫也沒聽過?」
錢慕只是無奈笑笑,他平日隨羽老人深居山林,偶爾下山也只是採買些日常用品根本不曾聽聞有關鎮上的事。
一旁的店伙小聲說道:「這殺虎幫是咱南王鎮上第一大勢力的幫,平日只在西區活動,維持著這鎮上其他勢力的平衡,偶爾管管秩序啦,雖然還算正當幫派,但要惹上了他們就是有幾條命也不夠賠的啊!」
「原來是盜匪集團。」見掌櫃與店伙驚慌的神情,錢慕倒是鎮定,心想既然爹沒和他提過,大概是沒什麼特別需要擔心之處。
接著又問道:「這三結義又是怎麼回事?」
店伙睜大雙眼,心想這人可真孤陋寡聞,怎麼沒一樣知道,但仍好聲好氣地解釋,錢慕這才明白,這殺虎幫裡主要是由幫主和副幫主主持大局,再下面便是聲望與實力兼具,號稱下任幫主繼承人的『金石開手』王五,而王五底下有兩個結拜兄弟。
「你看發話那人說是三弟『銅臂』鐵擋山,中間那人自然是王五了,剛和錢兄你比試過的便是二弟『銀拳』葉明泰,他們三人這不就是殺虎幫的三結義了嘛。」
店伙情緒激動,最後幾句說得有些大聲,左邊大漢鐵擋山聽了面露驕色,說道:「看來咱兄弟三個名頭響亮啊,姓李的你要賠個不是,不再管咱幫裡之事,就勉強放過你吧,否則...下場就如這桌子!」鐵擋山轉動雙手,運氣於臂,「喝」的一聲,擊向身旁木桌,語音未落,只見那大木桌椅短短一時之間便被擊得粉碎。鐵擋山揮了揮手,將眾人驚駭目光盡收眼底,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卻見李臨風面色如常,也不吃驚,只笑道:「原來是鐵三哥,小弟素來久仰殺虎幫大名,在此向三哥討教。」說罷伸出左手,稍一握拳,輕敲身旁桌面,桌腳立斷,粉碎程度比先前更有甚之。
在眾人詫異目光中,李臨風輕笑道:「不知這手擊碎破銅爛鐵的功夫三哥以為如何?」
鐵擋山心中驚訝不下於其他在場的人,他本想露一手讓對方知難而退,誰知這姓李的竟深藏不露,見此情況正暗暗心驚,聽李臨風說話又回過神來,明白到他正拐著彎罵自己,當下羞怒交加,就要衝上前去。
「三弟,回來!」突然一聲大喝讓鐵擋山止了步伐,「你不是他對手,別自找苦頭。」說話的正是王五。
王五輕拍鐵擋山肩膀,示意他退到葉明泰身邊,鐵擋山雖心有不甘,也知道自己和對方相差太多,只得忍了下來。
王五心裡也明白此人不好對付,一開始用三枚銅錢打退幫裡『銀拳』之稱的二弟,就已令他留上了心,適才打碎木桌的一擊,看似輕鬆,實則不知注入了多少內力,加上此人始終一副從容自得的神色,更加深不可測,王五能肯定此人是個高手,但饒是他見多識廣,卻也看不出此人師承來歷。
「閣下好身手,王某也來討教一二。」王五往前走了幾步,對李臨風說道。
「大哥哪兒的話,咱們切磋吧。」李臨風只是微笑。
眼看兩方又要打起來,一旁掌櫃卻是大把大把冷汗往下流,要知道木頭桌椅雖然普通,買起來也得花不少錢,一下還壞了兩把,原以為這李臨風是出來勸架的,沒想到自己也在裡頭打了起來,看這情形前面似乎還小意思,現在要開始玩大的了。
「這些高手怎麼就都不留情哪...」掌櫃看著兩堆被打回原形的碎爛桌椅,心疼地用手抹了抹臉。
錢慕明白這層心思,隨即說道:「掌櫃的放心,這事既因我而起,理當負責,等等看損失了多少東西,這錢我賠你的。」
掌櫃一聽這話神色稍緩,連忙謝過錢慕,又將目光放在前方兩人身上。
只見兩人相視而立,眾人屏息以待,王五開口說道:「這事也該有個了結了,就以切磋的勝負為定如何?閣下若是不敵,便答應不再插手我幫中之事。」
李臨風道:「不錯。但若小弟僥倖獲勝,大哥也得答應了我不再找這位小兄弟的麻煩,順便連那些消息也一併告知。」
「閣下路見不平,當真好義氣!」此時王五目光中閃過一絲激賞,仔細想想這事從頭到尾都和李臨風無關,而他卻挺身出來管,若非另有所圖,實屬難得。
於是又道:「既然規矩我先訂,切磋的方法就交由閣下決定吧。」
李臨風聞言「喔」的一聲,劍眉輕挑,笑道:「如此說來小弟選了自己擅長的方式,大哥難道不怕吃虧?」
王五道:「有何吃虧?你大可盡量把本領使出來,用桌上那把劍!」
眾人聞言,好奇的目光紛紛轉向李臨風原先桌上,只見桌角下貼著牆面,果然立著一柄長劍,劍鞘古樸簡潔,卻有冷冽氣息從中隱隱滲出。
原來被看見了啊。李臨風嘴角揚起一絲苦笑,道:「講明了切磋,舞刀弄劍的實在不適合,要是誤傷了大哥,小弟心裡也過意不去。」李臨風目光一轉,續道:「大哥既然建議小弟用劍,想來是劍法對十分熟悉的了,不如小弟就以箸代劍,向大哥討教一番。」
語一出,客棧眾人皆是一驚。
鐵擋山立即說道:「開玩笑啊!光用筷子哪能分出個高下?」
「三弟別鬧,大哥自有主張。」葉明泰一旁扯住鐵擋山的手臂,輕聲說道。
王五倒不驚訝,只道︰「好!那麼我們都用筷子,再公平不過。但既然是用筷子,也就不必兩方互鬥了,咱們就來比比誰砍的木頭多!」
眾人又是一陣莫名其妙,王五也不多做解釋,朝附近看了一眼,見方才被鐵擋山以內力震碎的木頭桌子,便順手拿過些木片殘塊,折成相同大小。
王五續道︰「咱們都使筷子,將這些木頭砍下越多塊的人得勝,但大小須得相同,如何?」
眾人議論紛紛,心想筷子怎麼可能砍斷木頭,但眼前就是這麼個比法,也只好靜觀其變。
李臨風笑著同意了,於是在鐵擋山命令下,店小二將許多木材搬了過來,整齊擺放在兩人面前,掌櫃在一旁哭得又是老淚縱橫。
兩人各持一雙筷子,方法不限,只要能把木頭都砍成相同大小便是,但筷子若毀壞卻不得再換新筷,因此筷子先毀壞的一方就算是輸了。
待小二一發號令,比試便開始,只聽王五大喝一聲,將全身的氣凝聚在手掌中,藉以傳遞到筷子上,而一旁的李臨風則是一派悠閒,動作十分慢條斯理。
等眾人看見筷子當真能劈開木頭,無不感到吃驚,同時也對李臨風和王五的本事更加佩服。
約莫一段飯時間,王五的速度漸漸開始慢了下來,雖然手中仍持續動作,但看得出已是滿頭大汗。
葉明泰在一旁靜靜觀看,早已明白了八成,心中不願大哥繼續苦撐,而反觀那李臨風,仍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色,不得不承認己方實力的確不如人,但兄弟三人好歹也是在江湖上闖出點名堂的人物,差距又怎會如此之大?葉明泰看了看李臨風,不禁感到此人更加深不可測。
王五手裡動作漸緩,眼看就要達到極限,錢慕在一旁看著,心裡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怎樣,只隱約覺得李臨風用筷子砍木頭的姿態有些似曾相識。
突然李臨風轉過頭去,對王五說道︰「王大哥內力深厚,當真令人佩服,只是小弟實在有些撐不住了,不如就此打住吧?」
王五一聽這話,本想不予理會繼續力拼,但轉念一想,這李臨風到現在還能神色自若地和他說話,功夫早就不知高上自己幾倍,原本心存僥倖獲勝的念頭頓時消了,又想對方打算就此打住也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不如就順水推舟地領了這個情。
王五略一思索,正要開口認輸,身後卻爆出了一陣亂罵。
眾人正專注於李臨風和王五的比試,此時聽見聲音回過頭去,只見鐵擋山怒氣沖沖地指著李臨風大吼︰「姓李的你不是好東西,使奸計又算得什麼英雄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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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