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週六那天,因為前一晚擔心獨自講解導覽會講不好,熬夜多看資料準備的海允一個不小心就睡過頭,雖然沒遲到,但他急匆匆出門,總算趕在約好的時間前五分鐘抵達地點。
只是天公不做美,半路下起雨,海允一撈包包發現急著出門沒帶到傘,只好兩手遮頭、低著臉往前衝。
日本建築是沒有騎樓,好不容易在雨勢變大之前,躲在約定地點附近的一個店家遮雨簷下,遮雨簷不大,勉強一個人站立,拍拍身上雨滴,頭髮有點濕,左右張望著,不曉得到底是誰預約了今天的導覽。
拿出手機看著辛沼前一天傳來的對方資料,撥出號碼想要詢問。
此時突然有把傘遮到袁海允頭上,遮去隨風吹飄的雨點。
疑惑一愣,心想是哪個好心人見他可憐躲雨幫了他一把?手中的手機在撥出通話,海允轉身一看,沒有想到近在咫尺的是張熟悉面容。
透明雨傘底下與他共撐的人,竟然是……
方牧衡?
這不可能吧?還是恰巧在異國遇上了一個長得跟方牧衡很像的人?那個眉眼五官幾乎相同……
海允整個人怔住,霎時間根本什麼話都說不上來。
那個男人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明顯在震動著,他看看來電又看看海允手裡同時也在撥出的手機,對著眼前呆掉的人開口:「是你撥給我的嗎?這是你日本號碼?」
長得像就算了,那個說話的嗓音語調根本就是……
「……方、方牧衡?等、等下……你不會就是那個……魔幻什麼……火炎焱……吹笛人?」那個羞恥到極點的名字。
「小海,你省略掉好多字喔!」方牧衡切掉通話,保存號碼。
「因為我不會唸……等一等……是你……你預約……真的假的?別開玩笑……」袁海允震驚到說話都結結巴巴,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在別的國家遇見認識的人,這個人還是他的前前男友。
「預約需要留網名,一時間想不到,就用我國中時打遊戲用的名字,魔幻艾火炎焱亦萬滅魔艾吹笛人。」方牧衡把這個超級中二的名字唸了一次。
其實什麼發音根本不是重點,海允完全聽不進方牧衡唸的名字,他慌了,極度不知所措,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跟前任見面,到底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是正確?又或者說,他們還應該再見面嗎?
海允愕然表情的沉默,方牧衡自然是看在眼裡,猝不及防的讓海允見到他,其實是真的有點太過份,海允驚慌的心情可想而知。
「抱歉……那個我……因為要是讓你提前知道是我預約的,你一定不會接活動導覽,知道你在日本,我來日本玩,很想要見一面……知道你在這裡過得好不好?」方牧衡說出實話也趕緊道歉。
「我過得怎麼樣跟你有關係嗎?我們都已經分手了。」強按捺住心中如颱風過境狂暴的思緒與震撼,海允力求自己在表情上盡力做到平靜無波宛若沒事一般,他不想讓方牧衡看到自己慌張的軟弱無措反應。
「……是,是沒錯……」海允說出的事實像是在劃清兩人界線似,讓方牧衡心臟微微刺痛好幾下,在心中警告自己不應該對海允的態度有任何奢望,畢竟兩人已經是前任關係,而且還是他先提分手的。「對不起用這種方式跟你見面,太突然了,沒有顧及到你的心情……」
海允的眼神暗了下來,沉默幾許之後才低聲問道:「那今天這個導覽……我們還是……」
「如果不想講,我不勉強你,想見你是真,想聽導覽也是真,你忘了以前我也是在老街上帶文化走讀的嗎?我對這邊的街町文化很有興趣……」方牧衡帶著滿滿歉意說道。
如果直說是要來見他,海允可能就會直接回絕,然後轉身走人,可要是方牧衡有點心思想聽導覽,他是不是應該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一想到打工,負責任的海允心裡就開始糾結。
見海允似乎有點被他說動,方牧衡趁勝追擊,卻是用不為難對方的勸說方式,「反正……你也出門了,能不能就把我當作完全不認識的遊客,跟我講講這邊的傳統文化保存?就當作聊聊天……或者是我閉嘴聽你說就好?嗯?可以嗎?」聲音低低哀哀的,可以聽得出來是放低姿態的懇求。
袁海允終究是動搖了,也狠不下心馬上離開,他們的分手雖然痛苦,但也不是撕破臉那種誓死不相往來,他緩緩點頭,沒注意自己妥協地嘆了一口氣。
「既然都來了,那就走一圈幫你介紹導覽一下。但我只是見習生喔!」
「太好了,感謝。」方牧衡帶著明顯討好的笑容說謝。
雨勢雖沒加大,但也沒轉小,兩人共撐一把傘走在濕濡的柏油路上。
雖然這一地區屬於東京都,但是在著名景點與遊客聚集之地以外,許多區域巷道依舊保有昭和初期的市街風貌,偏遠未整體開發之處更有不少傳統歷史舊建築依舊保存著,有些老舊街屋在政策推動下成立了街角博物館。
街角博物館一般屬於私人住宅或學校的一角,是一種展示收藏空間,可以展出傳統技藝及歷史生活的地方,一些職人手工藝的場所就因此保留下來,週末假日也成為對遊客推廣啟蒙的區域,加深對地方的了解。
這一帶的導覽除了講解街角博物館與傳統舊商店以外,還有街道上的人文特色與歷史建築及遺跡的介紹。
這次是海允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帶導覽,以往不管是中文還是日文的走讀導覽他都只在旁見習,說沒有緊張是不可能的,也許身邊的聆聽者是曾經熟悉的人,大幅降低他的惶惶然與焦慮,最初說得還有點坑坑巴巴,隨著情緒穩下來,說得也越來越流暢。
只是兩人一起撐傘,距離靠得很近,小小遮雨的空間之中,有種難以言說的暗流在波動著。
是種極其懷念且熟悉的感覺,這讓海允莫名有點心慌與不自在。
他們來到一間百年的人形燒店前,一旁有個小透明工作室,可以看見裡頭人形燒師傅專心製程,連頭都不抬一下。
導覽中經過名店是常有的事,邊講解,遊客也可以趁機買點伴手禮,方牧衡動作很快就買了人形燒,店員幫他結帳,卻看見有一個男人從後場走出來跟海允打招呼。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海允就帶著很不好意思的語氣跟對方借了一把傘。
渡邊帶著滿臉笑容拿出把紅傘給海允,一撐開,傘面有著繽紛的櫻花圖樣,海允連聲向對方道謝。
出了人形燒店之外,兩人各自人手一把傘,方牧衡覺得有點失落。
導覽走往河岸邊,朦朧細雨中帶著格外特殊的情調。
「這裡夏天會有煙火祭,挑對時間來就可以看到。」
繞了一圈,走過不少歷史町屋,海允的中文文化講解也到一段落,走讀告終,方牧衡用脖子夾著雨傘,雙手毫不吝惜的啪啪啪大聲鼓掌。
「小海講得真好,Bravo!」
袁海允臉蛋一紅,「太誇張了啦……」導覽還算流暢,但稱不上極佳。「那今天……」
「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就是你來我主持的走讀,沒想到……這算風水輪流轉嗎?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天換成我來聽小海的導覽,好意外,但小海講得真的很棒!」方牧衡一笑,很自然截斷海允的話。
被誇誇的海允有些羞赧,心中有無法遏止飄飄然的開心,「謝謝,一次帶活動一定有很多沒講好的地方,感謝不嫌棄!」
「講得很穩,口條不錯,儘管有點小緊張,導覽是很吸引人的。」
「那我們就到此……」
「快中午了,我們去吃個飯怎麼樣?有沒有推薦附近什麼店家好吃的?要是遊客這麼問你,小海你有介紹的腹案嗎?」
「啊?」海允的思考被拐,腦中浮現幾個周邊的有名店家,「附近有壽喜燒、鐵板屋、蕎麥麵店、洋食館,還有很多日本料理店……」
「可以挑一家你推薦的嗎?這一帶我不熟,可以幫忙帶個路嗎?」
「我……」
「我們往那個方向走怎麼樣?想挑一間在川邊的料理店,這樣可以一邊享受美食,一邊看雨中的川岸風景,雨變大了,我們走快點。」
方牧衡用非常自來熟的笑顏,以不由分說的態度招呼海允一起前行,他沒有踰矩直接拉著對方走,但在身邊蹦蹦跳跳,催促海允支援選店。
導覽完本想轉身告別的海允就被牽著鼻子走,思緒被擾亂,腦中閃過附近值得推的餐廳,彷彿遭到蠱惑般,不過就是跟方牧衡講著話,講著講著,他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一間店中,二樓窗邊,且面對著隅田川。
「你想吃什麼?」方牧衡拿著菜單問袁海允。
「我……沒關係,你用餐就好,我就先……」海允慌張想要起身離開。
「都進來坐下,沒有用餐馬上出去,這樣會不會太失禮了?店家會不會覺得我們很窮點不起或者是奧客?」一席話讓海允想踏出去的腳被猶疑定在原地。
「那個……我……」
「外頭雨好大,這樣走下去鞋子都要濕了。」方牧衡頓了頓,認真誠懇且帶著淺淺笑容看著海允,「小海……雖然我們是前任,吃頓飯不會太為難你吧?就一起吃個午餐,好不好?拜託你了……」
外頭的雨勢實在大,此時未吃早餐的海允肚子很適時發出咕嚕的聲音叫上一叫,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讓他臊紅了臉,只好尷尬坐下。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眼前男子可愛到赧然垂臉猛搖頭,方牧衡忍住嘴角的弧度,裝作平靜的點餐,「那我想吃的就直接點囉?」
差點開心到笑出來,方牧衡裝作咳一下,向店員示意點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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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不熟的中二前任出場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veh7FhtYo
雖然沒有火葬場,但中二仔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