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在一旁坐下,將希魯摟入懷內。黑夏爾的身軀以及希魯的哭喊直竄內心,一股揪心的酸痛緊抓著心臟不放。
西爾克雅及黑夏爾的死令他難以接受,前一刻那些人還在那裡。或許他終於體會到夢境裡的哀傷,漸漸明白那感受是怎麼回事。隨後那股揪心變成胸膛上的抽蓄,一直蔓延到鼻腔。昨日的歡笑一切都是那樣鮮明。
「亞瑟大人……黑夏爾他、他……保護我……那傢伙他……」
亞瑟點頭輕拍希魯肩膀。「我知道、我知道──」
隨著時間過去,燃燒的烈火也到筋疲力盡的時刻,在大地上留下最後的溫度後消失了。這裡剩下的只是焦黑的大地與空蕩、破碎的磚快,以及──止不住的悲傷。
許久,遠方的天空發出些微的嗡嗡聲,隨著海風飄過來;薩洛梅在海面上看見幾個黑點出現在雲層底端,他一眼認出飛船的樣式。
是哈得洛德!
大批的戰鬥飛船護送一艘運輸飛船,趁著風暴的空檔翻過赤海的雲層,飛越一道道驚險的難關來到荒蕪的彼岸。
哈得洛德不等船尾甲板降下,流利地翻過甲板跳下。那裡早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他凝滯在驚訝的神情下,驚醒後雙手猛然攫住亞瑟。「亞瑟大人!西爾克雅大人呢?希魯和黑夏爾呢?」
亞瑟眼神無奈地飄向坍塌磚塊,那裡原本是壁爐的位置。「希魯在那呢。睡著了。」他接著對哈得洛德搖搖頭,眼神朝地面落了下去。「對不起,我沒有完成你交付的任務。西爾克雅和黑夏爾……」
哈得洛德不待亞瑟盡語,雙手用力扯了亞瑟的雙臂。帶著哀傷的眼神與癟下的嘴角望向亞瑟。他搖搖頭,那不是責怪,而是關懷、別再提起的無聲語言。
他走向轉頭不遠處的巨大身軀;他曾經見過、也為曾傷心過,只是黑夏爾顯得相對完整,他或許明白那副身體後背上的刺青。他可以強壓下情緒,卻壓不住顫抖的雙腳。無力的瞬間令他跪往地面,隨後屁股往地面一坐,雙眼呆滯。
「老爺子,我還是很堅持……」亞瑟在那裡坐下,陪在哈得洛德身邊。「對不起,沒能救回黑夏爾……」
哈得洛德眼神呆滯地凝望那副身軀。他的情緒如同希魯故事中的一樣,甚至比在故事中冷靜。但是那眼神、那嘴角恐怕沒有那麼強大。
「亞瑟大人,這、這裡發生什麼了?」他轉過頭的眼中露出些許淚光。「西爾克雅這麼厲害……連他都……」
那時,遠處走來的薩斯吉打斷哈得洛德的話語,他在軀體身後找到兩人。「嘿,亞瑟、哈得洛德首領。」語落,走近的薩斯吉扔了一壺從反抗軍那裡拿來的水扔向亞瑟。
眼尖的哈得洛德見到薩斯吉身上那襲服裝,略顯驚訝。身上的配件與古籍上描述雷同。
「亞瑟大人,這位是?」
亞瑟拉起哈得洛德後拍著前來的薩斯吉。「薩斯吉,你自己介紹吧!」
「哈得洛德首領。」薩斯吉對哈得洛德將手放在腹上,躬身。「在下薩斯吉!是守護者西爾克雅的護衛。」
「守護者?」哈得洛德瞬間睜大眼,驚訝的下巴在抖動。他望向亞瑟,見後者點頭後再將頭別過。「我認識了一輩子的西爾克雅竟然是守護者?斐利斯的守護者?」他見薩斯吉同樣點頭,然後繼續延續那份驚訝。
「我、我……古籍文誌……護衛大人,我的亞拉神啊!」已經語無論次的哈得洛德最後選擇趴跪,但當然被亞瑟與薩斯吉迅速插入腋下,急忙阻止。「身為亞拉僕人的後代,怎麼能在護衛大人面前失禮……」
「你這樣說,那亞瑟他……」薩斯吉語未盡言,只見亞瑟臉上一陣驚喜後的怒容,立刻打住了。他很識相的轉開話題,說明來意。「哈得洛德首領,他們在等候你的發落。」
亞瑟輕拍哈得洛德的肩膀,兩人的眼角紛紛瞥向黑夏爾的身軀。「老爺子,這裡的事我們等回去再說。那些人等著你發落呢。」
哈得洛德抬頭朝亞瑟點點頭,依舊撇下嘴角將雙手往後一背,踏著蹣跚的步伐走向那群前來支援的反抗軍。他命令士兵將黑夏爾的遺體運上貨船,最後踏上尾艙甲板前又奔下,撿起一塊不算完整的焦黑磚塊。
他站在艙門口旁,依依不捨地看著那地方,直到甲板完全升起關閉後依舊沒有離開的想法。許久,他走向後艙的角落,縮在牆角望著被黑布包裹的遺體,眼神充滿呆滯。
亞瑟知道那言神背後充滿的盡是無盡哀傷,而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其身旁坐下,雙腳曲起將頭埋在雙膝之間。他聽見哈得洛德在沉默後開口,或許是那份愧疚,讓他的頭抬不起。
哈得洛德將手搭在膝蓋的手背上。「亞瑟大人──請不要將我的請求變成你的負擔與愧疚,這是老頭子我的請求,好嗎?」
「這次挫折的不得了……」亞瑟在那裡拼命搖頭。「西爾克雅、黑夏爾,甚至雷諾的委託還是你們提供的資訊……每樣都是力不從心。」
「別這麼說,亞瑟大人。」哈得洛德的理性情緒簡直超乎亞瑟想像。他怎麼有辦法可以保持這份鎮靜?「這就是人生。我們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在下相信亞瑟大人你也可以的。如果不介意,可以繼續告訴我彼岸的小屋那裡發生什麼事了?」
或許在堅強的哈得洛德也無法接受到最後一擊,最後他的嘴角失守了,眼淚沿著臉頰的皺紋滾落到顫抖的嘴角,內心的傷痛如海面上的風暴翻騰。
最後他在亞瑟的摟抱下逐漸崩潰,按耐不住的情緒瞬間失控,斗大的淚珠瘋狂落下,窩在亞瑟的懷大哭。心是誠實的──再多的隱藏都沒用;揮灑的淚水有多少,心就有多難過。
片刻後貨艙內一片平靜,而船體因風暴發出金屬摩擦和引擎時高時低的運轉聲卻格外明顯。
哈得洛德拭去眼淚,牽起亞瑟的手。「或許……這就是亞拉神的安排。」
「很抱歉。這趟……」
哈得洛德再度扯了亞瑟的手。「在下已經說過了,我很堅持!」他以關懷的力道輕拍亞瑟手背。「西爾克雅大人說得沒錯,那種程度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應付的。我早有預感──黑夏爾的事情沒那麼好解決,尤其是令亞拉都畏懼的迦耶蒙。無論如何,我很高興黑夏爾的最後一段旅程上有你們的陪伴。」
「希魯恐怕不會這麼容易放棄的。」亞瑟說。
哈得洛德將視線上移注視亞瑟的臉龐,搖搖頭再度後拍著亞瑟的手背。「我會阻止他的。他或許還不夠體會到戰爭真實的樣貌;它的殘酷只會製造更多的悲傷,更何況那是一場打不贏的仗。我想亞瑟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
亞瑟默默地點頭,然後那裡又陷入一片沉默。
「嘿,亞瑟大人。」哈得洛德說。「我想你應該知道,關於雷諾的事情──」
「雷諾?」亞瑟皺起眉頭。是布萊爾和雷爾夫啟動對埃耶洛的政策嗎?「雷諾怎麼了?」
「有兩件事碰巧接連發生,我認為可能與雷諾的事情有關。」
「老爺子請說。」
哈得洛德點頭,喉結扯了幾下,準備蓄勢待發。「你們離開後阿雷托動作頻繁,我們的雷達偵測到軌道外有大批戰艦來回。而雷諾發生大事件後,我們觀察到的其中一艘回到這裡,它罕見地穿透大氣前往你們那裡。原本還以為那是要來對付我們的。」
亞瑟驚訝坐起。「雷諾那裡發生什麼大事件?」
「你意想不到的。」哈得洛德搖搖頭。「猜猜看,布萊爾做了什麼事?」
「對埃耶洛的制裁?正式開戰?」
「都不是。」哈得洛德搖搖頭。「他派過去指揮的戰艦襲擊土妥阿納克!」
「土妥阿納克?他瘋了嗎,這不擺明向三大領域宣戰?」
「是不是很吃驚?」哈得洛德對亞瑟挑了眉。「他選了一個極好的日子。當天那裡在舉行和平慶典,巴蘇哈泰的長老與哈茲亞克拉的總理都在現場。現在的土妥阿納克已滿地瘡痍,連星港都被毀了,你說糟不糟糕。
「這下恐怕開啟大戰的序曲了。」
「那很有可能呢!」哈得洛德點了點頭。「未來局勢真的越來越難以預料了。雷諾為了平息兩大勢力,立刻將布萊爾撤換;許多附屬區都為此譁然。現在最新的代理總理是哈得蒙夫,恐怕是有點小覷雷諾的地位了。
「雷諾的存在能有效抑制這區星際領域勢力,失去布萊爾的雷諾如果無法維持之前的作風,那這裡恐怕又會衍生其他小領域的鬥爭,誰能預料這場風暴會不會波及哈茲亞克拉及薩德賽剛納。」
「布萊爾的魅力真不小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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