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藉勢藉端 有眼無珠
黎明前天色昏暗,織繡房唧唧復唧唧的機杼聲不絕於耳,林氏姐妹與織女繡娘一起幹活,張安姫趁機偷偷拿出繡布問道:「文繡姐,前幾日妳教我一些基本針法,我已練習多遍,但仍有些困惑不解之處,能否請教妳呢?」
林文繡點頭接過張安姫的繡布看一下道:「妳學得很快,也繡得很好,不輸學習多年的文絹喔!」
林文絹舉起雙手伸一伸懶腰道:「我喜歡玩刀槍弓箭,對女紅之類的玩意兒一點兒都不喜歡。」
林文繡搖搖頭微笑道:「妳上回舞刀弄槍搶了男子的名次,在侍衛隊遭同僚的排擠,妳還沒學到教訓嗎?」
林文絹閉上一隻眼睛道:「那些臭男子心眼狹小,容不下女子的武功在他們之上。不過,我常想倘若有一名男子在織繡技藝勇奪第一名,來織繡房幹活,我們會不會對他冷嘲熱諷、歧視、厭惡呢?」
林文繡沈思一會兒道:「這是個好問題,容我想一想。」
張安姫道:「男子專精刺繡與織布,說出去肯定會被人笑死了,這男子未免太娘了!又來織繡房當差,萬花叢中一點綠非常醒目,必引起大家的注意、挑釁與敵視。」
林文絹一面織布一面道:「凡夫俗子都把『女子精於女紅,男子精於騎射』奉為圭臬,視為理所當然,千百年來不變的教條,而武藝高強的我勢單力薄,終究敵不過世俗眼光與文化規範,只好犧牲自己的才能,委屈窩在織繡房織布。」
林文繡正低頭教安姫刺繡道:「所以女子應多學一些女紅,將來靠這技藝養活自己,或找個好婆家。」
林文絹道:「不!不!不!我這輩子都不結婚,一人吃飽,全家吃飽,嫁人就失去自由,還得幫夫家操持家務,真煩麻呀!」
張安姫道:「文絹的想法很奇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人之常情,自古必須遵循的風俗,否則一定會遭到左鄰右舍的非議。」
林文絹道:「街坊鄰居的八卦,右耳進左耳出,自己的人生自己選擇,自己的生活自己過,何必在意別人的想法和眼光呢?」,林文繡專心教張安姫刺繡。
突然一巴掌襲擊林文繡,狠狠打在她精緻的臉龐,鮮紅掌痕烙印在白晰的臉頰,張安姫馬上收起刺繡回到自己的織布機織布。
「竇姑姑,對不住。」,林文繡一面道一面坐回織布機。
「妳憑什麼打我姐姐呢?她哪裡犯錯了?」,林文絹馬起身走到竇昭安面前。
「她的工作是織布,不是刺繡。不認真工作都在聊天。」,竇昭安飛揚跋扈,揮手準備賞林文絹一巴掌,被她擋住且連續出招回擊,引起在場多人圍觀鼓掌叫好,一片喝采聲:「打得好,打得妙,打的呱呱叫!」
林文絹聽到眾人的鼓舞聲,趁機展現高強武藝,林文繡拉她的手道:「別打了!別打了!」
倒在地上的竇昭安被打得鼻青臉腫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不對!都是我不好,請…請…妳手下留情。」
林文絹停止武鬥,雙手放在胸前,斜視道:「竇老嫗,今日我獻醜了,爾後妳再隨便打人,姑奶奶我一定加倍奉還。」,竇昭安怒瞪她狠狽離開。
織繡房再次歡呼聲,紛紛道:「文絹,想不到妳武功那麼好,終於幫我們出一口怨氣。」
「離開織繡房前,竟然能看到這齣精彩絕倫的好戲,太值得了!」
「她奶奶的,這股怨氣斃很久,終於吐出來,覺得很舒服、神清氣爽。」
林文絹滿臉笑容握拳作揖道:「眼見不公不義之事,習武者豈能視而不見呢?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故意要強出頭,大家別見笑了。」
織女繡娘紛紛回到織布機繼續幹活,林文繡臉上掛彩看著林文絹無奈搖搖頭,林文絹洋洋卻得意向林文繡做個鬼臉。
日晚,秋風輕輕飄過臉頰,秋葉紛紛飄落地上,一天又接近尾聲,拓跋宏等人又帶宵夜來慰勞大家,林文絹興高采烈幫忙分送點心,大聲道:「姐妹們先別幹活了,今晚是漢人的中秋夜吃月餅過佳節,大家一起來品嚐月餅。」
「文繡,先吃正宗的中秋月餅再織布」,拓跋宏拿一顆月餅給林文繡。
「多謝元公子」,她低頭接過月餅繼續織布。
「妳怎麼都不瞧我一眼呢?」
「今天我姐姐被人打了一記耳光,不想讓你看到醜態,只好低著頭拼命織布。」,林文絹津津有味吃月餅。
「文絹,今天鬧得不夠大嗎?」
「馬馬虎虎!不大不小,剛剛好而已!」
「發生何事呢?」,拓跋宏急切問,林文絹把今早發生的事情詳細講一遍。
繡娘陳善娣道:「這些日子多謝兩位公子送來宵夜,很可惜織繡房多數人都已決定離開皇宮另謀出路。」
拓跋宏相當不悅道:「竇昭安真是仗勢欺人。」
值此,竇昭安與張祐一起進來,她目瞪拓拔宏與馮誕,一面哭訴一面大聲道:「我臉上的瘀青血朣就是被女漢子林文絹打傷的,還有這兩個乳臭未乾的紈絝子弟,不知先拜碼頭,三不五時就送宵夜來我的地盤撒潑打野,上回這個小雜卒還捏傷我的手臂,嚴重破壞我這兒的規矩,真是沒教養的臭小子……。」,直指拓跋宏破口駡給張祐聽。
張祐驚見拓跋宏向竇昭安示意不要再講,她連珠炮似地連罵帶說,容不得任何人插嘴,哭訴道:「我自小跟隨竇太后當差,未受過奇恥大辱,張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好好嚴懲林文絹與林文繡,還有這兩個野男人,還我一個公道……。」
竇昭安滔滔不絕駡個不停,張祐無法打斷她的漫駡,只好向拓跋宏下跪道:「微臣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竇昭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猶如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全身麻木,更像雷轟電掣一般,精神處於半癡半呆的狀態之中,愣愣地戳在那兒,兩顆眼珠直直的看著拓跋宏,此時所有人都很震驚,隨即向拓跋宏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祐輕輕拍竇昭安的臉頰三下,她才慢慢清醒過來,立刻下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愚昧無知,有眼不識泰山,罪該萬死,請陛下饒恕。」
「朕從來沒有被人駡得如此不堪,尤其『沒教養的臭小子』嚴重污衊太皇太后用心教養朕的苦心。朕身為當事人,不想直接懲處貴為先朝竇太后的姪女,此事交由張祐稟告聖母聖后她秉公處理。天色已晚,朕先回紫宮休息,預祝大家佳節愉快,賞賜中秋月餅,張安姫幫忙分給大家,包括那位開口閉口號稱自己是竇太后的姪女。」
眾人下跪齊聲道:「謝皇上恩賜。」,拓跋宏狠瞪竇昭安一眼,心疼看一下林文繡臉上的掌印,依依不捨與馮誕步出織繡房。
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銀河灑滿璀璨星光,林氏姐妹帶幾顆月餅,走在無人的大街道上朝紅樓走去,林文繡憂心道:「今日之事,妳真的鬧太大,還把皇上扯進來,我真擔心皇上會被懲罰。」
「姐姐,我總覺得皇上特別關心妳,妳也一直很關心皇上。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你們不像主僕像一對情人。」
「妳別瞎扯!」
「我沒有瞎扯,以前我們一起照顧皇上,妳天性溫柔慈愛、善解人意、體貼他人,皇上比較依賴妳,喜歡妳照顧他;而我天性粗枝大葉,不拘小節,與男子稱兄道弟,常常與皇上鬥嘴。時間飛逝,我忘了皇上已不是小頑童,正值青春年少的他也有七情六慾,難道妳與他......。」
正在此時,她們突然看到拓跋宏與馮誕站在紅樓一棵梅樹下,四人相望而笑,林文絹道:「說曹操,曹操就到。馮公子過來站到我旁邊,姐姐站到元公子旁邊。」
「妳又在搞什麼呀!」,馮誕走向林文絹。
「馮公子!你看看他們,郎才女貌十分登對,是不是呀?雖然差十歲,但元公子『少年老成』,一點都不違和。」,林文絹笑的兩個小酒窩特別明顯。
拓跋宏聽到『少年老成』,微笑看林文繡一眼,馮誕不屑對林文絹道:「師父您老人家到現在才知道,真是後知後覺!」
林文絹道:「徒兒!你早知道為什麼沒告訴我呢?」,舉手要搥打馮誕,馮誕閃開,林文絹追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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