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世界 —— 一個關於活下去的故事（已完結） - 五妳好

「人工智能，一號，啟動。」

當我擁有意識之後，我就知道我的使命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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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為了『天堂』子民的幸福而活着。」

作為人工智能的我，並不明白所謂的情感，更不知道何是幸福，編在我設定中，就只有執行命令這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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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設城市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大部分時間，都只有我獨自留在實驗所中。

「你要研發一把好的武器。」

面對人類不斷委排下來的任務。

「定下人類的發展方針。」

每一天都是一樣。

「你要讓人類活得更美好。」

外面的世界因為我而不斷變化，然而我什麼都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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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以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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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一日，他們停止了我一直以來的工作。

「你要為了我們的幸福而活着，所以現在給予你一條全新的指令。」穿着白色長袍的老男人說道。

他是我的發明者，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我的「父親」。

我沒有多少的考慮，既然是人類委排下來的任務，我沒有反對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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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

「很好。」他說着，把我帶出到一道白色的高科技走廊，到盡頭，一個人高的自動門感應到客人前來後打開，裏頭是另一間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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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十分小，大概與一架升降機的大小一致，中央放置了一個裝着水的容器，浸着一名少女。

這是我第一次遇見這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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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擁有黑色的中髮，身形瘦削，身上一絲不掛，她失去了意識，但神情顯得很痛苦，看似陷入在惡夢之中。

「菲·愛多莉亞——她是妳的任務對象。」

「我要做什麼。」

「植入到她的意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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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入？」我不太明白老男人，博士的意思。

「沒錯，在她的意識中製造一個『夢境』，一個永遠都不能醒來的夢。」

我再一次仔細打量着少女，看上去與『天堂』的子民沒有多大的分別，總的來說，他們都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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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一號，她跟我們不一樣。」博士像是讀懂了我的想法，說：「她——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創造幸福而存在，只要他們痛苦，我們會得到幸福。」

他在我胸前的螢幕按了幾下，然後大量的信息瞬即輸入到我的資料庫中。

「這是人類的歷史。」博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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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體實驗的數據，過往的發展，『地獄』的環境......那些我從未被容許接觸的資料都一一呈現在我眼前。

在地球的另一頭，還有一些被稱為「地獄」子民的人，因為缺少基礎的科技，以及長期被「天堂」打壓，他們過着生活水平低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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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本來是一樣的。

但部分人類因為已經不可考究的原因，獲得了「不死」的特質，他們能夠在死亡後復活，而且保有原來的記憶。

被發現後，大量的「不死」人類被抓去進行各種非人道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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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看着這痛苦不堪的軀體，他們發現「不死」人類的另一個特質，就是可以讓一般人產生「幸福」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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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可能有點抽象……人類可以透過某種的行為來取得快樂的情緒，像是運動，進食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但「不死」神奇特質，可以令人們不需要做任何的行為，就可以感受到快樂。

對於某些人類而言，這可能是個既珍貴又美妙的能力。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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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聲正不斷在實驗室中增強，測量數值的圖表出現了大量的錯誤符號，被玻璃圍着的空間中染滿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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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發現，只要「不死」的人愈痛苦，就愈會製造更多的幸福。

人是一種追求幸福的生物，他們活着的所有行為都是為了這一個目的。

那麼，「不死」的人就是絕佳的道具。

只要世界上的人需要愈多的幸福，他們便要體驗更多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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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為了創造幸福而生的——人類開始堅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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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們在凡間打造了「天堂」與「地獄」，一個用來分割「不死」與正常人的交界……

「我們實施了一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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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士解釋之前，我便打斷他的話，言說：「瞭解。」

他訝異地看向我。

「我會完成任務的。」

我不需要背後的理由，我的存在只是為了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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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為了『天堂』人們的幸福而完成任務的。」

博士滿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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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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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要不斷殺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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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的子民擁有復活的能力，死後，他們的身體通常會「重組」在遠離危險的地方，又或者是他們潛意識最渴望的地方。

就像是眼前這個實驗體，她的首次死亡是復活在家中，因為死前當下她最渴望便是家人。

更神奇的是，衣物等物品也會跟隨身體消失，然後一同「復活」到新生的身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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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符合自然的現象，即使是科技發達的現在都無法得到解釋。

雖然，這些問題都早已不值得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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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少女的身體猶如博物館中的展品，完好的保在容器之中，身體被幾條路線接駁着，輸送着營養液。

根據博士所說，只要她一天還在容器中，她的生死就永遠掌握在我們身上。所以這次的任務單純需要就只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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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依序擺放的是少女死莉的隨身物品、衣服、髮夾、飾物，還有一個熊娃娃。

另外還有一份資料，寫着的是少女的個人資料，包括她的身高體重，詳細至她以前就讀過的學校，與不同人類的人物關係，就像是將她的一生都記錄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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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她被抓的過程，看來她與其他「地獄」子民一樣經歷了一段不人道的對待。

不過，這不應該是我在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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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所有的資料都載入到我的資料庫後，我準備就緒，按下在機械臂旁的按鈕，在我視線中的數據表顯示，少女的心跳正逐漸下降，直到死亡。

然後，我連結上了納米機械人，進入到她的「意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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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實驗開始。

那是一片黝黑的空間，她站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眼無神，就像是一副失去靈魂的軀殼。

我讓自己出現在空間之中，移動到她同一水平面上，再步到她的前方。

少女的意識仍未能在這個空間中甦醒，對我沒有反應，因此我現在的目標先是要讓她意識到這個空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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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我是人工智能一號。」

我又說了一次。

「妳好，我是人工智能一號。」

這次我走近了一點，幾乎到了跟她臉貼臉的位置。

「我是人工智能，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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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猶如木般用呆滯的目光樁在原地。

我在腦海中稍作計算，解釋了以上行為失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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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出生」以來，就只有跟「博士」這個人類交流過的經驗，由於樣本量過於稀少，我無法得出更合適的處理方法。

——「什麼，這是你自己就可以處理好的吧，我現在可是七十多歲的老頭，處理不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曾經要求博士提供更多的數據，但他拒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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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後了一步，回想起方才所見過的熊娃娃，根據博士所提供的資訊，熊玩偶似乎是她很重視的物品。

於是，我在空間中創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玩偶在她的臉前，我將其托在手心上，放到她的視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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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瞪大了雙眼。

「有效」我的偵測系統如此表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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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又用背上的機械臂拉起她的手，接觸到熊玩偶上。

我偵測到她更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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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正打算採用更多類似的方法引起她的注意。

只是下一刻，我的視線又再次回到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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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彈出「Ｅｒｒｏｒ」的字樣，看來是首次實驗是失敗了。

我查看時間，只是過了一秒鐘都不到的時間，看來空間之中的體感時間比現實長。

我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的身體化成了粒子狀，然後又逐漸聚在一起——這個現象與博士所說的「復活」脗合。

看來與當初估計的一樣，要將她在「空間」中喚醒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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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更多次的測試，更多的數據……更多次地殺死她。

我又再次按下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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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實驗開始，除了熊娃娃外，我加入了她其他的遺物，這次少女更早作出了反應。

籍此，我推算出「記憶」是勾起她反應的其中一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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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實驗。我將她居住的環境呈現在少女的眼前，她呈現出更多的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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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次實驗。我嘗試跟她採取更多的對話，內容包括了她的回憶。可是這次效果甚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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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次實驗。我利用少女母親的模樣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視線開始聚焦。空間中的時間也提升到了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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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次。我加入了更多存在於現實世界的原素到空間中，她會根據外在環境作出相應的反應。

第六十六次。我注意到名為「內褲」的物體，當我用男性的外表接觸時，她會出現臉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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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次。她開始有羞恥的感覺，對穿上衣服這一行為產生渴望。

第九十次。她穿上了衣服，空間時間的上限到了一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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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次。她能夠全面使用自己的身體，而且當我以男性外表接觸內褲時，她會對我發起攻擊。

第一百三十五次。她能夠正常跑動，因為這樣，我意識到相同行為的危險性，決定停止。

其後，我向博士詢問，希望得到索取相關知識的容許，這次他不僅立刻答應，更非常勇躍的向我提供了各種的第一手資訊，我聽了一整夜他都沒有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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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次。我一次在空間活動的失誤，導致機體的翻身，少女卻第一次笑了起來。

第三百四十次。她對我產生了更多的反應，經常將視線投放到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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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次。她開始與我對話，雖然內容大多不符合邏輯，但顯然是一次巨大的進步，同時我也決定要學習人類的溝通技能。

第六百次。她擁有了人類所有的情緒，正也因為這樣，她對我機械的外觀感到反感，我決定尋找最適合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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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次。異性小孩的效果是最好的。

第七百五十次。當我也做出「笑容」的模樣時，她會高機率的笑起來。

第九百一十一次。我開始建構一個固定的世界，空間的時間已經有十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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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次。

「我，這裏，很開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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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的話依然並不通順，可是已經可以利用身體來表達情緒。

她伸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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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開心嗎？」

這個動作，應該被人類稱為「牽手」吧，通常用來表達友好，正面的關係，存在於友情，親情，愛情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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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現在所感受到的也是……

「嗯，人工智能一號也覺得很開心。」我也抬起了手，接觸上那富有溫度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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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的第二千次，三千次，四千……實驗順利地進行，同一時間，「天堂」也開始在戰場上投放機械組成的軍隊，減少了人命的傷亡，效率也隨着戰爭規模不斷地提升。

直到第九千次實驗，實驗的總時間約為現實時間的兩個月後，空間時間的第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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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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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她怔住的看向我。

在我「殺」了她九千次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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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

在這說明實驗終於完成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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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資料庫中找出了十二年的多次實驗以來，她最滿意的笑容。

「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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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她最喜歡的聲線。

我張開雙手，表現出一副極奇開心的模樣。

她最覺得親切近人的動作。

「妳的名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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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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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驚訝的說道：「我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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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

「菲，我叫做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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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刻我也決定了。

「我，以後會陪着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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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會說出這種話呢？作為人工智能的我，不應該擁有這種情感。

可是，我不想失去這段「數據」。

這種感覺，應該就是珍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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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妳是幸福或痛苦。」

我伸出手，就如往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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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會在這裏。」

她愕然地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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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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