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畫 As in a Painting - 未癒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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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未癒

唐曉海

Apr 6, 2025

111

8 分鐘

凝神、調息、運氣。

言雙在心裡默念著口訣。一發力，藏在指間的銀針破空而出，筆直的刺入練習用的假人。

假人身上已佈滿針孔，由此可見言雙練習了多久。

凌云看著在庭院練武的人，不由得嘆了口氣。

自竹林回來那日，也才過了兩天，言雙的針法已有顯著的進步。這雖然是好事，卻也印證了這兩日言雙幾乎沒怎麼休息。

「如果我再有用點，是不是白塵就不會受傷？是不是我就可以止住他的血？是不是我就不會被趕回來？」一踏入韶華派山門，凌云回過頭想確認言雙的身上有無傷痕，卻只見他斗大的淚珠不停往下掉。言雙緊握雙拳，衣袖上還染著一點白塵的血跡。

凌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緊緊抱著他，說不出話。

隔日凌晨，天還未亮，凌云就發現身邊的言雙不見蹤影。他急忙出去尋找，卻發現言雙跑到藥房裡整理藥材，整理完後還按照洛冉開過的方子煎了一些藥，接著收拾好東西後便到庭院練武。

他把師父平日裡安排的課業一項不落地全做了，甚至延長了自己練武的時間。如此聽話乖巧，如此……反常。

凌云發現言雙的動作和那日客棧裡的江以瀲十分相像，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只能安靜地站在一旁。

如此持續了兩日，洛冉也注意到言雙的轉變，於是他找了凌云前去問話。

他看著這個平時穩重的弟子竟也慌了神，只是支支吾吾的說著什麼黑衣人、什麼竹林，還有那位為了保護他們而受傷的公子。

「白塵……」洛冉輕聲複誦著。

他讓凌云回去歇息，自己也回了臥房。

夢裡，他見到那個消失許久的友人。

他看見顧天漪背著白凡，搖搖晃晃的走上山門。他趕緊上前攙扶，顧天漪卻突然跪下，請求他救白凡。

但他只是伸手輕輕碰了顧天漪的臉，然後搖了搖頭。

顧天漪當時的表情，他到現在都還忘不掉。

混雜著悲傷、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顧天漪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強求，只是背著斷氣多時的白凡離開，從此再沒離開過無常山。

「稟告掌門，外頭有人求見。」

被弟子的呼喊聲喚回現實，洛冉才發現自己正身在紫凝殿中。他揉了揉眉心，有氣無力地問：「什麼人？」

「是一位公子抱著一位傷重昏迷的姑娘，那姑娘臉色發青，好似中了毒，而公子的身上也有不小的傷。」弟子如實彙報。

「中毒？」洛冉眉頭輕蹙：「快把人帶進來。」

不久後，弟子把人領進紫凝殿。

洛冉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的人。

那公子白衣上的血跡深淺不一，看著像是舊傷未癒，又有了新傷。他一手抱著那位姑娘，讓對方靠在自己的右肩，腳步虛浮。

一旁的弟子見狀，上前想接過那位昏迷的姑娘，卻被那公子幾不可察地避開。

洛冉將一切看在眼裡，低聲詢問：「公子所為何事？」

他收緊手臂，讓那姑娘輕靠在他身上，然後單膝下跪。搖搖欲墜，聲音卻堅定無比。

「請前輩救救他。」

洛冉的視線掃過兩人，迅速判斷出兩人的傷勢嚴重程度，他拿起筆在面前的紙上寫著什麼，又道：「公子恐怕有所不知，韶華派多年前已立過誓，早就不參與江湖事務。」

「晚輩知道，晚輩並無打擾韶華派之意，實屬無奈才會上山求助。」那人低著頭，身體止不住的微微顫抖，不知是傷勢使然，還是早已力竭。

洛冉抬手招來一位弟子，把寫好的藥單遞給對方，又問道：「你們這傷，是怎麼來的？」

「晚輩與友人意外中了幻術，落入陷阱。」

洛冉挑眉看向對方，他察覺到對方有所隱瞞，雖不知道為何。但方才防著自己弟子的舉動，加上此刻避重就輕的言論，都讓洛冉心生不悅。

「要救也行，但本座只能醫治一人。」洛冉看著二人：「公子你的傷勢，可比那位姑娘嚴重的多。」

「沒關係的，請前輩救救他。」那人只是搖了搖頭，語氣更堅定地回答。

恍惚間，洛冉彷彿又回到多年前的夜晚，看見了跪在地上的顧天漪。

「罷了……」洛冉低聲說著。不確定是在說給對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他對著一旁的弟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把人扶起來。

此時凌云正拿著藥，走進紫凝殿。他一看見那位公子，便驚呼出聲：「白公子！你們怎麼……」

「等等。」聞言，洛冉臉色一沉，打斷了凌云：「你……就是白塵？」

白塵再次跪到地上，抬起手作揖：「是，晚輩方才過於心急，未及自報姓名，還請前輩莫怪。」

見狀，凌云趕緊上前接過昏迷的江以瀲，交給一旁的弟子。

「想必你就是前些日子凌云與言雙下山遇見之人吧。」洛冉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說道：「本座聽凌云說，那日在曲淮遭受襲擊。可我韶華派向來低調，也許久未問江湖之事，如今無端遭受攻擊，莫不是受你們牽連？」

「師父，不是這樣的……」凌云眼看洛冉動了怒，於是開口想要解釋。

「自你踏入此處起，先是防著本座的弟子，後又對本座的提問敷衍了事。」洛冉又一次打斷凌云，接著說道：「你既防我弟子、又對本座諱莫如深，何苦來此求救？」

「當日之事，讓二位姑娘處於危險中，晚輩難辭其咎。」白塵抬起手，捂著心口，順了順氣：「那些黑衣人，晚輩先前只在沂都見過，目前尚未查明其背後是誰所指使，故未能明言，望前輩見諒。」

洛冉看著眼前的人，眉眼之間，竟與多年前那人有幾分相似。他背過身，不再看向白塵。

白塵只當洛冉怒意未消，他有些急切地開口：「而晚輩方才的躲閃也只是害怕……」

他聲音發顫，凌云望向他，眼中滿是擔憂。

只見白塵咬緊牙關，卻仍止不住唇角發抖，他扯了扯嘴角，輕聲說道：「……害怕離了手，就再也見不到了。」

聲音很小，幾乎聽不見，像是認定說出口了一切都會成真。

洛冉側過頭，輕輕嘆了口氣。

許是當年欠他們的。

「下去吧。」洛冉擺了擺手：「別讓言雙看見，免得他又多想。」

凌云點了點頭，讓其他弟子把江以瀲送入殿中，自己則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白塵。

他拿出方才的藥瓶，塞進白塵手中：「這是韶華派特製的秘藥，你這幾日按時服下會好受一些。」

白塵望向凌云，眉頭深鎖。凌云以為他仍在擔心江以瀲，便說道：「江姑娘不會有事的，師父方才沒有騙你，你身上的傷比江姑娘重多了。」

「謝謝……」白塵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又問道：「剛才前輩說言姑娘……」

凌云看著眼前人，沉默半晌，還是把這兩日言雙的情形告訴對方。

「我當時不是……」白塵剛想解釋，卻因一時激動牽動了傷口。

凌云伸手替他順了順氣，開口安慰道：「我自然知道白公子你當時是為了保護雙雙才要我們先走。只是師妹年紀尚小，未必懂得，現在又聽不進去人說話。我會再多勸勸他，師父方才也只是怕雙雙再被刺激到，才會那樣說的。」

「抱歉，是我思慮不周。」白塵輕蹙著眉頭。

凌云只是無奈地笑道：「或許過兩天便好了，白公子不要太往心裡去，這些日子還是好好休息吧。」

白塵站直身子，朝凌云說道：「謝謝凌姑娘方才相助，但我想我還是先不要待在韶華。只是要麻煩你們，若以瀲傷養好了，再通知我來接他。」

「可你這傷……」凌云還想勸勸他，卻看見白塵眼裡的堅定，一如那日在竹林裡：「我知道了。曲淮鎮上有間客棧，老闆與我們門派交好，你就到那去休息，萬一傷口怎麼了也能及時處置。」

「謝過凌姑娘。」白塵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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