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那諾城的夜色深沉,城樓上的火盆僅剩微弱的餘燼,暗紅的光芒在石欄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彷彿在訴說戰場未盡的血腥。
阿卡薩拉平原的風從遠方捲來,夾雜著硝煙與殞地的腥氣,吹過城樓,掀起曾秉豐的黑袍,袍角如暗夜中的翼,獵獵作響。他的長髮在風中亂舞,幾縷髮絲貼著臉頰,遮住半邊眼眸,卻掩不住那雙深邃如淵的黑瞳,彷彿能吞噬一切光亮。
魔刃「噬魂」斜靠在石欄旁,刀身隱隱嗡鳴,黑氣如絲,緩緩繞著刃緣流動,像是活物在低語,與夜風的呼嘯交織成一曲詭異的樂章。
陳茂雄站在曾秉豐身側,暗灰戰袍被風吹得微微鼓起,肩頭的止血布已被鮮血滲透,暗紅的血跡在火光下顯得猶如殞地的印記。
他的臉龐滿是戰後的塵土與疲憊,卻掩不住眼中殞留的烈焰,彷彿戰火仍在他的血脈中燃燒。他的法印手臂隱隱發光,橘紅的光芒在夜色中跳動,與城樓下的火盆遙相呼應,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一絲寒意。
他緊盯著曾秉豐,粗壯的手指輕敲石欄,發出低沉的響聲,像是試圖掩蓋內心的不安。
曾秉豐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悠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彷彿從地底深處傳來,穿透夜色的壓迫。
「大約半年前,我們還效忠於男軍。」他的語調平緩,卻冷酷得如同刀鋒劃過冰面,每個字都像是從他喉嚨深處擠出,帶著一種讓人窒息的重量。他抬起眼,黑瞳中映出遠方的夜色,平原的黑暗在他眼中化為一片無邊的深淵,偶爾閃過的烽火殞地如鬼火般跳動,卻無法照亮他眼底的幽光。
陳茂雄的呼吸微微一頓,目光鎖定曾秉豐的側臉,心跳聲在胸腔裡重重撞擊。
他聽過布拉姆斯山的名字,那是一片傳說中的禁地,終年被風雪籠罩,荒蕪而絕域,只有古老的石碑與無盡的死亡之風在山間徘徊。傳聞中,連最勇猛的戰士都不敢靠近,因為那裡的每一塊岩石、每一陣風,都彷彿帶著詛咒的低語。
曾秉豐的聲音在夜風中迴盪,帶著一種壓抑的力量,彷彿連風都為之停滯。
「那時,我獨自踏上北方之路,遠到沒有人願意去的地方——布拉姆斯山。」他的話語緩慢而沉重,像是從記憶的深淵中挖掘而出。夜風捲過城樓,吹起地面的細沙,沙塵在火光中飛舞,宛如殞魂的影子。
遠處的平原上,一陣低沉的風聲捲過殞地,帶起斷矛與碎甲的碰撞聲,像是戰場的亡魂在低吟。
陳茂雄的喉嚨一緊,指尖不自覺地扣住石欄,指節泛白,彷彿要將石欄捏碎。他的目光掃過曾秉豐的臉龐,試圖從那冷酷的表情中尋找一絲線索,但曾秉豐的眼神深邃如淵,像是能將一切探究的目光吞噬。
他低聲問道:「布拉姆斯山……那是什麼地方?」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被他強壓下去,試圖保持戰神的威嚴。
曾秉豐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眼中閃過一絲幽暗的光芒,像是夜色中的鬼火。
「在最古老的傳說裡,布拉姆斯山……曾是神戰的終焉之地。」他的聲音低沉而悠遠,彷彿在訴說一個被時間塵封的秘密。城樓下的火盆突然竄起一道火焰,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左邊的輪廓被鍍上暖紅,右邊卻沉入陰影,顯得格外詭異。
他的黑袍被風掀起,腰間的玉佩閃過一絲暗芒,紋路模糊而古老,像是某種禁忌的符咒。
他緩緩閉眼,彷彿陷入了某個遙遠的記憶,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像在低語咒語:「阿戈摩托的《神像星》中記載——上古之戰,新紀481年8月15日,廣虛多宇的四位至強者:奧丁、龍凌靈、月野殺,還有阿戈摩托本人——在那裡,封印了黑魔法始祖楨淵皇。」
每個名字從他口中吐出,都像是從深淵中喚醒的魔咒,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夜風驟然加劇,吹過城樓,發出低沉的呼嘯,像是遠古戰場的亡魂在回應。
陳茂雄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背脊冷汗悄然滲出,戰袍下的肌肉繃緊,彷彿感受到某種無形的壓迫。他的目光死死鎖定曾秉豐,喉嚨乾澀,低聲道:「楨淵皇……那是……」他的話語未完,卻被自己的心跳聲打斷。楨淵皇的名字,他曾在古老的卷軸中見過,那是黑魔法的源頭,一個被眾神聯手封印的恐怖存在,傳說中祂的力量足以顛覆天地,讓日月無光。
曾秉豐的聲音如黑夜裡一柄緩緩出鞘的刀,冰冷而鋒利,切割著夜色的寂靜。
「一切混亂的根源。祂,被鎖在布拉姆斯山之巔。」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像是深淵中的星火,語調低沉而詭異,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魔力。他緩緩轉身,面向陳茂雄,黑袍在風中翻飛,宛如暗夜中的翼,玉佩在火光下閃爍,紋路隱隱流動,像是活物在呼吸。
他繼續道:「我親眼見到祂……祂的身軀像腐朽的神像,卻仍散發力量。」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讓陳茂雄的心跳更加劇烈。「雙臂雙腿,早已不再是血肉,而是……黑色的樹根,深入大地,將祂釘死在那片山巔。」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節奏,像是從某個禁忌的儀式中傳來。城樓下的火盆突然熄滅一盞,黑暗吞噬了半個瞭望台,火光在石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彷彿楨淵皇的形體在夜色中顯現。
陳茂雄的指尖死死扣住石欄,指甲幾乎嵌入石縫,指節泛白,像是試圖抓住某種即將崩潰的理智。
他的目光掃過曾秉豐的臉龐,試圖尋找一絲破綻,但那雙黑瞳深不見底,像是能將一切探究的目光吞噬。
他低聲問道:「你……見到了祂?」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被他強壓下去,戰神的驕傲讓他不願示弱。
曾秉豐緩緩閉眼,嘴角的笑意愈發深邃,像是觸及了某個禁忌的邊緣。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像在低語咒語:「而祂的周圍……瀰漫著從未見過的東西。黑色的氣場,如同活物,在風雪中翻騰。」
當時,風雪肆虐,呼嘯聲像遠古的哀鳴,吹過殘破的石碑,劃過無盡的冰原。
曾秉豐孤身而立,披風在暴風中獵獵翻舞。他抬頭望向眼前的巨影——那是一個不屬於凡世的存在。
它盤踞於山巔,軀體早已非人,形如枯朽的神祇,卻仍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威壓。雙臂雙腿化為扭曲的黑色樹根,深深扎入大地,將祂釘死於這片雪白之上。
而祂的周身,翻湧著黑霧般的氣場,緩慢蠕動,像無數低語的魂影,在風雪中竄動。
那一刻,曾秉豐感覺自己不過是微塵,隨時可能被碾碎。
然而,他仍然踏前一步,聲音壓低,卻無比清晰:「……楨淵皇。」
風雪停滯了一瞬。
祂沒有動,沒有睜眼,甚至沒有聲音,卻讓空氣沉到窒息。
曾秉豐深吸一口冷冽的氣息,嘴角微微上揚,低聲開口:「你在此……被鎖了多久?」
沒有回答,只有風雪,與那些黑霧在空中緩緩聚合,像注視。
曾秉豐眼神一沉,語氣更低,更緩:「我知道,這封印……不是我能解開的。」
「但——」
他抬眼,目光中閃過一抹凌厲與貪婪:「我可以給你一條路。」
風聲呼嘯,祂依舊沉默,但那股氣壓,卻在暗暗增強,像是……在聆聽。
曾秉豐緩緩伸出右手,五指張開,像對一個古老的王者起誓,語氣壓得近乎森冷:「十年一次,我會帶來祭品,讓你吸食,讓你……緩慢恢復力量。」
他微微傾身,低語如刀:「你要自由,我要力量。這筆交易,對你而言,並不虧。」
風雪在此刻,詭異地靜止。
黑霧翻湧得更猛烈,像千萬條蛇在空中纏繞,卻依舊沒有聲音回答。
只有那壓抑得幾乎讓人窒息的沉默,像是一種凝視。
風雪似被時間封死,無聲墜落。
巨影仍橫亙於山巔,祂的身軀像枯朽的神像,雙臂與雙腿化作扭曲的黑色樹根,扎進冰層深處。
曾秉豐仰視著這個遠古的存在,語氣低沉而堅決,聲音在空曠雪原中迴盪:「我能給你祭品,能讓你一點一滴恢復。」
他頓了頓,目光中掠過一絲鋒芒,聲音壓得更沉:「作為交換,我只要一件事。——給我力量。」
冰原無聲,唯有黑氣在祂周圍翻湧。那些氣流像蛇,扭曲、纏繞,散發著詭異的低鳴,卻不是語言。
曾秉豐仍未停下,他踏前一步,靴底深陷雪層,聲音低沉而咄咄逼人:「我不要榮華,不要王座,不要虛名。」
「我要的是——讓我站在萬軍之前,讓任何人見我,都會顫抖!」
他的眼神如刃,直刺封印之神,聲音一字一頓:「你被困在這裡……但你的力量,不能被困住。」
「分給我。讓我成為你的意志,讓我——代你征戰!」
風雪驟然加劇,呼嘯聲掠過整個山巔,像是遠古的低吼。
然而,那龐大的身軀依舊一動不動。
祂如同一具枯死的巨木,無聲,無息,唯有無盡的黑霧,愈發洶湧地翻騰,吞沒白雪,染黑天地。
黑霧的邊緣,如有觸手般的陰影,緩緩探向曾秉豐的腳邊,帶著冰冷與死亡的氣息。
他沒有退後,甚至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我在等你的回答。」
突然,原本沉寂的山巔,忽然——轟!!!
狂風如怒龍,攪碎長空,雪粒在空中翻飛,宛若白刃之雨。
天際烏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翻湧,遮蔽星辰,一抹詭異的紅光從雲層深處滲出,染紅整片冰原。
「……這是……」曾秉豐瞳孔劇縮,抬頭望天。
下一瞬,紅色的閃電在烏雲間暴裂,如血蛇扭曲,纏繞在山巔,彷彿在為某種古老存在的甦醒奏響前奏!
天地之間,響起一個聲音。
不是從高空,不是從大地,而是從每一寸空氣、每一縷風雪、每一片黑霧中傳來——那聲音低沉、滄桑、卻帶著能震碎靈魂的威壓,宛若遠古洪鐘在神域敲響:「我的力量……」
「以你的凡人之軀……無法駕馭。」
轟!!!!黑霧炸裂,像無數狂蛇一樣在半空翻騰,將整個山巔吞沒!
曾秉豐只覺胸口一緊,耳鼓被雷霆撕裂,鮮血自耳口溢出,雙膝瞬間陷入冰層!
下一瞬——一道宛若實質的黑氣長槍,猛然從封印之中貫穿虛空,直直射入他的胸膛!
劇痛如焚,骨骼似被粉碎,血液在逆流!
他張口嘶吼,卻發不出聲,整個人被黑霧鎖鏈般纏繞,高高吊在半空中,紅閃與黑霧交織,仿佛一場邪惡的洗禮!
「不……可能……!」
意識崩潰前的最後一眼,他看見——那龐然的封印之身,依舊如枯木,不曾移動,卻像在俯視一隻蟻。
聲音再次響起,如判決:「若你承受不住……便化為灰燼。」
下一瞬,所有黑氣轟然湧入他的體內!
「——啊啊啊啊啊!!!!!」
曾秉豐渾身爆裂般扭曲,血肉翻湧,黑紋在他的皮膚上瘋狂蔓延,如同魔咒刻印靈魂!
然後——「砰!」
他重重墜落,倒在被血染黑的雪原上,昏死過去。
天空的紅光漸散,狂風歸於寂靜,唯有那封印之影,仍然靜默如昔,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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