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學院】獨人 - 壹之九：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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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個很普通的冬天，無異於平常的低溫，人們就像往常一樣穿上羽絨衣、圍巾等保暖衣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少年卻頭一次感到如此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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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離必須搭乘區間車才有停靠的鄉村小站附近走路15分鐘左右的區域，有著一大片乾淨且舒適的墓園，遼闊空地妥善劃分成棋盤狀，留給每一位亡者好好安息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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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受夠世俗紛擾的人們選擇到偏遠地區隱居，這裡是最受即將迎接死亡的老人們歡迎的安葬之處。當然，即使是遭逢不測的黑髮人，其家人也會希望將自己的孩子埋葬於此，祈求他們能不被任何人打擾，放下一切安詳地歸於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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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捧著一束花前來，靠近墓碑的步伐沈重，好似有股隱形之力阻止他靠近，他卻堅持向前，花束必須由他親自獻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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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少年的贖罪，是深刻的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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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第一位前來參拜的人，卻是參拜次數最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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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他犯下無法原諒的罪過之後，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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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掃開墓碑上頭的薄雪，少年跪了下來，深深懺悔。他沒有把心裡話說出，就這樣沈默不語待了一個小時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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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時常像這樣抽空過來，花上近百分鐘的時間在心裡道上對死者的思念。一次、兩次，直到數不清次數的現在，他依然跪在墓前，在旁人眼裡這可是一位多麼誠心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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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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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注懺悔的思緒被這道有些磁性的低沈嗓音打斷，少年睜眼，轉頭看見的是一顆形狀不怎麼漂亮的飯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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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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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抬頭，這才看清楚對方長相，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頹廢的中年大叔。頂著一頭凌亂的草綠色髮絲，長度略長，似乎一段時間沒有修剪了，與髮色一致的鬍子也是至少一個禮拜沒刮，以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過來參拜，肯定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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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大叔他常看到，每一次過來他也都會在，而第一印象就跟現在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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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頹廢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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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對上視線，黑洞般的無神雙眸注視著，他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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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釋出的友善被徹底無視，大叔沒有動怒，蹲下來平行於少年，咬了一口可能因為外型太醜才被拒絕的飯糰，他看向少年祭拜的對象——那個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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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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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會如此猜測，是因為少年時常過來這裡，一般家人的祭拜次數不會如此頻繁，這種一週一到兩次的高頻率除了戀人以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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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大叔自己是這樣子的，他是禁不起對妻子的思念才總是待在這，畢竟對一般人來說有些偏遠的此處，對他而言不需要花上多少時間就能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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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沒有回話，只是默默把視線一同轉回墓碑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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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專情的少年……你的戀人肯定很欣慰。」大叔把他的無視當作默認，自顧自的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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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大叔的本性，儘管在這獨自祭拜時總是沒人可以搭話、看似沈默，其實他是個愛講話的人，性格隨和，甚至給人感覺有些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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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對方持續沈默，大叔把這個回應理解成尚未接受現實時的不知所措，至少他自己在六年前是這樣的一個狀態，無法接受最愛之人離去的事實，把這個墓園當成家，以酒代水，渾渾噩噩地度過每一天，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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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少年讓他想起當初的自己，不免湧上一絲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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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前肯定是個幸福的人，有這麼愛她的你陪伴、現在一定也很幸福，因爲你至今仍對她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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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不自覺握緊雙拳，他很想發脾氣、很想一拳往大叔的臉上狠狠揍下去，罵他不了解事情就別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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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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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這輩子最氣的人只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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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前並不幸福，這全都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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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良久，大叔都已經蹲在一旁把飯糰吃光了，少年這才發出一聲冷笑，似乎是現在才徹底消耗完被話語勾起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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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他深深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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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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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依舊盯著墓碑，直視的是墓碑上頭被祭拜的對象，他又沈默片刻才補充：「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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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視線隨他看向墓碑後安靜了一陣，目光一沉，嗓音比剛才還要消沈許多，「……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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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流茉紅梨，大叔在墓碑上看到的是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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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了拍少年的肩暗示他別難過了，大叔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你也快回家吧，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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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人依然持續著他沈默的本性，在大叔離去前第二度轉頭看向他，發現他雖然樣貌十分憔悴，卻仍然擁有一副結實壯碩的好體魄，可見心靈就算空了一個洞，他仍維持著運動的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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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那面容散發的滄桑裡浸滿了哀愁，獨人彷彿看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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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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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去前大叔最後朝獨人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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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春菅，下次見。」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xXyUQF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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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問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他會毫不猶豫地聯想到那一晚發生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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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與任何人訴說的，丟臉、無恥、與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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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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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了正準備拿取放置在側門冰水的手，獨人聽到大門傳來聲音後關上冰箱，顯露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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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會回來？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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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小時前被哥哥帶領的不良少年圍毆，發生了那種事情，如果換成自己他早就逃離這個家了，就算要回來也是幾天以後，至少今天一定躲得遠遠的才對。那個傢伙卻總是做出和自己相反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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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對，畢竟她總是英雄，而他一直都是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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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冬天裡喝冰水本來就不是獨人的常態，只是今天被氣得莫名燥熱才喝的，現在連水都還沒喝成，他內心那把火反而又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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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吸了一口氣安定情緒、接著深深吐出以冷靜思緒。轉過身準備回房之際，獨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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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妹妹永遠都會做出與自己不同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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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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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紅梨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廚房與客廳的交界處，不敢直視所以將頭低下，盯著自己又蜷又收的腳趾，垂放於兩側的手也扯直了衣襬，感受得到與力道成正比的緊張感絕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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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人並不想與她對話，至少今天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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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瞇起眼顯露鄙視，只可惜茉紅梨的視線已經避開他了，沒法靠眼睛理解獨人的想法，只能靠那沈默的數秒鐘推測他正等待著自己接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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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頻率快速地眨著眼，她鼓起勇氣，「剛剛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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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見的道歉分為兩種：

　　理解自己的錯誤行為並坦承以及承擔後果。

　　或，完全不明白理由為何只是為了平息對方怒火而做的假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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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朋友揍了妳們吧？妳甚至還救了安高，她是我的同班同學喔，我光是謝謝妳都來不及了，妳幹嘛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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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嘲諷滿點的語氣在已經放棄視覺的茉紅梨耳裡聽來格外刺耳，她更不敢抬頭了，免得被總是朝她擺出的厭惡表情惹得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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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腦子只想著平息哥哥努氣，她支支吾吾地開口：「因為我覺得你說得對，我總是一直在逃避，想一想我也覺得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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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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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顯然這份歉意屬於第二種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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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總是逞英雄，真的很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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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未逃避過，使用個性回溯並不屬於『逃避』這種可恥的行徑，甚至連現在都勇敢前來面對了，以這年齡來說簡直英勇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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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另一點，她絕不是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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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紅梨是真正的英雄，是獨人永遠不願承認、卻又打從內心深處羨慕的正義使者，代替別人成受挨揍之苦，那份疼痛絕無虛假，這是他無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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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被對方不經意的的舉動羞辱一番，獨人羞愧地渾身發燙，瞧茉紅梨身上大大小小的貼布與OK蹦，有如功績勳章般是驕傲的象徵，在他眼裡礙眼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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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真的覺得自己逞英雄是錯的嗎？沒吧？受了傷卻不回溯傷勢，刻意把傷口當作戰績炫耀，這不正是妳逞英雄的證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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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勁把所有負面情緒在此時一併宣洩，絕不是故意，只是自然的情感克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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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以為用了個性才等於逃避一切？別傻了，妳現在只是在逃避自己的個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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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獨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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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邏輯與道理可言，和自己曾說過的話八桿子打不著關係，為了罵而罵、為了宣洩而咆哮、為了自己的自尊心而羞辱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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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然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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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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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叫我別回溯的，是你說回溯的我就像在逃避一樣的啊！為什麼我照做了你還是不滿意？那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告訴我啊，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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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當獨人意識過來時發現茉紅梨早已與他對視了，那份雙眸之中充斥著不解以及壓抑中的怒火，獨人第一次被茉紅梨以這種眼神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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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不熟悉的反應感到畏懼，獨人下意識反抗回去，「要怎麼做自己不會好好想一想嗎？上一秒還在道歉這一秒就開始暴怒了，妳的道歉原來是這麼虛偽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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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有什麼辦法！無論我怎麼做獨人你就是不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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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現在是在怪我嗎？難道我不滿意是我故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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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難道我就是故意的嗎？我有多麼想和你和平相處，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究竟做了多少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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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得好像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都是我沒努力的緣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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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是兄妹之間失去理智的吵架，卻是雙方都走了心，獨人顯然已經到了臨界點，完全失去理智的他無法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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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知道全身燥熱，像是被沸騰滾水澆淋一樣，腦子也被燒得無法多加思考，至於身體似乎變得輕飄飄的，有股無形之力產生需要發洩，他的靈魂在抗議——必須將這份力量宣洩出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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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怒之下從一旁流理臺上擺放的刀具組中抽出一把銀灰，沒有多加思考，筆直跑向目標高舉右手，手中的尖銳銀器在制高點反光，倒映出茉紅梨難以置信且驚恐萬分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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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妳就再努力一點給我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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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擁有優於其他生物種的學習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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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會藉由過去的經歷來衡量未來應該如何行動，這也是為何同樣一件事情不同人會有不同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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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飾店櫥窗櫃上最新款式的洋裝，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會挽著身旁男伴的手撒個嬌，嗲聲嗲氣地說想要，因為每每只要這樣搔首弄姿就能把喜歡之物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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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結了婚、也成了中年婦女之後，她看到櫥窗櫃的新衣不再興奮，甚至不多張望一眼，這全是因為她的人生經驗告訴她：曾經處處寵溺她的男伴已成為對自己沒有新鮮感的丈夫，現在她的任性只會換來另一半的不耐與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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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本性未變，只是外在條件改變了，自己的選擇也會跟著變動——不再美麗的她若是裝可愛，以尖銳少女音不斷耍賴，也只會引來猛烈的一巴掌而已，就是如此神奇的化學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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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得到好處而任性；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C3yJu5V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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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為規避罪罰而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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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是如此，時流獨人也會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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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利用個性逃避曾犯下的所有過錯，以致他成為了任性妄為的人，小時候更曾不說分由地出拳把死對頭的牙齒打掉，後續開始被追究責任時再回到最初尚未動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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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他做什麼都會被原諒，被「時間」原諒，所以他在失去理智的盛怒之下犯了一般人根本不敢犯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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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妳就再努力一點給我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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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著他人說出這種惡劣的話，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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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出流理台上的刀揮向他人，也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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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危險來臨，茉紅梨身體自然反應將手伸出阻擋，於是左前臂被硬生生切了下去，那傷痕深至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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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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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紅噴濺，刺鼻鐵鏽味蔓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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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痛嗎？我就是這麼討厭妳啦！還不快點死一死？」他的手之所以顫抖全是因為憤怒，著了魔似地再補了兩刀。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c6yUPN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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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妳等下就會回溯了，然後妳去跟爸媽講啊，說獨人殺人了啊！沒關係啊！反正等我再回去他們就會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我又得繼續嫉妒妳，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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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洩的快感使獨人更加失去理智——倒不如一口氣殺掉她算了，他內心閃過這麼一絲念頭，然後放棄思考並順從那股聲音的指令，獨人收回刀後又立刻向前突刺，昨天才剛磨過的鋒利水果刀毫無阻礙地插入人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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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著刀柄的手能藉由刀身刺入時的震動感受物體狀態，刀鋒於皮膚表面開洞的觸感有些軟嫩、再深入一點感受到胸前的脂肪與肌肉纖維，撞到骨頭後力道偏移、斜插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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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哧地一聲，半秒的短暫片刻中獨人藉由那把刀感受到各種觸感，似乎還能隱約感受到刀柄傳來心跳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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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一個恢復理智的瞬間，佈滿血絲的瞳在映出自己的手後緊縮，獨人睜大雙眼嚇得趕緊向後跳開，他意識到自己做了很可怕的事，下意識想要逃避、可視線就像被釘住了完全離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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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果刀插進茉紅梨胸口，而她也是一臉驚訝地低頭看著那把刀，發不出任何聲音。緩緩抬頭與獨人對視，令獨人不禁全身緊繃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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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忽地失去光澤，茉紅梨全身癱軟向一旁倒去，撞擊地板時才將這無聲的空間點綴出響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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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地板的姿勢極不自然，腳呈現出不舒服的彎曲幅度，茉紅梨卻已經沒有多餘力氣去挪動雙腳了。刀仍然插於胸前沒有拔出，血從洞口將顯露在外的刀身染紅，也浸紅了白色水手制服，鮮豔顏色在潔白布料上蔓延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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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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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才開始害怕的獨人也不知道如何應對，驚慌失措地直接跪坐茉紅梨身旁，撐地的雙手手指出力，彷彿要將地面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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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在幹嘛……」就算是做什麼都能被原諒的他，在親眼見證如此衝擊的場面也難免花容失色，聲音抖地厲害，「快點回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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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什麼的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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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受致命傷後腦袋根本就無法思考，就算能，也不會有力氣發出聲音，更遑論邊撫著別人的臉交代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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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紅梨半瞇著眼，那眼皮沈重地再也無法睜開，眼神沒有聚焦，她只是用最後僅存的一絲力氣將眼球轉向跪在身旁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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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最後獨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這麼凶惡，眉頭從未鬆開過，不過這次至少多了一丁點擔心的成分，或許是個好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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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紅梨聽不清獨人不斷大吼問著「為什麼不回溯！」「為什麼不發動個性！」，看著他激動的樣子，她只是勉強勾起小幅度的微笑，試圖極緩慢地左右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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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從未有過這樣的事，人在緊要關頭不可能放棄使用個性的，這儼然已經是一種本能，就像眼睛看到快速襲來的物體，如果沒有刻意用力撐開眼皮的話眨眼是絕對會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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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性也是身體的一部分，除非刻意抑制不要發動，不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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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紅梨，妳、妳是故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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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她上半身抬起摟在懷中，獨人激動搖晃身體，卻只能感受到手中的那人全身無力的軟趴感，然後，她雙眼逐漸闔上，卻在還沒完全緊閉的狀態下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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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眸子失了神，沒有安詳離去的面孔，看起來就只是精神很差地望著遠方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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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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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刻意不回溯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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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眸恍惚，獨人看著懷中人兒的面孔愣了幾秒，為了逃避罪惡感，眼球聽從大腦指令找尋可以轉移注意力的物體，他瞥向四面八方各個角落，視線從牆上掛鐘換到對角冰箱閃爍的燈號；又看到從水龍頭滴落的水珠、偏向旁邊見到佇立著晾乾的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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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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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砧板旁邊空了一格的刀具架，似乎才又想起了什麼，一愣一愣將頭再度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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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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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時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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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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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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