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事務官日誌 - 切葉蟻之章、04/2-在沉溺之前

等待如此之久，沙流總算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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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和副使他們在只剩尖端露出沙面的岩石堆尋找著可能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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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千草子當時是想把這裡空出來，代表進入地下的路肯定在這附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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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的觸角不停觸動著，試圖感應沙堆中那一絲絲屬於千草子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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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或許是過了段時間，也可能是地面的大量沙土將沾染氣味的那些沖下地底，他沒能找到那抹忍冬花的香氣，只有漫天塵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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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精兵抹了抹額上的汗：「這兒幾乎都翻遍了，沒找著什麼地下入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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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話，只是添了一抹淡淡的笑，讓已經累得半死的副使和精兵去不遠處的石柱陰影中休息，自己則留在原處繼續著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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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日爍最擔心的狀況，就是那入口只是一個剛好被長頸刺蜥砸開的洞口，而非天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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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只能暴力破壞，再砸開一個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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頰邊的紅髮隨風搖曳，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下頭上那隻髮夾，遙望著滾滾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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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該怎麼在這沙漠中找到千草子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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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髮間的觸角猛然抽動了下，日爍立刻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腳所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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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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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微的震動傳遞到他的腳底，那是已經被吸收大半的餘震，地面冒出了細細碎碎的裂痕，這可能是單純的地震，又或者更糟糕——從裂痕中，他感應到了千草子淡淡的味道，薄弱得讓他明白，對方並不在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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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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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這個震波強度，距離足夠遠，就算在這裡動用武力，也不至於太快就影響到整個地底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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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能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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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爍拔劍，用劍尖對準了其中一條裂開的縫隙，深吸一口氣，剎那間猛然推入，一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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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的碎裂聲響起，日爍從沙土中拔出劍的那一刻，沙土瞬間裂了一塊洞，大小有如一個小池塘，沙土全崩落後，出現一條窄小的道路；它的寬只夠成年人趴伏前進，大約不是千草子走的路，但是他只敢破壞這樣的程度，他沒辦法接受讓千草子承擔任何遭受活埋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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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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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日爍的動作，副使和精兵紛紛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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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不上。」日爍道：「你們可以留在這裡，待我把殿下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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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通道狹窄，要同時容納兩三人確實不容易，何況也要預防有其他生物撥沙掩埋了這個入口，留個人看管著，是比較安全穩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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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在下立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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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前的地下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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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湖泊並非毫無可落腳之處，有些許突出的石塊足以手腳並用的前去巨大蠑螈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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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草子在移動時盡量避開了那混濁的湖水，不是因為怕髒或是怕弄濕，單純只是她感覺這水裡很不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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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蠑螈被她放到了洞口處的石塊上，一群蠑螈就這麼或攀或趴的待在洞口，半步也不敢靠近湖水，也不敢縮短牠們與巨大蠑螈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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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也奇怪，在千草子把小蠑螈放下之後，就算她要嘗試橫跨湖水的行為再明顯不過，巨大蠑螈也沒有再對她發出威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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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嚇的目標是那些蠑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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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蠑螈群不再移動和巨大蠑螈毫無反應中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千草子隻身前往的動作也就放了開來：反正她不是對方拒絕接近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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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長期潮濕的地下洞穴，每一塊岩石都濕滑得讓腳難以施力支撐，千草子的雙手必須扶沒幾下，就往自己身上的裙襬抹擦，避免連手都失去了摩擦力可以抓握，裙襬也因此很快的染上了古怪的白和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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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千草子一點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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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親一塊做昆蟲觀察的時候，再怎麼髒的泥濘雨林都去過了，衣服有多髒都自己手動搓洗，她的雙眼只在意自己下一個動作的攀爬點跟下腳處；湖水不時冒出「啵」的氣泡聲，迴盪在空蕩的地下洞穴，顯得格外明顯，千草子的注意力除了在自己的動作外，還分了一點給那隻大蠑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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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那雙鮮紅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千草子身後的蠑螈，可整個身體彷彿沒有力氣似的，只有一開始往石壁一甩的那一下尾巴可以感覺到牠的破壞力，連頭頂的雙角也會有光輝轉暗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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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了？不對，如果是感染的話，身上應該也要有白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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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蠑螈的表面沒有任何受到感染的白斑出現，卻比那些受到感染的隱翅燭龍還要虛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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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日爍在的話，至少還能有個人型百科全書。千草子在心裡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但也只是閃過，即便不知道這種異世界蠑螈的特性，她也看得出來大蠑螈的狀態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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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虛弱乏力。油盡燈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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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用來形容大蠑螈的只有這類的負面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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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躍到了大蠑螈所在的凸起區域，千草子看著這一隻遠比自己大得多的蠑螈，即便已經走到牠身邊蹲了下來，牠也毫無反應，只是規律的開闔著鬍鬚下的活腮，緩慢的呼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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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微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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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蠑螈的紅色眼珠子轉了一下定焦在對牠說話的千草子身上，尾巴朝千草子蜷過來，用隱隱散發著翠光的尾鰭拍了拍千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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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你同意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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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告知義務的千草子開始在大蠑螈身邊查看，大蠑螈也只是任她擺弄，外出勘查或多或少有接觸過各類動物，千草子的動作很輕，用不至於讓大蠑螈不舒服的方式，擺弄尾巴、揭起四肢，甚至翻看了牠像活藤蔓似的鬍鬚，還有那對擔負光源角色的珊瑚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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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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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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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否定千草子的話，大蠑螈發出了一串低沉的「嚕嚕」聲，從沒想過自己還有得哄蠑螈的一天，千草子眼神飄移，非常棒讀地拍拍牠的脖子：「抱歉，不是說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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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異世界，蠑螈是會在乎年紀的。她默默地把這一點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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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這一拍，不曉得是拍到了什麼，大蠑螈竟疼得激動起來，一尾巴就把她揮開，為了躲她的手而猛力閃開的身子狠狠撞上岩壁，一瞬間、天搖地動，整個岩壁發出了「轟」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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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千草子被甩飛，直接摔進了那汙濁的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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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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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大蠑螈的無防範讓她本能抬起來擋的手臂硬生吃下了那一擊，整個右手麻木得好像不屬於自己，千草子沒急著讓自己浮上去，而是在水裡花個幾秒讓身體慢慢適應，也順帶感受一下身體哪兒還受到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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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身體正在緩緩上浮，千草子試著睜開了雙眼，透過大蠑螈的光亮，在湖底有某物被投射出了白色的反射光，數量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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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那是一副宛如噩夢一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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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來自生物的骸骨沉睡在湖底，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蟻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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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有這麼大量的蟻蟎？而且這副樣子，絕對不是已經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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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自己已經身在水中，千草子依然感覺到那股來自心理上的冷意竄上每一寸肌膚，不敢在水裡多留一秒，她忍著疼痛往上游，眼角餘光看著那滿布湖底的蟻蟎，每一隻都吸飽了體液，滾圓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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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還不是她在意這些蟻蟎來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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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據大蠑螈的反應，牠會驅逐那些小蠑螈，應該就是為了保護牠們不受這些蟻蟎侵蝕，那麼——隱翅燭龍和灌木上的白斑，以及那大蠑螈會那麼異常虛弱的原因，也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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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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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上水面後，千草子大口喘著氣，望向大蠑螈的方向，牠仍然趴在石塊上，看上去因為方才的掙扎而更加氣若游絲，雙角發出的光輝更加隱誨，整個洞窟看上去又添了幾分令人絕望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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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草子朝著牠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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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牠表面上沒有顯示感染的白斑，但牠身上的某處，肯定有著蟻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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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蠑螈的體表，千草子幾乎全都檢查過了，沒有見到蟻蟎那囂張的圓滾身影，既然體外沒有見到牠，難不成是在體內？蟻蟎能鑽入體內生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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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狼狽地爬到岸上，千草子把黏在自己臉上的髮絲撥到耳後，再度走到大蠑螈身邊，緩了口氣，雙眸盯著那隻痛苦的巨獸，像是要用視線把牠的每一處都掃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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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的雙角散發出的光芒已經有些斷斷續續，鬍鬚纏上了千草子的腳踝，像是道歉一般的蹭著，鬍鬚下的活鰓緩慢的一張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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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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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千草子朝著她所猜想的那處伸手：「你可能要再忍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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