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曦的大房子 - ２－６混亂的早上

用流理台的嘩啦嘩啦沖完可能有的傷口之後，苗曦再次檢查手上中毒的情形。

「沒有血……」

「早安，妳好嗎？」

說話的是黑色冬瓜，糖糖正趴在餐桌咬長棍麵包吃。

「一點都不好，我好不好跟妳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早上起床被賽希兒咬，下樓的時候跌倒，然後還被另外一隻刺痛，但就是找不到傷口。」

苗曦邊發洩邊轉開水龍頭繼續沖洗手掌，越說越快要掉淚，沒想到糖糖的反應卻超乎她的想像。

「哦。」

「哦什麼哦啦！這個房子到底還有幾隻冬瓜？」

「加上賽希兒之後有三隻。」

「果然。為什麼昨天沒提醒我？」

「妳又沒問我。」

「昨天應該就要全部出來啊，為什麼小斑點要躲著我？」

「小斑點。」

「對啦，身上有斑點，好像被油漆滴到一樣。」

「斑點啊……嗯。」

「有什麼問題啦？」

苗曦用力跺腳，耐心幾乎快被磨光光，要不是怕被糖糖螫傷，她早就伸手拍過去。

「她在哪裡？」

「哼……被她逃走了，她說要找她的姊姊。噢，我的腳，什麼東西啦？」

突然有東西撞到右腳的腳後跟，苗曦往地板一看，就看到抱著頭的紫斑冬瓜。

「出現了！」

「快點把她丟掉。」

「咦！為什麼？」

苗曦驚訝地看著糖糖。

「因為她是壞蛋！」

紫斑冬瓜抬起頭怒吼，連環跺腳，地板被她踏得咚咚響。

「欸？」

「她是賽希兒的妹妹，就是很吵的妹妹。」

「原來妳們感情不好喔……」

看著黑冬瓜爬到桌緣和紫斑冬瓜形成對峙之勢，苗曦有一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人家只是想找姊姊，就說人家很吵，還想要把人家丟掉！」

「因為妳也很吵。」

「病毒馬鈴薯，快點伸出手讓人家上去！不然就咬妳！」

「要是讓她上來，我就給妳再打好幾針。」

糖糖站起身晃著尾巴，倒鉤閃閃發光。

「嗚……反正妳們不要吵架啦。我要去吃早餐了。」

苗曦退到一旁，走到瓦斯爐前踮腳尖，打開鍋蓋，鍋子裡還剩很多昨天沒吃完的香噴噴大雜燴。蓋回去後，略作思考，她打算將桌上的麵包搶兩個過來，剛好有從家裡帶來的果醬，可以抹來吃。

「果醬放哪裡？」「姊姊在哪裡？」

「妳放在地上的那裡，賽希兒也在那邊。」

「馬鈴薯，果醬呢？」

紫斑冬瓜將尖銳的憤怒移向苗曦，強烈地警告她最好別猶豫，最好別聳肩。

幸好，苗曦就算沒有受到威脅也立刻回想起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果醬是放在距離通向室外的門口附近的地板。總之，一定要趕快想辦法出去。

結果，果醬確實是在記憶中同一個位置，但蓋子已經被打開了，而且裡面除了果醬之外，還有一團雪白的東西堵住開口，還會動。

不遠處，蓋子靜靜地躺著，罐子卻發出唏哩呼嚕的怪聲。

果醬很明顯的減少。

當紫斑冬瓜飛撲然後仆倒在果醬前面的時候，發出怪聲的背影和那團雪白的東西逐漸符合賽希兒的模樣，讓苗曦終於理解到現在到底在發生什麼事。

「我的果醬，居然沒經過我的同意就亂吃一通！」

「……吶？」

雪白的團狀離開果醬表面，回過頭用滿臉甜味的疑惑望著背後的打擾。

「妳好貪吃！」

「吶，我只吃了一點點吶，沒有吃很久吶。」

賽希兒把臉龐抹乾淨吃光光後，跳到地板，靠著罐子坐下打嗝。

「但是妳整隻鑽進去吃，這樣都是妳的口水。還給我。」

苗曦扠腰斥責仍在打嗝的賽希兒，看她似乎變得更圓滾滾，就把果醬抱走。

「因為很好吃吶……很久沒吃了吶。」

「這本來就是妳這隻馬鈴薯應該要準備的禮物，姊姊吃掉禮物又有什麼不對？」

「吶……嗝吶……」

「我哪有要送妳們什麼禮物？這是我帶來自己吃的，妳們要吃就要先跟我說。還有，不要再叫我馬鈴薯了。」

「病毒！」

「賽希兒管好妳的妹妹啦，她居然罵我病毒。」

苗曦抱著果醬快步逃開，但隨即因為後方的談話而停下腳步回過頭關注。

「蜜芬媞吶……乖吶，聽姊姊的話吶。」

「人家沒有惹麻煩，人家一點也不麻煩，是病毒馬鈴薯一直破壞我們的感情。」

「關我什麼事啦？」

「看吧，馬鈴薯在偷聽我們說話，一定，又有壞主意了。」

紫斑冬瓜蜜芬媞躲到賽希兒身後，以含有敵意的目光反擊來自上方的憤怒。

「……不理妳們了。」

苗曦原本要踏前，卻因為體型的懸殊差距而縮回，免得踩扁她們，但又吞不下怨氣，只好滿肚子氣轉身離開，

將果醬放到餐桌後，還沒歇息就對上糖糖的視線。

「早安。」

「什麼早安啦……」

苗曦突然覺得很累，彷彿整晚的睡眠存量都用光光了。

「沒什麼，打招呼而已。」

「到現在才講，又不是早上才剛碰面，」

「我有說過。可是那時候妳忙著洗手好像沒聽到，所以就再打招呼一次，看看妳是不是沒禮貌的孩子。早安。」

「好啦，早安。這樣可以嗎？」

「為了被叫作禮貌的孩子，敷衍了事也沒關係嗎？」

「不然妳要我怎樣啦？」

「沒有。」

「……」

苗曦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該做什麼才好，左轉右轉，看到餐桌的麵包就坐上椅子，看到裝著一朵花和清水的杯子便拿起來喝掉，接著跳下，跑向冰箱找可以配早餐的飲品。很順利地發現牛奶，但尋找馬克杯的時候就遇到困難了。

「妳好忙喔。」

「杯子在哪裡？」

「用那個杯子不行嗎？」

「姆……我就是要用有握把的，找不到！」

「沒有那種的，碗可以嗎？」

「那碗就好了。」

輕而易舉地從整整齊齊的餐具架子取得有藍莓圖案的碗之後，苗曦抿著嘴坐回椅子，將累積不少的悶氣稍微嘆出來。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我知道啦。」

「啊，上來了。」

糖糖說完沒多久，桌緣冒出賽希兒的頭，緊接在後的是蜜芬媞，原來這兩隻冬瓜姊妹，前者背後者，沿著桌腳爬上餐桌。

「麵包吶！」

放下妹妹後，賽希兒衝向長棍麵包，咬住糖糖沒吃過的那一端，接著就跟糖糖開始互相遠端拉扯推擠。

「啊！」

「人家想喝牛奶，熱的。」

「這是冰的……」

苗曦疲累地回應坐在碗旁邊的蜜芬媞，想吃麵包的念頭被兩隻冬瓜給破壞，冰箱的食材都是生的，所以現在只剩鍋子的大雜燴。

「馬鈴薯，妳會開瓦斯爐的火嗎？幫人家加熱，反正妳也沒事做。」

「自己去弄啦，這是我要用的碗。」

被蜜芬媞的話惹得不高興，苗曦湧起端走碗的動力，盛了滿滿一碗的馬鈴薯回來。

「馬鈴薯！人家也要！唔……」

眼看苗曦大口大口咀嚼，卻沒有分享的意思，蜜芬媞不再跳動和吵鬧，坐下後變得沉默。

「這才叫作馬鈴薯，我長得一點都不像，反而是妳長得比較像馬鈴薯，跟我道歉就給妳吃。」

因為進食的關係，再加上可以捉弄紫斑冬瓜，苗曦的心情可說是前所未有的好。

「馬鈴薯就是馬鈴薯，人家是美麗的冬瓜……」

「不給了，哼。」

苗曦一口吃下讓蜜芬媞饞嘴的馬鈴薯，塞得滿滿，雖然還是有點生氣，但想到冬瓜一定更生氣便痛快不少。

然後，她拔出乾乾淨淨的湯匙，托著腮幫子，指著蜜芬媞的失落。

「再給妳一次機會，向我道歉。」

「馬鈴薯……」

蜜芬媞嘴裡咕噥的時候，另外兩隻的爭執突然達到最高峰，隨著賽希兒發出的一聲吶喊，苗曦抬頭就眼睜睜看著碗被糖糖和麵包推到自己的面前，雖然及時反應退開，但這樣的舉動是大錯特錯的。

時間彷彿暫停了，碗內的馬鈴薯以及其它的濃稠物幾乎倒在苗曦的大腿。再次暫停之前，碗已經掉在地板。

「噢——！」

苗曦退得更後面，結果讓早餐的災難繼續擴散。從桌子、椅子到地板都是災區。

「吶……」「妳在幹嘛啊？」

「妳們——哎唷，吼！都髒掉了啦。」

「好浪費，早就說分給人家吃一點了。」

「我……我真的發火了喔。最好別再繼續惹我生氣。」

苗曦彎腰撿起僅存湯汁的空碗，吃掉灑在衣服和大腿的部分，其它地方就不知道該從何開始清理，尤其是三隻冬瓜眨巴眨巴的眼睛最讓她頭痛。

「吶，抹布吶。」「可以用衛生紙。」

「姆！我當然知道。」

「馬鈴薯的衣服和褲子都髒掉了。」

「不用妳來說啦。」

苗曦邊拿抹布沖水邊瞪著蜜芬媞，接著看向同樣在旁觀的賽希兒和糖糖，很想對她們說些什麼發洩情緒，但越是思索，臉就紅得快要火山爆發，乾脆擰乾抹布，趕緊撞開椅子擦拭桌面。

「哎呀！」

「吶！小心地上吶。」「腳底也髒掉了。」「越弄越忙的馬鈴薯。」

「妳們——去吃東西啦！都是妳們害我不能專心。」

苗曦移開踩到馬鈴薯的腳，結果在挑選地方落腳時，手就因為抹布稍微滑開桌面，整個人重心不穩而扭腳摔倒。

由於側身猛然著地，苗曦感覺左半身都好像要裂成碎塊，從溼黏的異樣觸感推想，那些翻倒的大雜燴黏在身上。悲從中來，她很想哭，但除了抱著膝蓋繼續側躺，讓自己暫時像廚餘就好了。

要是自己從頭到尾都不會動，那麼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不會激怒鈴芝，不會把她弄到失去溫柔的模樣，自己不會離家出走，不會因為遇到小星就害她跌落懸崖，更不會跑到這棟屋子中了三隻冬瓜的毒。

賽希兒和糖糖跳到苗曦身邊時，她哭了出來，從流淚到啜泣，再變成自責的蜷曲，

「不要管我，妳們都不要管我，我就是笨小孩，笨手笨腳的小孩，以後也是笨手笨腳。」

「吶！意外而已吶。」「意外的笨蛋。」

「對啦，我的頭跟意外撞到的頭都一樣啦。」

「不是吶，糖糖別亂說話吶。吶，不是這樣子的吶，起來吶，躺在這裡會感冒的吶。」

賽希兒走到苗曦的額頭前，伸出小手撫摸。

「笨蛋不會感冒，別管我這個笨蛋了，反正沒有人要管我。」

「吶！就算是笨蛋也不可以說這種話吶。」

「就算是小孩也不可以這麼任性。」

「就算是病毒也別覺得自己沒人要。」

「——好啦。我不是病毒，一直叫我病毒病毒……我爬起來就是了，那是不是可以別再叫我病毒？我跟妳們一樣有名字啊。」

苗曦改為坐姿，抹去淚水，看著三隻毛絨絨的冬瓜與自己的距離非常近，各有各的柔軟可愛，心情彷彿沐浴在有花香的陽光下，只不過仍有烏雲未消散。

「吶，我知道吶，小笨蛋吶。」

「小笨蛋這個可以。」

「人家也決定好了，妳叫作小馬鈴薯。」

「不是綽號啦，是名字，妳們可以叫我苗曦。來，一起說說看。」

「吶……」「不想。」「馬鈴薯！」

「賽希兒，糖糖，蜜芬媞，這是妳們的名字，我已經沒有要給妳們取綽號了，所以至少叫我小苗曦嘛。」

「我知道妳的意思，但為什麼不是小豆苗？」

糖糖說完後，沿著桌腳爬，很快地回到桌面，看來是要繼續吃早餐。

「我才沒有那麼小，太小了。」

「因為妳就是那樣的小孩。以人類來說，就是很小一隻的孩子。」

「真的那麼小嗎？」

「別擔心，長大其實很快。」

「冬瓜也會長大嗎？比我還小很多啊。」

「比妳年長了。」

「……」

眼看糖糖已經吃起麵包，散發出不想理人的氛圍，苗曦就將注意力移到腳邊的灼熱視線。

「小馬鈴薯！」

「為什麼妳一定要堅持馬鈴薯啦……算了。」

「因為人家現在的心情就想叫馬鈴薯。」

「吶……」

從剛才開始，賽希兒就愣愣地望著苗曦，一副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的樣子。

「至少妳要叫我的名字啦。我要打掃了。」

「吶！我來幫忙吶。」

賽希兒的發愣像泡泡一樣被戳破，衝向前拉扯苗曦手裡的抹布。

「妳不用幫忙啦。」

「這是我的工作吶，一直以來都是我都做得很好吶，小苗曦去把衣服換掉跟洗澡吶。給我吶，好了吶，聽話吶，」

「……好啦。」

看到終於有冬瓜願意叫自己的名字，苗曦心裡泛起暖意，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在這個地方住下來，住久一點都不是問題。

到浴室之前，苗曦替乾淨的碗裝了一碗大雜燴，裡面的馬鈴薯特別多。

ns216.73.216.79da2

２－６混亂的早上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