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經歷的三十年前的事情 - 正在經歷的現在

「按照約定，你能回到過去。

按照約定，你將要追隨我。

按照約定，你會暫時忘卻，當想起來時……」

我的使者會從血泊中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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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遮住了天空，透不出一絲光芒，狂風呼嘯著，吹起海浪拍打著懸崖的崖壁，懸崖之上站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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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一人已到知天命之年。

靠近懸崖邊那年輕人一身乳白色長裙，和齊腳裸的長髮隨風舞動，骨骼分明的玉手撩開髮絲，露出溫和的面容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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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滿柔軟的唇張張合合，說了些什麼全被海浪聲和風裹著離去了，遠處的維德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也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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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裁得當的西服上全是樹枝和泥土，走路姿勢踉踉蹌蹌，狼狽不堪，面目陰沉，他現在只想抓住前面那個混蛋，然後帶回去：「瓦吉特，你這個騙子，快點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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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完，被叫瓦吉特那人緩緩收起笑容，居高臨下的俯視他，聖潔的金色眼眸裡充滿了「憐憫」「可悲」四個字：「你看看現在的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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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看的愣神，此時海浪如生長的爬山虎瘋狂向上，居然越上了懸崖，泛著腥氣湧到地面，水把維德生生逼退了幾步。

白色的身影卻不受影響，逆著光，似飛鳥般張開雙臂向後倒翻融入水中，隨之消失不見蹤影，只能聽見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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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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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消失之後，海水迅速向下褪去，光一束束穿透厚重的雲層，帶著無瑕的碧藍色天空露出，再落到懸崖下的海面，微波粼粼。

「……什麼叫真不像我，我現在看起來很可憐嗎？」維德自嘲的笑了，音量越來越小：「我二十多年裡付出的感情看起來很可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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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很可笑，人類喜歡上塞壬當然很可笑，而他放不下這段感情，更可笑。

二十多年光景不長不短，對人類來說是短暫而且美好的青春，但對塞壬來說不過是漫長歲月沙河裡不值得一提的一粒細沙，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它們可不會為了這短暫的愛意而難過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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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人類的維德想再去把人追回來，想束縛在身邊。

也只能想想而已，心裡比誰都清楚成年塞壬的體能和智商有多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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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他已經年到五十，不再年輕，不再有精力和精神再去追逐不老伴侶不會停歇的步伐，去破解伴侶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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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依然盡職盡責的吹著，維德踩上瓦吉特離開之前的懸崖之巔，海浪不如之前喧囂，安靜的望著面前這片無邊無際的藍色海洋。

可是真的不可能了嗎？

真的不可能把人帶回來了嗎？

瓦吉特真的對他完全沒有愛意嗎？

不如從這裡跳下去吧，看看那個混蛋會不會接住他。

他這樣想著，一隻腳探出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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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太陽下山，姣姣彎月升起，直到一切陷入黑暗，響起蟲鳴，只有月亮那點可憐的月光照明。

最終也沒有行動，僵持著，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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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獷的聲音從不遠的地方響起，同樣年齡的中年人拿著燈，氣喘吁吁的在遠處大喊，打破了維德的胡思亂想：「我找到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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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在短短的三十秒內，一盞盞昏暗的油燈就像是陸地的星河，接二連三的從草叢中出現。

瞧瞧，打燈的都是這個可憐時代的人類，從污泥裡爬出來的可憐蟲，都是維德的部下，依靠著維德給他們的工作活著。

如果沒了維德，他們的家庭恐怕會跟著破裂，無數的人命，家庭，情分擔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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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和無情的小混蛋賭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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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平靜的看著他們，收起失魂落魄的表情，不明所以的笑著，在下屬迷茫的眼神下，用沾滿泥土的手拍了拍領頭人的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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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領頭人，不能露出太大的弱點，即使是失去了伴侶，即使心頭是空落落的。

那就去做點什麼填滿空缺吧，無論是什麼，能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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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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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之後，他便把自己一頭栽在工作裡，書房的油燈整日整日的亮著，少有熄滅的時候，無論屬下什麼時候去找維德，他都清醒著。

一天，兩天，一個周，一個月，日月交替上崗輪迴，日子就這樣不太平靜的過去了，無趣，疲憊但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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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瓦吉特不曾出現過，似乎他們不曾相遇相愛，似乎維德從頭到尾也沒有受過他的影響。

可越是這樣，越是讓從開創道路時就跟著他的下屬們擔心，他們在黑暗中聊天：「為情所傷的不少，何況老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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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少年卻不以為然，小心翼翼的拉開灰色窗簾露出一點縫隙，看著旅館直對的酒館，握緊彎刀，小聲嘀咕到：「那也是老大的選擇，這個時代活過三十歲都不容易，有伴侶更不容易，老大有人陪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時間，算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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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你們的嘴吧，好好看酒館，提防點那些老東西的人。」絡腮鬍領隊往他們那邊惡狠狠的一瞪，兩人都不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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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館外表平平無奇，木頭墻上還有不少自然腐蝕的痕跡，燈光從搖搖欲墜的窗戶裡透出。

內部卻是熱鬧的狠，暖黃的光線把不大的舞台照的透亮，一陣陣歡呼下，最高面額的綠色錢幣像廢紙一樣一疊一疊的往台上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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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致歡呼的主角，幾乎裸體的男舞者在台上踩著錢，扭動著健碩的身材，白花花的肉體在燈光下反光的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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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真皮沙發上則坐著一群中年男性們。

手中舉著酒杯，懷中抱著年輕的姑娘或是男孩，手也不安分，故意把酒水撒在他們輕薄的紡紗衣物上，隱約能看見下面的肌膚，玩的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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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時互相嘿嘿一笑，一起對台上的舞者發出暗示性樣的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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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也不是很在意的跟著附和了一句，就這一句讓原本喧囂的空氣瞬間安靜下來，連敬業的舞者都頓了一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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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伴侶後，別說去找一夜情，連污言穢語都沒從維德嘴裡聽說過，被其他商人夫人們稱為「唯一乾淨的男人」。

現在場的，有家室的商人還有誰會不知道維德對伴侶從精神到身體上忠貞不渝？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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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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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也不理會他們，只是喝下一杯果香味濃郁，冒著白色氣泡的黃油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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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先生真是灑脫，對感情拿的起放的下，不被感情束縛。」體態豐腴的陪酒女從男人堆裡站出來，賠笑連忙打個圓場，面上不想讓他太難堪，心裡卻在翻白眼，有些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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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只是個花名頭而已，無論之前在眾人面前對著伴侶說的多貞潔，做的多深情，發了誓不會玩情人，但只要伴侶一離開，就會立馬現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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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來！愛——麗絲下來。」大腹便便的貴族老爺喝的爛醉，身上金銀首飾叮叮噹噹嚮，肥碩的手摟緊身邊滿面害羞的少女細腰，借著醉意大喊：「去！維德老闆身邊！我，我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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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水蛇樣靈巧的舞者舞技足夠優秀，將攀上鋼管的動作，流暢的轉換成一個謝幕的姿勢，朝著台下送個香吻，便毫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在眾人打趣的喝彩下下台。

「西蒙伯爵先生真大氣！」

「愛麗絲一晚上的價格可不比一把好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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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在才抬眸看去，總感覺這個舞者有些說不上來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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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眼熟呢？

身材？不是。

外貌？不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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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愛麗絲越來越近，祖母綠樣漂亮的眼睛水波流轉，含情脈脈的凝望著他，富商們光光只是看著都快流口水。

維德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妙，警惕的握住皮質腿環上的驅魔手槍。

舞者的給他的感覺太眼熟了，可腦海中一點都沒有他臉的印象，這很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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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可是這裡的頭牌，維德先生也察覺到了吧？他的眼睛，很像是當年消失的，最後一位……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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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莫萊德·修斯。維德腦海裡莫名其妙的冒出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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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話的聲音從低沉最後逐漸尖銳成為十來歲少年清澈的嗓音，聽的人雞皮疙瘩掉一地，接著咔嚓一聲鈍響，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只見那人斷裂的脖子無法支撐起頭部的重量，垂著頭，張大了嘴，含糊不清的絮絮叨叨：「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好……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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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本想迅速離去，鄰座的人卻用極快的速度突然緊緊抓上他結實的小臂，冰涼的體溫凍得他一激靈。

維德試圖掙脫，可現在自己的肌肉神經不受自己控制，好像被無形的繩索束縛，整個人絲毫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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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好熱，好熱！」

那人面容扭曲，褐色瞳孔放大，嘴裂開到正常人無法長到的地步，還能不停的喊著好熱好熱。

接著他開始像一隻紅蠟一樣融化，從頭開始融化，很快就化的沒了影，只在沙發上留下一攤血水，在維德的手臂上留下發紫的痕跡。

血液的惡臭與視覺傳達到的「紅蠟」，讓不怎麼守法但很正規的商人有些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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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從四面八方湧來，淹沒到腳裸，仔細觀察才能看見血水在慢慢移動，移動目的地是——愛麗絲。

手腳因吸收血水而變得浮腫，變得像是個人皮氣球，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面容與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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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感覺能夠自己動彈的瞬間，猛的站起往木桌上一翻，對准停留原地微笑的愛麗絲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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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製子彈準確無誤的打入其眉心，浮腫的軀體也應聲倒入血水中，維德依然保持著警惕，經驗告訴他，事情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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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做的只是倒退到窗邊，試圖從各個沒有被血水封住的窗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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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過半分鐘血水完全消失，躺在地上的那灘舞者睜著那雙漂亮的眼睛，頭顱咕嚕咕嚕的滾開。

白色的羽毛則從脖子的斷口處探出，緩緩的，慢慢的，像是破殼的雛鳥，撐開皮肉，露出一對緊收的翅膀。

大約是胸口處也緩緩裂開，黏黏糊糊的血肉下，一個人形的東西也探出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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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隻看起來不過十六歲，全身雪白的男性少年天使，污穢的血液沒有在他全白的齊頸短髮上留下一點痕跡。

柔和的面龐清晰可見，金色的眼睛直視維德，與瓦吉特的眼睛不同，他的眼睛更像是神鑲嵌在劍上的寶石，聖潔而且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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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緊收三對翅膀猛的張開，小小的酒館容納下他這三對羽翼顯得有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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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羽毛中有一顆顆大小不一的金色眼珠，全咕嚕咕嚕的轉去看他：「你已經想好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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