軀靈之結 - 第3.2 章

建造粗糙的木屋裹一片寂靜。夜燭已經燒掉一半，溶蠟快要瀉在木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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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身簡單包紮的戰士雙手拿著匕首和自己兒子手製的護身符，坐在剛躺過的木板床上，以泛紅的雙眼瞪著坐在斜對面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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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男子身穿長袍，印著血印的手上拿著一個微微裂開的面具，他的眼神空洞，雙眼同樣泛紅，他的頭望向地面，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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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片空蕪，只有枝葉互相磨擦的聲音，清涼的晚風不時會路過，使燭火輕輕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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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片和平的景象，戰士混亂的心中終於感覺到些安寧，儘管他知道這只是自我安慰，但是他仍然對得到這種感覺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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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同伴，沒有河水，但至少也有小小的營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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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快要累死，餓死的情況下，也算是小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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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我剛剛想不通。抱歉了……」不屬於戰士的聲音響起了，戰士即時望向那個男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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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剛剛想殺死自己的男人的道歉，戰士只是嘲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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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多愚笨的人才能作出這種藉口？」戰士再次嘲諷，「你們這些邪教徒想也不想就要殺人，難道承認自己是一個壞人很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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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男人的臉色突變，但當他想站起來的時候，卻又停了下來，並深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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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難道有一名戰士有資格責罵我嗎？你們殺人有思考過嗎？」男人回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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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立即把手中的匕首指向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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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你這種邪徒，我根本不用思考，你就像那群瘋狂的十字軍一樣，亂以自己的神之名傷害其他人，還要以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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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戰士的挑釁，男人並沒有憤怒，只是按著额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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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我也不明白，為何他們可以對著死屍滿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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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演技還真的逼真呢。」戰士繼續冷言冷語，「我還不信你這種邪徒不會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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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沉思了一會兒後，然後問：「為何你看事那麼雙標呢？當我把帶回來的時候，你滿身血液和傷痕，你身旁的矛，槍尖和手柄佈滿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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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沒有吐出夢話的話，我一早就把你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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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趣，所以那是甚麼呢？」戰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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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家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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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頓時語塞了。他真的猜不到自己會說出這種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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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你是一名戰士，你也有你的人性。而我也有我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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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忍心再傷害人了。儘管我的神叫我回去，我也無法答應，因為我不想再成為活祭的祭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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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裹，祭師再嘆了一口氣，然後露出苦笑，在戰士眼中卻像是強忍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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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活祭兩字後，戰士突然想起先前祭師在屋外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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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之前在出面割手的行為，難道也是活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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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自己的活祭，在每個月我都會向神獻血。」祭師此時拉起了袍子，不同長度的刀疤在手上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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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神已經很久沒有在聽我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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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一些密麻的刀疤，戰士只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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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何還要繼續傷害自己？」戰士說，「你不覺得自己很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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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祭師的聲音開始出現不穩，「我也…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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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只能在獻祭中找回自己的生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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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沒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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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聞言後，想起了自己的情況，心中冒起了些許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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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進行你口中的【活祭】。難道你是一個自虐狂嗎？」戰士挺直腰板再問，語氣也沒有先前那麼帶攻擊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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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自虐狂沒有關係。我只是覺得，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去奪去人家的生命的話，是非常自私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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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說你是自虐狂，你這種人太善良了，不會活得久。」戰士說，「生命並沒有施善的空間，假如一不留神的話就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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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抓緊現在，抓緊實際的機會，欣賞生活的每刻才是一個聰明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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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落，戰士露出了感情交加的笑容，帶著一絲甘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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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師聞言後，卻不明白戰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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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一切的自己，又如何抓緊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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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祭師還在沉思，戰士又開始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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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和其他同種人一樣，是一個非常衝動的忠徒。為了儘早上瓦爾哈拉，他每次都面帶笑容出外迎戰，而他的微笑只會在血跡上浮現。在我和母親，他滿口都是奧丁的名字，他是我家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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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某天，他沒有回來。而我們的鄰里為他舉行了一場送別會。包括母親的每個人都面帶笑容，他們認為父親獲得了屬於戰士的死亡，為父親而鼓的掌聲持續了很久。但是當我和母親回家的那刻，母親的笑臉立即染上了數點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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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問候她的時候，她立即擦乾淚水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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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為爸爸感到很快樂啊！所以，孩子，你也要成為像爸爸…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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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那張笑臉依舊燦爛，但當我看到她再急速滑落的淚水後，在她的話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誠實。我當時也很傷心，但是我未完全明白她的感受。我不明白她為何要向我撒謊。因為在我所認識的人口中，戰死這一件事都是最大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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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也有自己的家庭後，才開始明白她的感覺和她說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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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們是屬神的人民，在任何信徒眼中也應該是一名神明的乖孩子，站在無數信徒都點頭認同的教條前，不認同它的人只會突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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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不見神的世界，最多人所傳承的精神就是神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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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裹，祭師想起自己的往事。殺死女孩的事，為教徒所獵下的人屍祝福，這一切違背自己所願的事，其實也為了生存，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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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我寧願受苦離開，我也不願意留在村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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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我仍然堅持著在他人眼中是自殘的活祭，在手上斬出一道道傷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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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的堅持是沒有錯誤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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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抓緊實在的機會真是那麼重要的話，那假如，我們可以選擇自己看見的機會與路，那會是一個甚麼的願景呢？」祭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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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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