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故事，我來寫歌》 - 至此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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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

秋陌微雨

Jan 1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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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分鐘 1,41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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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舀起一丸玉雪，送入口中——那軟糯的口感，似要將一切情感全都黏糊。

　　記憶中那年冬至，恰逢她生日。當時她正被期末報告和成串成串的活動糾纏住所有時間，反而忘了這件事。

　　倒是他，在日昃時分，送來一碗自己做的紅豆湯圓。

　　「我的大少爺，你什麼時候開始洗手作羹湯啦？」

　　彼時她這樣揶揄。平常大大咧咧的男孩兒驀地不好意思了起來，他搔搔頭，耳根也泛紅。她舀起一顆芝麻湯圓，卻發現它像是洩了氣的氣球般，軟趴趴的塌倒在銀匙上。她再看看碗中。也不知他是怎麼煮法，五顆裡面居然有四顆是破掉的。湯也不怎麼甜，卻十分溫熱，彷彿能融化朔風的凜冽，暖進心裡。

　　「妳覺得這個……還能吃吧？」男孩問，刻意輕鬆的語調帶著一絲藏不住的侷促。

　　「很好吃。」

　　她望向他，綻開真誠的微笑。

　　「真的。」

　　

　　那之後，每年冬至，他都會親手做一碗紅豆湯圓，帶給她。

　　直到那一年。

　　依然是冬至，他依然為她做了一碗紅豆湯圓，但他沒有自己送去，而是約她到一間咖啡廳。

　　平日的午後，店內沒有多少人。他告訴她，他要走了。

　　她差一點打翻面前的碗。

　　「你要去哪裡？」她急問。

　　他沉默，有什麼在他籠著倦意的眉心激盪起波瀾。

　　「回去，訂婚。」

　　她驚愕難言，手上的湯匙掉回碗裡，發出「哐啷」一聲驚響。

　　他慌忙解釋種種緣由，歉然、焦急而真摯。她或許有聽進去，或許沒有。他唯一確切記得的，是她沒有把湯圓吃完就離開了，似乎，還紅著眼眶。

　　最後是他獨自收拾桌面。在十來顆圓潤漂亮的湯圓中，他留意到一顆芝麻湯圓上的缺口，黑色餡料汩汩淌出，像是流著他流不出的淚。

　　但他又能如何呢？生於豪門嫡系，此生早已註定。

　　瓷碗餘溫猶存，他卻已經感受不到。

　　

　　歲月走馬，時景遞嬗。

　　他還是回來了，安然套上命運早已牽引好的繫鍊——雖然，仍有一絲偶爾會與現實展開拉鋸的倔強。

　　冬季初臨，一張大紅喜帖像是被春風吹過負霜的枝椏，吹到他向來空曠簡潔的辦公桌上。

　　是他一個相當信任的下屬遞來的。他瀏覽過一遍，翻動桌曆，想確定婚禮那日有沒有其他行程。

　　指腹觸到日期的瞬間，他眼瞳一顫。

　　又是冬至。

　　那個縹緲身影不期然浮現在腦海，猛地擊中心頭某處，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搖搖頭，摒開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渾濁——怎麼會想到她？

　　但他沒有深究，只是喚來秘書，吩咐這件事。

　　

　　婚禮當天，他準時到場。

　　將禮金遞給服務人員，還未循引導入席的間隙，忽聽後方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令他下意識的回過頭。

　　然後，撞上一雙熟悉的眼眸。

　　前幾日偶然幻出的景象竟彷彿預示，楔子似的截斷所有思緒，他一直以來以機敏著稱的腦袋，霎時刷成一片空白。

　　然而新郎倌居然毫無所覺，熱切的向頭兒介紹身旁臉色煞白的新娘。他勉強撐著微笑應付幾句，然後隨著幾個人踏入會場。

　　筵至中途，新郎家屬陸續上臺發言。他不怎麼喜歡坐在原地聽一群大媽老頭念叨陳腔濫調，便藉口去洗手間，到宴會廳外透透氣。

　　「你怎麼在這裡？」

　　他聞聲回首，只見她一身緋紅旗袍，容貌一如既往清麗若水，髮間一對赤金仿步搖更添喜氣。他望著她，話到喉頭，卻怎麼也吐不出。

　　她亦望著他，雖然面容還有幾分少年的影子，到底被清瘦消磨去了大半。視線不經意的滑過他手腕，腕錶半掩著一條極細極淡的痕跡，若有似無的刻意。

　　他這些年，也過得很掙扎吧？

　　「吃過湯圓再走吧。」沉默良久後，她輕聲道。「畢竟今天是冬至呢。」

　　未曾言明，他卻已然領會。他笑笑，然後，與她錯肩而過。

　　湯圓不僅是冬至的借語，亦為婚姻花好月圓的象徵。

　　這些他早就知道，然而大鍋上桌時仍讓他一驚。

　　只因那甜湯不是桂圓湯，而是紅豆湯。

　　他盛滿一碗，放到自己面前。突然，手機「叮叮」作響，一則訊息自背景跳出：

　　「我們的婚約取消了。」

　　螢幕忽而一片漆黑，他將手機放回口袋，空落的感覺從肋下蔓延開。

　　舀起一丸玉雪，送入口中——那軟糯的口感，似要將一切情感全都黏糊。

　　湯已飲盡，幾顆雪球般的湯圓聚在碗底，彷彿一群失去大海的鯨魚，像是訴說著他傾訴不出的，苦澀的擱淺。

　　花好有時，月圓難永。

　　嘆息和著碗底僅餘的幾枚雪球，無聲嚥下。

　　他能幫她收拾那碗未食畢的湯圓，可他不能讓她這麼做。

　　從今往後，他的每一年裡，都不會再有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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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賽作品

#1 發病草稿

#2 《腦葉與燉湯》

#4 天命難違

#5 無弦結他與有聲手語

#6 童年消失記

#7 《公告001》

#8 十年之約：我們的四重奏

#10 微故事: 舊時式的愛情

#11 不如不遇傾城色

#12 星雲之上

#13 贊助推廣《雙劍逍遙》by寒天七舞

#14 我就是自己人生中的女主角

#15 生命之根天贈之禮

#16 讓我陪著你

#17 贊助推廣《似是舊識》by 翩翩

#19 謝謝夢中的你/妳 (含大綱)

#20 《公告002》

#22 《公告003》

#23 藍色便籤

#24 終結生命的微笑

#26 《到底在痛苦什么呀你？》

#27 Game over鍵壞了

#30 星星和玻璃先生

#31 家人的意義

#32 《三年又三年》

#33 〈既未相戀，何必相思〉

#34 《公告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