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陸）失落的鬼蜮 - （九十八）

在狐家藥堂當中生活了快三個月，習慣這裡的工作模式和作息時間。每日忙著幫忙，鳳儀心裡的不痛不快早已經拋諸腦後。每天工作後的聚餐，跟湯圓他們同聲同氣，感覺一家親很和諧。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想念雷鳴她們就是了，奈何對幸琳的恐懼，讓鳳儀對家不禁卻步。

其實有一刻，她也有一絲悸動。倒不如主動放棄調查官的工作，直接遞信離職重新開始。但不做調查官，自己又有甚麼能力可以勝任其他工作崗位？再說，又不知道那隻老狐狸是怎樣想的。雖然可以繼續在藥堂發展，但要是他突然改變主意，無路可退的只是自己而已。

「小妮子，去天字三號房，有人找妳。」

長廊上一邊工作一邊走神，就在鳳儀雙手抱緊，想著把等下要用到的病號白袍運送至診症室時，中途被狐藥師來了一齣攔路截劫的好戲。搖著尾巴心情大好，狐藥師用張開的扇子抵在唇上，微笑呼喚。

思緒回到現實，鳳儀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天字號房，曾經聽湯圓介紹藥堂設施時解說過，都是接待一些對狐藥師很重要的貴人。愈是小的數字，愈顯得重要性。天字三號，按排名應該是狐藥師心裡第三重要的人物。會是誰想要見本小姐呢？

「我先把白袍送去人字行間，之後再去會見吧。」

心繫工作，簡單回應一下，想要繼續趕路的鳳儀便邁出腳步。卻在與狐藥師擦身而過之際，手上笨重的白袍頓時不翼而飛。四周回望，最後目光鎖定在狐藥師手上。手上的工作何時被轉移過去的？

「好啦，不要讓貴客等太久了。這些又不是甚麼非妳運送不可的東西，本堂主就勉為其難地幫小妮子一次吧！」手抱著白袍的狐藥師語畢轉身，就這樣悠然地消失在鳳儀眼前。

莫名其妙，被留在原地的鳳儀頂著一頭問號。想要一探究竟的她，小步跑到天字行間。遂一查看門牌，終於在三號面前停下腳步。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一下，先是叩門，未等室中人回應已經伸手想要推門而入。

背向房門的身影，自己是多麼的熟悉。手，繼續按在門框上。腳，依舊立於大門外。逃避了超過兩個月時間，終歸需要去面對。來者聽見動靜，默默轉身。一身風塵僕僕，明亮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絲倦意。是工作後馬上趕到來嗎？

「阿娘……」這一聲呼叫，鳳儀用盡全身力氣。

「妳果然在這裡！就說嘛，我認識的柏鳳儀絕不會輕言放棄。」上下打量著鳳儀身上跟狐藥師一樣的工作服，幸琳似是頓悟一切的回應著。

幸琳的話，讓鳳儀一頭霧水。明明自己是想要逃避才來這裡，而那隻老狐狸不肯讓自己白吃白喝白住，所以才暫時成為了他的免費勞工而已。看樣子，阿娘應該是誤會了，以為本小姐在這裡以勞力換取天山雪蓮。

以沉重的步伐踏入天字號房，果真跟其他診療室差天共地。好奇寶寶四處張望，抬頭燈飾高雅脫俗。不只四壁裝潢更加顯貴，用料更加高級，連房間面積也大一倍。受視覺衝擊的鳳儀不禁驚嘆，究竟整座狐家藥堂的佔地面積有多大？

舉步艱難，來到幸琳面前，鳳儀頓時不懂反應。低頭目光集中在她手上的那株，白色花瓣盛開。難以置信的對上眼，只迎來幸琳寬容的笑臉。

「幸好妳沒有跟來，崑崙山封山時真的很危險。本來估計自己一人來回也只需一個時辰而已，沒想到遇上惡劣天氣，耽誤了不少時間。」

「所以阿娘妳這兩個半月以來，都在天山渡過？」意料不及的鳳儀只能瞪大眼睛追問。

當時阿娘說去天山只是為了我，她去還是不去也沒關係的。還以為我發脾氣走了之後，阿娘是回了本部組繼續沒日沒夜的工作。不是說天山危機四伏嗎？失蹤了這麼久原來是為了我去以身犯險？要是阿娘真的發生了甚麼事，我怎麼辦？

「怎麼了？太驚喜了？都驚訝到說不出話了？」單手扶腰的幸琳把雪蓮遞到鳳儀面前。

「這、阿娘……妳不生我氣嗎？」雙手接過花朵，小心翼翼呵護在懷中，心感悔疚的鳳儀膽怯地提問。畢竟當時是自己先發脾氣，阿娘要生氣也不是無道理。

「嗯？為何我要生妳的氣？」被突然的問，幸琳反應不來。

「當時、我……」鳳儀正想解釋。

「孩子，妳要知道，我們是母女。這層血緣關係是怎樣也切斷不了。」

「甚麼意思？」

「不能改變的事，為何我要生氣？再說妳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事。」

「所以？」鳳儀還是理解不能。

「所以，妳想繼續在這裡打工，還是盡快復職呢，柏大人？」

面前努力打趣緩和氣氛的幸琳，讓鳳儀心裡鬱悶的感覺一掃而空。不懂面對的壓力得以釋放，肩頭上一直施加的無形重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時間上的情況好像對不上。那時候出發備有的乾糧補給，怎樣說也應該不足以在惡劣天氣下支持超過一星期。

「沒啦，才用了不到三個時辰的時間而已。」聽出重點，幸琳回應。

「那其他時間呢？去哪了？」回本部組了嗎？

「甚麼其他時間？我採摘後恰好遇上天晴，就馬不停啼趕回來找妳了。」

「啊？可是阿娘，妳由出發到天山至現在已經快三個月時間了。」鳳儀只覺得時空錯亂。

「不會啊！本姑娘可是速戰速決。那時候在山腰遇上暴風雪，然後在山洞避難時又出現了一隻大雪怪。那東西可不講武德，一來就……」

聽著幸琳動魄驚心的歷險，鳳儀努力地壓下一頭冷汗。不過，現在阿娘說了只在天山逗留了不到三個時辰，但這裡卻已經過去了兩個月有多……難道上古界的一個時辰，等於中樞界的一個月？

「幸好之後陽光普照，開花了才能採摘。這次旅程真是一曝十寒。要是阿弟在就好了，可以讓他打開傳送門，直達山崖。對了，小妮見過小舅了吧？」

「小舅？誰？」正在拆解時空問題的同時，新的問號再次出現在鳳儀頭上。

「妳還未見過他啊？幸仁耶！沒見過嗎？」

杏仁？幸仁？傻傻分不清。要不是知道阿娘姓氏為幸，鳳儀第一時間腦袋中彈出來的就是一粒一粒黃金色的杏仁。突然多出一個小舅，鳳儀也不知道要如何反應。只見幸琳滔滔不絕繼續自言自語。

「幸仁啊，人長這麼大了還是一樣愛玩。小時候經常做夢要成為一統天下的大王，現在不知道還會這樣想嗎？」幸琳提及親弟時，不禁感嘆道。

不過自從來到中樞界歷煉後，已經甚少聽聞有關他的事了，畢竟當年先皇下達的工作量連身體似鐵打的幸琳也苦不堪言。高壓之下，處事也變得愈來愈冷酷無情。心知不妙的她，想著家裡有管家照料，毅然下了一個重大決定。

之前太長時間沒回娘家，所以有一次外勤時偷偷回去見一眼。沒找到人，想著好好休息也行，誰知住下來就不知時日了。要不是有一天在園子裡吹笛子，幸仁突然打開傳送門回來，自己也不知道已經過去多日了。

「阿娘的娘家，是在上古界？」聽出謬誤，鳳餓手托下巴思考著當中關係。

「自然。」說得很是興奮的幸琳爽快回應。「那兒雖為混沌開初之間，但天氣晴朗時也有山明水秀的景色，找段時間一起回去看看吧？」

「那、阿娘可記得，當時回娘家的日子，有多久嗎？」想要印證自己的想法，鳳儀試探式追問。

「我想想啊……應該是兩星期不到三星期左右吧？」抬頭向上，手指太陽穴，幸琳努力回想。

「那時間就對得上了！」

「嗯？怎麼了？」

如果上古界一個時辰等於中樞界一個月，一日有十二個時辰就等於十二個月，亦為一年。所以待在上古界一日就是中樞界的一年。幸琳在上古界逗留了十五、十六日，就在中樞界失蹤了十五、十六年。時間完全可以對上了！

根據以往阿娘的反應，她似是不知時日過，而不是故意遺棄我？就這樣，十多年來的心結，似乎終於解開了。畢竟不同空間的時間流逝不一樣，也不是人為可以隨便改變的。只是能在娘家流連忘返，實在令人費解而已。

「先不說我的了。現在妳是怎樣決定？」終於察覺到自己的喋喋不休，幸琳把話題帶回鳳儀身上。

「我甚麼？」一時之間沒想明白，鳳儀反問。

「要繼續在這裡做個小藥師，還是回去當妳的官大人啊？」見鳳儀還未回魂，幸琳提醒。

「我、我們……先回家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喜，加上接踵而來的問題，單靠自己一個小腦袋處理，鳳儀明顯吃不消。想要回到自己的安全處，再從長計議。雙手小心呵護著白色大花，步出房門的那一刻卻差點因撞上某君而前功盡廢。

穩住白花在掌心之間，正要破口大罵之際，一個精美的小木盒呈獻在眼前。抬頭警戒地看著身前的狐藥師，鳳儀不知道他想要耍甚麼花樣。畢竟手上的東西，可是阿娘歷遍千辛萬苦才在天山求得的，加上也是自己復職的關鍵。這一切的一切，要是因為某君的冒失而泡湯，相信鳳儀一定會把他大卸八塊。

「你想怎麼樣？」雙手緊護白花，心情暴躁的鳳儀率先開口。

「小妮子終於離開了。臨別之時，本堂主想要送妳一份禮物而已。」依舊的笑面迎人，狐藥師表現出送客的意思。

「你這是一早已經很想趕本小姐離開的意思？」聽出言外之音，鳳儀頓時拉下臉色。

「妳現在才知道嗎？」似是大吃一驚，狐藥師瞪大眼睛表示難以置信。

「本小姐又沒白吃白住你的，你要是見到本小姐不高興，一早就該出言！現在這樣算是甚麼意思？」壓下心裡的火氣，鳳儀隻字隻句中透露出不忿。

「小赤狐，你就不要欺負孩子了。」左瞄右望，察覺氣氛不太對，幸琳出言打算平息一下。

「謹遵幸小姐旨意。」身體輕微躬前，狐藥師請禮。隨後再次向鳳儀遞上小木盒。「認真的，送妳。算是最近在藥堂幫忙的回禮。」

先把白花交給幸琳看顧，怕有突然狀況的鳳儀小心翼翼接過平平無奇的小木盒。打開一看，在平平無奇的外表之下，果真連內裡都是空空如也的。下垂的眼簾不停地顫抖，感覺自己被捉弄的鳳儀用盡畢生的努力壓下怒火。正所謂「豬隊友會令自己減壽」，現在本小姐可以即時手刃面前的黑心豬了吧？

「木盒大小剛好可以放入天山雪蓮。就是怕妳會像剛才一樣不小心，浪費了幸小姐的一片苦心。」由讀心術得知小妮子的心理變化，扇著扇子叉起腰的狐藥師不慌不忙地解釋。

聞言，火氣全消的鳳儀頓時尷尬起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思維不要得。不對，根據以往經驗，這隻老狐狸才不可能安如此好心，一定是在盤算著甚麼詭計。要防、一定要防！再說，要不是他突然冒出來，本小姐怎會差點被撞上？千錯萬錯，都是這隻老狐狸的錯！

「怎麼本堂主在小妮子心目中是如此不堪入目的？本堂主很傷心啊……」用衣袖努力擦拭著永遠都掉不下來的淚水，狐藥師見鳳儀沒有即時回應，便變本加厲繼續說。「枉費湯圓他們這兩個月多以來對妳盡心盡力的照顧，可憐跳糖還是隨傳隨到……」

「怎樣說，小赤狐也是不辭勞苦的照顧妳這麼久，多少也要感謝一下。」幸琳本想作為中間人調停，卻讓鳳儀重新無名火起。

小赤狐？不辭勞苦？說湯圓他們不辭勞苦的照顧自己三個月，本小姐認了。但那老狐狸做過甚麼？不是在找機會捉弄本小姐，就是在捉弄本小姐的路途上。

阿娘也是，明明自己甚麼都不知道，對當時情況一知半解，卻在胡亂說話。鳳儀很是懷疑，究竟自己是不是親生的？

「好啦，本堂主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妮子計較。快走吧！」見鳳儀忍耐力快要到臨界點，狐藥師一下揚手送客。未等母女二人作出反應，便轉身自顧自的離開了。

「真把自己當成甚麼大人物一樣……」對於鳳儀不滿，細聲嘟嚷著。

「走吧？」鬧劇落幕，幸琳催促鳳儀起動。

把白花收入小木盒，鳳儀雙手抱在懷中。經過久違的街道，終於來到熟悉的平房子門前。卻在推門而入之後，遇見最熟悉的陌生人。

雖說不是粗衣麻布，但卸下瑰麗長袍的他身穿綿質長衫，感覺一改平日囂張跋扈的感覺。一頭御藍長髮隨意束於頸後，背向來者的他努力用著掃帚打理大廳的衛生。面對眼前的景象，兩母女各自有不同的反應。

「怎麼沒見一陣子而已，女婿的頭髮長得那麼快？」剛進門，眼神有點恍惚的幸琳感嘆。「即使時間真的過去兩個月多，也不至於長及腰間吧？」

「他不是渾蛋……」小心確認前人，自問沒有認錯人的鳳儀跟身邊的幸琳耳語。「他是、殿下。」

「殿下？」

在幸琳的印象中，武帝膝下有二子。一是疑似被調包的太子，二是不成氣候的二皇子。雖然當時為家庭而淡出朝野，但多少也有風聲吹至耳邊。現在女婿是王爺，而長子應為太子，那面前的殿下就是大皇子了？

「不對。當年被調包的假太子早年因用藥不當而病斃，面前的是如假包換的二皇子。」聽見幸琳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鳳儀義正詞嚴糾正一下。

二皇子是太子？所以女婿是三皇子嗎？不對啊，不是說只有兩個兒子，其他都是女的嗎？還是說，在自己淡出政局的時候，武帝繼續努力傳宗接代了？

上下打量面前孩子的背影，感覺好像比女婿年紀更小。大皇子被調包，已經找回來了？如果女婿是大兒，為何改封王爺而非太子？嫡長為大，既然已經找回來，更不可能讓第二的繼續當太子。

一面理解不能的樣子，困惑的眼神，出賣了幸琳的想法。前事何必深究？再說，皇家之事又不是自己能左右。陛下喜歡怎樣冊封，也不到我們這些百姓評頭品足。雖然以幸琳的身份，已經不能說是普通平民了。

「小妮姑娘？妳終於回來了！」

在其背後討論了快兩刻鐘時間，冊封歷程已經重新釐清。手拿掃帚、默默耕耘的敖龍準備換個方向繼續工作，在轉身一刻的喜出望外，讓他丟下掃帚就衝向鳳儀。

早已有心理準備的鳳儀一記靈活閃身，躲過盲目撲來的猛獸。兩母女目光同時注視大字形伏在地上的敖龍，幸琳想要上前扶起他，卻遭鳳儀伸手阻止。可是，面前的畢竟是皇太子，由他繼續伏在地上好像不太顧及形象？

「由他主動撲向有夫之婦的時候，已經沒有形象可言。」滿面嫌棄的鳳儀居高臨下，以只有幸琳聽見的聲線回應。現在雖為王妃，但也不見得可以尊卑不分。

「妳跟他關係不好？」聽出言外之意，幸琳追問。

「平頭百姓怎會無原無故跟在深宮中生活的太子殿下關係好？」卻遭到鳳儀無情的白眼。要不是他經常出宮，當年又怎會在報到大會中相遇？更不可能發生之後的事。簡單來說，一切都是他胡亂出宮惹的禍！

「也是啊？」

察言觀色，雖然幸琳知道孩子之間一定是發生過不愉快的事，但既然當事人不打算說明，自己也不好再追問去下。隨便回應一下，就把話題帶過。幸琳堅信一點，就是孩子如果想要如實相告，她自然而然會主動表白。有些事，苦苦相逼是沒好結果。

「小妮姑娘，妳終於回來了。孤在這裡等了妳很久，妳去哪了？孤很擔心……」撫摸直接著地的鼻子，自己爬起來後馬上走到兩人面前的敖龍連珠炮發。

「民婦見過敖龍殿下。未知殿下到來所為何事？」只見鳳儀跟平日一樣生人勿近的請禮，並無正面回應敖龍。改用民婦為自稱，一來是尚未復職，二來想要強調身份有別。

「孤只為一人而來，小妮姑娘冰雪聰明一定明白孤的意思。」自以為風趣幽默，敖龍笑言。

「民婦不解，為何殿下在寒舍……打掃衛生？」故意無視，鳳儀繼續追問敖龍何意。

「哦，皇兄叫的。他說家裡不養閒人。」

「女婿叫的？」站在旁邊觀察多時的幸琳終於出聲。皇兄，所以他真的是二皇子。

「妳是？」

聞聲才發現身邊還有另一人，本來笑意盈盈的敖龍頓時收起上勾的唇角。左右來回在幸琳和鳳儀之間打量：相似的容貌、相近的高度，難道是兩姐妹？但一直以來也未曾聽說小妮有親姐妹。

「見過殿下。本官乃本部組成員之一，幸琳。」

成員之一，如此說法是多麼的謙虛。可是幸琳以本部組而非鳳儀阿娘自稱，看來是不想讓面前的人知道太多兩者之間的關係。畢竟幸琳對敖龍還是一知半解，加上剛才鳳儀的反應，明顯對面前人並不歡迎。要是亂說話又會讓女兒不高興了，還是按兵不動吧！

「所以殿下是？」鳳儀見敖龍默不作聲，只能率先發問。

「所以？孤要說甚麼來著？」思緒走遠的敖龍一面懵然。

「為啥會在寒舍中打掃？」鳳儀拉下臉色，不悅提示。

「哦，這個。要由三個月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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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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