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死亡樂園 - 第八十六集

李忠信知道，在茫茫大海中找一架船的難度很高，由於去程他沒有遇上過李敬強的船，所以他所掌握唯一的情報……

然而，這衍生一個很奇怪的問題。要是想離開這個島，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向北航行，李忠信去程沒見過他，即是說李敬強航行的是另一條路線？

非也。

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雖然方向感很差，但並不是個笨蛋，他絕對是向北航行的。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風，以及水流。

近幾天吹什麼風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昨夜吹的是大東風，他沒有多想，決定向西駛去。

在濛朧之中，他拿著蠟筆在畫紙上作畫。

他想畫一幅充滿著快樂、和平的圖畫，正當他快將完成畫作之際，天上忽然滴下幾滴紅色的水彩。

見眼畫作要被破壞了，他努力補救，想用手將水彩抹去。

但他愈是用力抹，愈是補救，水彩就愈是散開，直至最後整幅畫原本的東西都不見了……

不論是那幅畫，還是他的雙手，都只剩下一片血紅。

李敬強再張開眼的時候，他見到一個安全套。

裝滿海水的安全套。

拿著它的人，臉上包著厚厚布塊，只露出兩隻眼睛，拿著野太刀，身上各處都有著來歷不明的血跡。

他把安全套放到李敬強的嘴邊，讓他吸啜上面的水珠。

這人樣子與造型都相當嚇人，李敬強難免嚇了一跳，但礙於體力不能作出任何反抗。

直到那人說：「很聰明。你捱了多少天了？」

李忠強不會忘記，他死也不會忘記，這是父親的聲音！

「五天左右吧……？」答罷，他感覺一切都太過難以置信了：

「你是幻象嗎？還是說我們都已經死了？」

父親一如以往，公式地回答：

「我是活著的。而你也靠著這個安全套保住一命。耐心等待一下吧，我已經聯絡了水警，很快會有人來救我們。」

接著，兩人陷入沉默之中，彼此之間就只有海浪聲。

李敬強想向父親坦白自己在島上的所作所為，卻不敢直接說出口，糾結了幾分鐘後，終於開口問：

「你去過島上了嗎？」

「嗯。」

「他們獲救了嗎？」

「不要想那些事了，靜靜休息吧。」

父親不想談及兒子的罪行，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對說李敬強而言，認罪是意義重大的：

「看你也知道吧。我在島上……的所作所為……有些時候……一心想做好事，卻愈做愈多錯事……結果實現了的好事一件也沒有，幹下的錯事卻愈來愈多……最後，回頭過去剩下來的，除了錯事之外，什麼都沒有。」

李敬強說到這裡，正要將自己的罪行一一說出之時，父親卻刻意用一枝香煙打斷問：

「抽煙嗎？」

聽罷他不知所措的搖頭，想說的話都被打亂了。

父親續說：「很抱歉，我身上可以安慰你的東西，就只有這貨了。」然後享受的抽著自己的香煙。

「我只是想將他監禁一下，沒想到他一晚就凍死……」李敬強又開口說，父親及時打斷：「惡出於人，猶如蜜產於蜂……」

「什麼？」

李敬強不知父親在說什麼，只見他眺望著遠方的海平面，淡然回答一句：

「我知道你在島上幹了什麼。」

「大家都還活著嗎！？」

「並不盡然。」

「你有看過《蒼蠅王》吧……在荒島那樣極端的環境，誰又可以保持自己的心智呢……」

父親深深抽一口煙，向天上呼出又灰又黑的煙霧，補上一句：「在島上所發生的一切，就由它們留在島上吧。」

說罷，煙霧已消散了，兩人頭上只剩下一片藍天白雲。

李敬強理解父親說話的意思，但他卻哭了。

因為嚴重缺水的關係，他連淚水也哭不出來，只是無淚的哭著。人是自私的，此刻在他心裡，父親的關愛，已蓋過了內心的罪惡感。

哭，是因為他意識到，島上的那個作為獨裁者的他，已經消失了。

「你滿身都是血，受了很重傷嗎？」他問父親。

「死不了的，放心吧。」

「別逞強了。肯定痛得要死吧？」

「被你發現了。嘿嘿。」

「話說回來，我居然沒發現你是什麼時候長得這麼大……」

我真是個失敗的爸爸。他想說出這句話，卻又吞回肚子裡，因為這種事，只有自己知道就好了，要是告訴了兒子，才是真正的失敗。

「你也是啊。」李敬強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多久沒正面望過父親的臉，更沒有與父親對望過。

可是，父親的臉卻遍遍纏著厚厚的繃帶，只露出一雙眼。

「你的臉為什麼纏著這些……是什麼東西？」

「這？是別人的褲子，我將它撕成條狀，當成繃帶用了。」

「別人的褲子」對李敬強來說，實在太衝擊了：「不，不！我的問題是，你為什麼要纏著自己的臉？」

「因為我的臉受傷了。」

「解開來看看吧。」

「不，太可怕了。我怕嚇了你一跳。」

「沒關係的，我更怕捱不了去醫院，要是中途不幸死了的話，你這樣子就是我對最後的印象了，這樣好嗎？」

「你不會有事的。」

李敬強嘆口氣，決定不再找什麼借口了：「算了，我就直接說出口吧。老爸，我想看看你的臉，可以嗎？」

面對直面的要求，父親只好答應：「既然你說到這個份上的話……」

說罷，他開始拆開繃帶，一層、一層、一層的拆下來。

看著父親的臉逐漸的揭露出來……那個左邊臉上的大洞也盡現在他的眼前，這傷口砍得很深，甚至能透過這個洞，見到父親所有的臼齒。

傷口以及牙齒上，都是紅色的鮮血，以及唾液之類的黏液……

看來又痛又可怕。

他不禁開口問：「為什麼……！？」

說罷又忽然再道：「不，我不問了。謝謝你。」這是一份尊重。

父親沉默不語，默默的再包紮好自己的臉。聽到兒子說要看自己的臉，他心裡是很高興的，卻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

於是兩人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父親忽然開口問：

「對了，你喜歡什麼國家？」

他想把握機會跟兒子多說一點話，卻因為太久沒跟別人閒聊過，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能想得出的就只有這個帶有一點動機的問題。

「沒什麼特別喜歡的，但一直對南美洲很感興趣。」

「這樣嗎？你那個大學什麼什麼課程……」

「哲學，我讀哲學的。」

「不要讀了，我們一起去那裡遊歷一番吧。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不是嗎？」

「你忽然這樣說，太突然了，不是在開玩笑吧？」李敬強不知道父親這樣說是什麼動機。

「沒騙你的，回去後馬上做好準備吧。」

也許，他想彌補這些年來，兩父子所失去的時間……

又或是，他是想要找個地方，跟兒子一起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吧。

「你是認真嗎？」

「認真的。我可以托個朋友，讓我們在貨櫃碼頭上船，轉乘幾趟後，一兩個月就會到南美洲。」

「為什麼不乘飛機？」李敬強這個問題很合理。

「我不相信飛機這種交通工具，直升機的話還可是，但飛機對我來說真的太危險了……」

「你害怕飛機嗎！？我活了十幾年都不知道這件事！實在太荒謬了！」

「一點也不荒謬！你知道飛機這種大傢伙比地鐵還要重，卻能飛上天上，這是有可能嗎！？」

李敬強慌了：「老爸，飛機飛行的原理可不是這樣的……」他沒想到父親這種奇怪的執著是認真的。

「你看，我肯定比飛機要輕吧？怎麼我不能飛？但它那麼重卻能飛？分明就不可理吧！」

「額……但是……」他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個時候，不遠的海面出現了一個黑點，它激起浪花，以高速駛向兩人所在的遊艇。

李敬強問父親：「這是水警嗎？」

聽罷他點點頭，問：「你能站起來嗎？」

「勉勉強強吧……」

父親說著：「我來扶你。」一手把李敬強扶起，一起走到船頭，迎接救兵。

對方愈駛愈近……很快已來到遊艇旁邊……

李忠信緊握著手上的野太刀，口中念念有詞：

「他媽的這是什麼一回事……」

他知道，這是一艘分區巡邏警輪。

正常來說，這種船不會單獨用作救援的。

即使情況所限，只能用這種船……船上也應該會有一小隊救護人員吧？

可是，船上並不存在這種人。

有的，是十幾名似是飛虎隊，全副裝備、荷槍實彈、手持衝鋒槍或是步槍的女警員……

全都是女人。

這一刻，一切都很明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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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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