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中庭的喧囂如潮水般湧回,瞬間淹沒了方才那份詭異的靜默。學生們的說笑聲、籃球拍擊地面的砰砰聲、食堂飯菜的香氣,一切都重新變得鮮活而真實。然而,對於林而言,這份「真實」卻顯得格外虛假。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腦海中不斷迴盪著昕言口中的「超越者」、「變數」,以及夏兒那句冰冷的「暫緩執行」。
他感覺自己像個剛從一場荒誕噩夢中醒來的人,周遭的一切都顯得陌生而疏離。陽光依舊燦爛,卻照不進他心底那片陰霾。他想融入這份喧鬧,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徹底區隔開來。他不再是那個渴望平凡的「林」,而是被某種力量「標記」的「變數」。
「林!你在發什麼呆?麻辣燙都要涼了!」同桌的男孩大聲呼喚著,跑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角,臉上帶著關切的笑容。
林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身體僵硬地跟著男孩朝食堂走去。他努力讓自己的步伐顯得自然,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不真實。他的視線不自覺地朝夏兒的方向瞥去。
夏兒依舊站在原地。她沒有離開,也沒有再做出任何動作。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如同中庭裡一尊精美的雕塑,但她那雙淡漠的眼眸,此刻正穿越人群,精準地落在林身上。那目光沒有殺意,沒有威脅,只有一種純粹的、不帶情感的「觀測」。
林感覺到那份目光如影隨形,像無形的細針,輕輕扎在他的後頸。他知道,夏兒的「裁決」只是暫緩,而非取消。他從一個「被追捕者」,變成了一個「被觀測者」。這份無聲的注視,比直接的追逐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因為它意味著,他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成為再次啟動「終結」的觸發點。
他走進食堂,麻辣燙的熱氣撲面而來,混合著各種菜餚的香氣。同桌的男孩興高采烈地幫他拿了餐盤,指著各種配菜讓他挑選。林機械地拿起筷子,卻食不知味。他坐在喧鬧的飯桌旁,聽著同學們對午餐的抱怨,對作業的吐槽,對假日的期待。這些曾經他渴望融入的對話,此刻卻顯得遙遠而模糊,仿佛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
他偷偷抬眼,看向食堂的入口。夏兒的身影並沒有出現。但他知道,她一定在某個地方,繼續著她的「觀測」。那份薔薇的香氣,雖然不再那麼濃烈,卻像幽靈般縈繞在他鼻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那場無聲的對峙。
午後的課程,林更是心不在焉。物理老師在黑板上寫下複雜的公式,他卻完全聽不進去。他腦海中不斷閃過夏兒那雙淡漠的眼眸,以及昕言那高深莫測的笑容。他感覺自己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旋渦,而他對這個旋渦一無所知。
下課鈴響起,他立刻拿起書包,幾乎是逃也似地衝出教室。他只想立刻回到「薛丁格的貓不會祈禱」咖啡廳,找到昕言,問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需要答案,需要一個解釋,哪怕那個解釋會讓他更加絕望。
然而,當他衝到校門口時,卻再次看到了夏兒。
她正站在校門旁的銀杏樹下,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墨色的長髮和雪白的校服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身邊沒有其他同學,獨自一人,像一幅靜謐的畫。她沒有看他,目光望向校園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仿佛在欣賞著這份俗世的熱鬧。
但林知道,那不過是表象。當他踏出校門的那一刻,那份無形的「觀測」再次像潮水般將他包圍。他感到身體一僵,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沒有跑,也沒有閃躲。他只是緊握著書包帶,徑直從夏兒身邊走了過去。他能感受到那份視線,如同一道冰冷的電流,從他後背一直傳導到指尖。他甚至能聞到,那屬於她的,獨特的薔薇香氣,此刻清晰而真實。
直到他走出校門,轉過街角,那份冰冷的注視才漸漸淡去。他沒有回頭,只是埋頭向前走,腳步越來越快,仿佛要將所有的不安與恐懼都甩在身後。
ns216.73.216.25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