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 - 章三、

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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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柱清香上白煙裊裊，案上香爐後面有三個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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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於前朝，開國以來，從未禁止過宮內私下祭祀，畢竟若是宮裡無法祭祀，會有太多魂魄無所依靠，即使如此，直接將香案設在寢宮裡的也只有連水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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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水言將剛選好的首飾交給男子，接著用比烏鴉更為粗啞的難聽嗓音道：「你確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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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點了點頭，連水言垂下視線，不知在想什麼，接著道：「六皇姊那裡，怕是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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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鬧得動靜太大，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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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皇兄的親妹妹。」連水言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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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及笄。況且在陛下眼中，所有人都是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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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水言看了看香案，接著便跪在蒲團上，閉上雙眼、雙手合十，男子也隨著她的姿勢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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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後，連水言忽然道：「那位姑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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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不打算過度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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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分明已經做得太多，否則為何要我替你選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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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水言在心中嘆息，接著取過剛交給男子的首飾，拿到香案前，在香上順時針繞了三圈，閉眼喃唸了些什麼後，才還給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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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離開後，原本就光線不夠充足的室內，忽然暗成黑夜，只餘下香的細小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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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我不管，她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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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空中，忽然出現了某個男人的聲音，用飄忽如煙的語氣說：「他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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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連水言回完，心頭一沉，世界上如果存在唯一一件她不想做的事情，就是讓他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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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和這個人的願望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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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水言閉上眼，接著，室內又回到原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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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失魂落魄地回去後，珗籬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她被某個人溫柔地抱起來，那個人溫柔地喊著：「纖離。」但是眼淚卻流到她的背上，她想開口安慰對方，她有好多話想說，但她一吐出聲音，卻只有貓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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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感覺自己來這裡以後，一直做著奇怪的夢境，而且彷彿從來沒有醒來過一樣。她從床上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抬開紗帳後所看見的光線，似乎說明現在天色方曙。她小心下床準備洗漱，床所發出的聲響一如往常嚇到她了，她始終對這床舖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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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昨日的事情，頓感一陣煩躁，四皇子太不講理了，這整件事情都透著古怪，他能質疑自己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那她是否也可以質疑為什麼四皇子不直接把她帶去見皇帝？或者乾脆把她丟進牢裡，這樣拉拉扯扯的，太過莫名，何況她就一直待在六公主的儲秀宮沒怎麼出去過，就是出去，也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行蹤，四皇子真的覺得有必要，直接派人進來抓她不是更加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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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要質疑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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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心中鬱悶，揮去莫名其妙的四皇子後，心情並沒有好轉起來。自己好像過得太閒散了，一般穿越後會怎麼樣，她不是很清楚，但再怎麼說，她該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思考要怎麼回去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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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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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放下正在梳理髮絲的梳子，發出喀啦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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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還記得前事，那想回家是自然的，偏偏她什麼也想不起來，就算有機會回去，回去以後的世界也讓她感到恐懼。在這裡雖然會很多事不習慣，但失憶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儘管她還是不曉得，這是不是六公主選擇留下她、而不是丟監牢的原因，然而至少，在這裡，她不用面對自己確實認識卻不記得的人，這讓她又有些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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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公主似乎是說她當時倒在御花園，雖然她不是很明白這些天所經過了那麼多花園中，到底哪個是御花園，只是她也不敢問明白了過去，萬一她一去，就直接穿越回去了的話，便要面對那個她不願意面對的狀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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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也覺得自己太過安於現況了，可是她卻莫名害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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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在這裡的身分尷尬，她不是宮女，嫣兒自然不會分配工作給她，要是真讓自己做事，六公主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但讓她這樣不事生產地待著，她也感到不安，她不是什麼皇親國戚，待在皇宮裡已經很奇怪了，更沒有理由接受公主般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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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著鏡子稍微端整了儀容，便出門去找六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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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到六公主那裡後，便被六公主拉著要她交待這幾天去的地方和遇到的事，費了不少時間，珗籬又不擅長和人聊天，怎麼也插不上話，無法問六公主可不可以讓她去分擔些宮女的工作，她勉勉強強把話題扯到于曦身上，想說可以講于曦現在身體還沒大好，宮女那邊應該也會比較忙，順勢帶過去說可以讓自己幫忙，但六公主還是把話題繞開了，直到時近中午，她便被六公主打發了去跟著一名不認識的宮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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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也不確定是不是要分派工作給她了，現在相熟的于曦不在，嫣兒又是隨侍在側的，她沒有其他人可以問，而面對現在這個不認識的宮女，珗籬也不曉得該怎麼問、對方才會給予回答而不被冒犯，結果等宮女似乎帶著她走到目的地的時候，珗籬不由得望著坐在桌邊的人發愣，儘管她想即刻離開，但那位宮女離開得太快，她也沒機會跟上，對著不熟悉的地方，她沒能來得及記得那麼長一段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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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放下茶杯後，看到來的人是珗籬也愣住了，珗籬也想趁隙跑開，卻實在不曉得該往哪裡跑才對，要是迷路，又會給人添麻煩，她只能硬著脖子，呆站在門口等四皇子說話，也許四皇子說一說，有其他人來，她就能問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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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婁，」四皇子咳了兩聲後繼續說：「她不和我一道用午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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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清楚，」她小聲說，接著下意識往後又退了一些，繼續說道：「公主只讓我跟著宮女過來，沒說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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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先坐下來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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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困惑於他今天過於和善的態度，雖想從他臉上看出端倪，四皇子卻沒再看向她這裡，珗籬不知道怎麼辦，只能走到他相對的位置坐下，只求至少別靠他太近，但如此一來一抬頭便會對上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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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想過要拒絕的，但她原本就吃人手軟，六公主叫她過來，可能也是要她聽四皇子的話，四皇子今日看起來很正常，伸手也不能打笑臉人，珗籬又不可能找到合理的藉口躲開，畢竟她不擅長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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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珗籬還是勉強自己在這樣拘謹的氛圍下吃飯，也因為緊繃，她不怎麼夾菜，就著原本配給自己的那碗飯吃完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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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珗籬身邊的座位前，不知為何還有一碗白飯，她吃完便擱下碗戰戰兢兢地坐著，最後那碗飯四皇子也端過去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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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不太明白為什麼桌上會有三個盛飯的碗，但她畢竟不是很熟悉四皇子，飯桌上已經安靜了那麼久，她更沒辦法挑起任何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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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四皇子也有些犯難，之前的事情他不好解釋，他自是知道自己先前的情緒失控是為什麼，他去向一母同胞的皇帝報備這位姑娘的事情時，皇帝連宣焰只是靜靜看著他，看到他自慚形穢，想必，連宣焰早就知道有這件事情了，連宣灼卻不知道他打算怎麼處理，連宣焰便擺手便讓四皇子退下了，還有……那個人的事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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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水婁是說，他們一起吃個飯，然後把話講開就好了，有連水婁在，他們講話比較不尷尬，珗籬也比較不會拒絕，但看到只有珗籬來，四皇子也知道，大概連水婁又在想什麼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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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困擾之餘，也有些拉不下臉，最後猶豫了許久才道：「是我……錯怪你了。……光宇他都告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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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抬眼看他，卻不曉得要回應什麼，她想不明白光宇和四皇子說了什麼才讓四皇子收斂掉那些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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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珗籬緘默不語的關係，四皇子接著踟躕而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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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珗籬不知所措地看向他時，卻見四皇子的臉上有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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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轉變實在太大，珗籬一時沒轉過來便問：「你為什麼要臉紅？」問了以後又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什麼很奇怪的話，預感對方會又一次生氣，卻始終沒等到四皇子的怒氣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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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第一次和別人說這種話。」最後珗籬等到的反而是這樣老實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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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不由自主地有些僵硬，心裡的第一個念頭是四皇子是不是被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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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嗯……」珗籬想了又想，才困難道：「我知道了。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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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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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原本並不是要藉這句話試探四皇子是不是穿越者的，但一看見對方的反應卻覺得自己似乎是做了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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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不諳應對的珗籬不過是想著，要是只說「我知道了」未免有瞧不起人的感覺，所以才添了句「你是好人」讓對方別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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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想了想後，猶豫道：「因為你有道歉了，所以我想應該是這樣回答，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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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許多該反省的事情，不過一個道歉，應該是不夠的。」他越說越小聲，反而讓珗籬覺得好像自己在欺負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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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為了把話題轉開，想起了之前下雨時自己在意的那把琴，接著道：「我以為殿下不認識光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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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聽她這樣說，便悶悶地回道：「不是不認識，只是今天才知道他叫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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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乍聽很奇怪，不過珗籬一想到自己是怎麼知道光宇名字的，便又覺得如果對象是光宇的話，那的確有可能到最近才知道他的名字，她有一種感覺，假如當初她沒有主動問起的話，光宇一輩子也不會告訴珗籬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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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本來還想問他一些光宇的事，卻見四皇子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劇烈到連站也站不住、就這樣整個人伏在剛被宮女收拾妥當的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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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殿下？」看他一直咳，珗籬也慌了，身旁的太監宮女都退下了，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於是便想去找能處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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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站起身道：「我去請御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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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應該出去，就會有宮女可以問去太醫院的路或者托她們去找御醫，但珗籬才剛走幾步便被他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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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他、知道、咳……情況……咳咳……」雖然咳得很嚴重，但四皇子還是努力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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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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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他虛弱得連身體都支撐不住、整個人跌到地上，珗籬只得趕緊上前去扶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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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留下，你，別說話了。」一時衝動，珗籬已經應下了，四皇子摀口的掌心上有剛咳出的鮮血，他很快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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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緊張地搖了搖他，也叫了幾次，但四皇子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四皇子不讓他找御醫，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宮女，她只好先勉強自己把他扶至床邊並小心地放下。她想替四皇子把身上的血跡擦掉，四顧尋找盛水的容器，但她並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雖然找到容器卻找不著水，於是她還是出去，在找到這裡的宮女前，她早一步看見一個熟悉的人，是六公主的其中一位宮女，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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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喊住提著食籃經過的月恩，月恩遲疑地回過頭，而後驚訝道：「姑娘怎麼在這兒？」並抬頭望了最近的宮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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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月恩的問題，她一時也沒辦法解釋，也想著自己已經答應四皇子不走了，就不好在他醒來時不在，便說：「公主讓我過來的，能先勞煩你幫我提一桶水到那個門口嗎？我找不到水，也不好擅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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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恩神色怪異地看了珗籬一眼後才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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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便站在門邊等月恩回來邊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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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四皇子說御醫知道他的情況，那珗籬自己再怎麼想也是無濟於事，縱然一般的感冒不會咳血，如果是傷到肺或肺病，便更應該請御醫過來看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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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月恩帶著一名提著水的侍衛回來了，珗籬認為四皇子應該不會希望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因為在他咳血的第一時間，並沒有喊人進來，因此她說：「嗯，謝謝你們，抱歉添麻煩了。」便使勁地把水提進去後順手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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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沒能在附近找著手巾之類的東西，也不太敢亂跑，也只能先拿自己的手帕浸了水，擦乾淨他手和嘴角上的血跡，本來是只想做到這裡的，但看著他衣服上沾染到的血，越看越心驚，最後她牙一咬，壯起膽子，只能找尋衣櫃之類放衣服的地方，想把他身上沾著血跡的衣服換下。當她找到櫃子、並把它打開時，一切紛亂的思緒彷彿就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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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櫃子裡確實有衣服，而衣服與衣服間壓著許多株花，細長的草子簇擁著中央的細小白花，有些開了花、有些則還是花苞，花瓣上鑲著紫色的邊，珗籬從第一眼看到這種花開始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揮之不去，等她發覺時，自己已將其中一株藏入衣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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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甩了甩頭，先搖掉心頭莫名的猶豫，卻始終無法將袖裡的那株草放回櫃子裡，暫時也只能做罷了，接著她取了四皇子的衣服拿到床邊，望著四皇子緊蹙著眉的臉龐，手一不穩，剛翻出的那件外袍便落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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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依然維持著她離開前的姿勢，似乎並沒有醒過，珗籬最終還是沒能勉強自己替對方更衣，也只能先將衣服上的紅斑擦拭得淡一些，拾回那件掉落的外袍蓋在對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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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珗籬已經答應要留下，但四皇子也沒說要她留下做什麼，她想了想便把窗戶打開通風，望著床外的樹發著呆，過了很久也沒見到這裡的宮女或半個侍衛，雖然這讓珗籬不須要解釋四皇子為什麼已經睡下了，但也不免覺得奇怪，領她來的宮女看起來並非儲秀宮的，應該是這裡的宮女才對啊，為什麼她沒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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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回桌前坐下，想不通四皇子的事，便轉而去思考光宇的事，珗籬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思考光宇的事，但她應該有太多事情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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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那首曲子，以及其他曲子，比如他的情緒轉變，比如他總說出有人來找珗籬或者珗籬等的人來了這樣的話，比如很多光宇說的、她聽不明白卻沒想要追問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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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一點一點地想著，想得過於認真，彷彿光宇就在她眼前彈著一曲又一曲，思緒搖著晃著也把她心裡的畫面搖散，她漸漸恍惚起來，最後支撐不住便趴在桌上，這個高度看出去的畫面讓她覺得很眼熟，很眼熟可是終究不一樣。但是再如何也沒有什麼是一樣的了，就算試圖去仿造也不會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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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模模糊糊地想著這些奇怪的事情，彷彿聽見琴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細細的卻又是那麼溫柔似水，她順著那琴音哼唱著，直到快睡著時琴聲剛好也停下了，在那瞬間的安靜中她似乎隱約聽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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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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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有意識時，珗籬覺得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她起來後，回頭一看，看見了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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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帶著剛醒的茫然道：「殿下，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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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沒說話，只是忽然靠近了珗籬，眼裡帶了點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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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珗籬被他這麼盯著看，不禁感到一陣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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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四皇子低了下頭，看不出是失落或者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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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著道：「你有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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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願意把珗籬這個名字告訴別人，彷彿一出口她就會失去什麼，於是她訥訥道：「不記得了。」但四皇子的問題，卻讓珗籬想起來于曦的事情，她想確認于曦那天遇到的是不是四皇子，於是她小心翼翼問道：「那個……殿下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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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你不知道嗎？」四皇子一陣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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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珗籬應該早早要知道所有人的名字才對，免得又鬧什麼笑話，但實際上她確實沒想過這些，於是她點了點頭，只想確認名字裡有沒有「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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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宣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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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熾……」聽到四皇子的答案，原本還存有疑惑的珗籬，總算明白過來，于曦的熾殿下是別人，這樣，為什麼那個人在于曦差些便要自盡的時候沒去找于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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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二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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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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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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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沒告訴我，我也沒想過要問……」當初珗籬聽到皇族姓「連」，她便知道這不是歷史穿越，她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但她並沒有積極去理解這些事情，她現在明白過來有必要知道，才在想要怎麼開口，連宣灼便向珗籬解釋了皇室成員和國土在地圖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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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向對方道謝過後，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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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模糊的夢境隱約浮上心頭，她便指著地圖問道：「除了皇宮外，你去過這些地方嗎？」說完後，她再一次後悔自己的不經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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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連宣灼卻沒有生氣，只是說：「沒有……不對，有一次，就這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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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起來太過悲傷，在珗籬明白過來自己想到的什麼以前，連宣灼忽然說出一句不像他的話：「若你希望，也許，下次我帶你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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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茫然著，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反而是想起了連宣灼的病看起來是沒事了，卻不能確定是否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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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珗籬沒有回答，連宣灼像打圓場一般說：「我只是說說而已，出宮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不是還沒有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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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點了點頭，卻不明白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讓她感覺話題轉得太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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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語嬋，從今天我便這麼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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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語嬋？」聽到這幾個字，珗籬有些茫然，她其實沒有特別想要自己的名字，但對其他人而言名字似乎是必要的，只是珗籬不知為何有種、假如自己有了名字，珗籬就會不見的奇怪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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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宣灼以為她是沒聽懂，便解釋道：「解藥的『解』作姓氏讀謝，語句的『語』，嬋娟的『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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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不理解為什麼是這個名字，思緒太亂了，也沒想到直接問連宣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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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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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以為如果有姓氏，會是『連』。」她確實不想要這個名字，然而她始終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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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沒有要認你作義妹的打算。時間晚了，我該送你回水婁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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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的事情太多，連宣灼一說，珗籬才想起來自己完全忘了當初是六公主送自己來，自己卻一直沒有回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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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珗籬臉色，連宣灼便道：「水婁那邊我和她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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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聲道謝，連宣灼便帶她回儲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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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宣灼離開後，珗籬小聲對連水婁道：「殿下，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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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為什麼要和本宮道歉？」水婁公主懶懶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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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讓我過去，但我這麼晚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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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關係呢？」連水婁擺了擺手，接著道：「既然是和皇兄在一起的話，想來四皇子妃也很快便能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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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已經成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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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沒有以後可就難說了，你說呢？」她對著珗籬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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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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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麼的，珗籬覺得頭有點暈，最近總是這樣，她很容易睡去，但醒來還是一樣疲憊，她便先告退了，恍惚間她又想起光宇那把琴，被連宣灼耽擱到了，她還沒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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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緩緩走花園的涼亭，琴還在那裡，她原想摸看看，看琴是不是濕了，但又覺得不太好，她便坐下了，不知道坐了多久，熟悉的琴聲忽然響起，她才回過神來，發現光宇已經坐在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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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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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貓，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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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不知道他的擔憂從何而來，她只是茫然道：「申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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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只是這裡風涼，在這裡睡對你的身體不好。」光宇試完琴後便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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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聽著他的琴音，瞌睡蟲像被趕跑一般。今天的曲子有點怪，像是一種沉溺……不對，是令人沉醉的悲傷，而且比起愴痛、更多的反而是一種甘之如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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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人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就像是……甜蜜的痛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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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宇也許沒聽見，他繼續彈著琴並不作答，今日他似乎只打算彈一曲，琴聲漸歇後，他收手，想了想，從袖中取出髮簪以及髮帶，他將髮帶綁在珗籬手上，然後把簪子推入她的髮髻中，輕聲說道：「戴著這些，你比較不容易犯睏。我該走了，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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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個……」珗籬原本就沒反應過來光宇做的事情，也沒想到這次那麼快就要分別，她急忙站起身，有一樣東西順著她的動作從衣袖中滑出。珗籬看著那株花，紛雜的思緒忽然停下，變成了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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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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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你知道啟祥宮……在哪裡嗎？」光是說出這些話，就好像耗盡珗籬全身的力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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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之前見過的三皇子連宣炘可以替她解答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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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宇在送珗籬到啟祥宮後便離開了，珗籬拿出在連宣灼那裡看到的花，接著問連宣炘此花的效用，連宣炘神色凝重地向她解釋過這種藥草的作用後，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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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事，謝殿下關心。那我……先行告退了。」珗籬站起身，卻暈眩得無法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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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炘殿下，讓夜霞送姑娘回去吧？」啟祥宮裡的宮女，也就是之前照顧于曦的夜霞說道，在經過連宣炘同意後，夜霞領著珗籬回儲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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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匾額上寫著啟祥宮，她聽說，這些都是前朝留下的名字，那時候皇帝後宮三千佳麗，便需要許多宮殿，但因為現在是皇子居住，所以這些宮的名字便顯得有些彆扭，其實各自有各自的代稱，比如三皇子所居的啟祥宮，因為種滿了翠竹、小橋淌水幽幽，樸雅得不似皇子宮殿，再加上被隔絕一般的環境，反而讓人有種桃花源的感覺，私底下宮人都叫這裡幽竹宮，而六公主的儲秀宮，也有月粼宮這個別名，主要都是以宮內景緻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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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的時候珗籬覺得這裡有多美，回儲秀宮時心情便有多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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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真的沒事嗎？」夜霞擔心地又問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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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真的。」珗籬只是覺得有些頭疼，一直對她充滿敵意的連宣灼好不容易伸出橄欖枝，她卻沒辦法當作這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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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儲秀宮到了。」夜霞提醒道，珗籬向她道謝後，她欠了欠身，走回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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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望著宮殿半晌，卻始終無法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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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低頭同時，前方也傳來了連宣灼的聲音。珗籬看到連宣灼時常常很想逃，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厭惡的感覺，超過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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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進來？」連宣灼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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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訥訥道：「我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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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去找三皇兄，光宇說的。如果身體不適，你其實可以宣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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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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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連宣灼聽不清楚珗籬的話，便又靠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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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艱難道：「你為什麼……要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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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不懂你的話。」他皺著眉回答，珗籬沒繼續回答，他便道：「先進去吧，外面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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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低頭跟著他走進宮裡，卻有些想法依然縈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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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忘不了她，對不對？」珗籬問得很輕，就像只是喃喃自語，而連宣灼這次沒再問她的意思、只是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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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公主似乎不在，連宣灼帶著珗籬回到她房間，按理來說，連宣灼是不會走到這裡的，因為於禮不合，然而連宣灼卻無所覺，示意珗籬坐下後，便逕自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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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因為黎雨的事情，覺得悲傷？」珗籬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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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宣灼渾身一震，接著道：「別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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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作賤自己，也忘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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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宣灼深深吸了口氣後說：「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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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只是靜靜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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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婁說我對你太兇，好，我改了；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也盡力道歉了。但你，現在到底想做什麼？你問這些要做什麼？你到底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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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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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莫名其妙出現在我面前、莫名其妙扮得和黎雨一樣、又莫名其妙說得好像很懂我似的，你憑什麼反問我？」他吼完，立刻痛苦地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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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見狀，一時惻隱心起，才去扶他，便被揮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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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你多管閒事。」看連宣灼的樣子，珗籬便知道他副作用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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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再這樣下去，床……」珗籬說著就要拉起他，卻反而用力一推，摔在床上，接著連宣灼忽然欺身過來，珗籬一時慌亂，要推他推不開，只得反射性地打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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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巴掌彷彿讓連宣灼驟然清醒，他趕忙退道一邊，不斷說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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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你出去。」聽珗籬這樣說，連宣灼原本還想說什麼，卻讓她打斷：「出去！我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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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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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聽！我不聽！」珗籬掩耳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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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很抱歉。」連宣灼在走出門前輕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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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連宣灼離開，珗籬放下手，抱著錦被止不住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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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的午後，陽光懶懶地照進來，花朵有氣無力地開著，珗籬拿在手上的書已經許久沒翻下一頁了，只是一直看著窗外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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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剛好轉的于曦走進珗籬房裡，沉默了好一會，有些消瘦的她才說：「于曦真的很對不起姑娘，還請姑娘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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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什麼罪的……我也不是公主或什麼貴人，于曦姑娘，你可以回宮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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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有姑娘和四殿下求情，否則于曦真的……」于曦說著就哭了，珗籬趕忙要安慰她，門外卻忽然傳來了六公主的傳報聲。不久後，連水婁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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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嬋！」連水婁興奮的拉住珗籬的手，珗籬聽見那個名字卻僵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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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請問、可以不要叫我『語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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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宮聽說皇兄都這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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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說，但她著實不想再聽到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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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吵架了？……反正皇兄就是那樣，大概也改不了了，你多擔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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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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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本宮還巴望著你當我四皇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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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珗籬一愣，怎麼也沒想到那天提到四皇子妃和自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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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宮聽月恩說你們感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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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思緒幾轉，不知為何，在光宇在她腕上綁了髮帶以後，她渾沌的思緒逐漸見了光明，不像過去想得再久也不會有答案，理解過來當時月恩看到自己走進去是以為自己和四皇子在幽會，珗籬便道：「月恩姑娘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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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誤會嗎？……那如果皇兄說希望你成為他的妃子，你會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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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倏地瞪大眼，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全然不在她的考慮內，偏偏連水婁看起來卻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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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搖了搖頭。退一萬步來說，這裡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古代，現在不敢回去，不代表以後不會想回去，她不可能在這裡嫁給任何人，其他不說，如果恢復記憶的話，她是一定會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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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喜歡皇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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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又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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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水婁還不死心，繼續說：「如果是身分問題的話，你用不著擔心的。我們並不在乎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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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珗籬又用力搖了搖頭。她喜歡的不是連宣灼，她喜歡的人是……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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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彷彿忽然想起了一些事，雖然只有一點點……她趕忙要繼續想下去，卻被連水婁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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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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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快想起來的那些事情像泡沫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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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並不需要原因的。」珗籬的情緒又低落了起來，剛才，她明明快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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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頭看著腕上的髮帶，連水婁說了什麼，她並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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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記憶似乎是悲傷的，也許是不亞於連宣灼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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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這件事以後，她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找回記憶，可是，找不回來的話，她就不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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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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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伴隨著光宇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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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連水婁自討沒趣地離開後，珗籬對著虛空呼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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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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