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璡與張康來到了佛山富豪花園的南門前,他是跟著手機導航軟件,按小松微信發給他的定位開車來的。張璡沒有將車開進小區,而是在大閘前停車等候,因他在到達前的十分鐘,在停靠紅綠燈前已用微信告訴過小松,自己快將要到達了。
從車窗往小區望去,這個名叫富豪花園的小區並沒一點富豪氣派,小區外的商店有食肆,雜貨店,甚至有做窗框工程與賣小五金的商店。
過不多時,小松走出小區大閘向張璡走來,張璡看她一身打扮,汗衫短褲籃球鞋,再背一個斜孭袋,仿似是要去打籃球似的。張璡正想叫她回家穿得莊重點,卻怕她會說這就是她家裡最莊重的衣服了,便唯有硬生生將說話吞回到肚裡,改說:「我們先去目的地停好車,再在附近找個地方檢查一遍資料好嗎?」
也不去等兩個沒主意的年青人回答,張璡便開車朝南海區南港路的桂城行政服務中心開去。到埗後發現服務中心內有停車場,張璡將小車停好,時間才是下午 15:15,張璡問小松:「這一區妳熟悉嗎?知道有什麼快餐店之類的地方嗎?」小松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很少往這邊走。張璡便唯有帶著張康與小松在附近一帶蹓躂,終於在不遠處找到一家小餐館。三人找了個坐位,再各自點了飲品,之後張璡問小松:「叫妳帶的東西都帶齊了嗎?」
小松打開隨身斜孭袋:「都帶齊了。」只見她取出一疊明顯是飽歷風霜的文件遞給舅父。張璡首先打開小松的出生醫學證明,看見所有資料都是用墨水筆填寫的。新生兒姓名寫著凌小松的名字,出生日期1997年11月20日,出生地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桂城鄉,接生機構是南海市桂城醫院。母親一欄寫著他堂妹張燕的名字,紀錄她當時28歲。父親一欄則寫著一個名叫何偉權的男人名,紀錄顯示他當年已41歲了。張璡心想,這傢伙若能活到今天,也該有63歲了。然而文件上父母親名字下本應填上的身份證號碼,卻都只在每邊各留下16個空格。
在一旁探頭探腦的張康注意到出世紙上的一個小細節,他問表姐:「為什麼寫上妳名字的筆跡明顯與文件上的其它字跡不同?」
小松回答說:「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寫上去的。」
張璡與張康大驚:「你自己寫上去的?!」
小松滿不在乎地說:「那個年代的出世紙全都是用墨水筆填寫的,而且在嬰兒出生當日,醫院姑娘在填好父母基本資料後便會將出世紙交給父母,待孩子起好名字後才讓他們自己填上去的。」
張璡感到很困惑:「但即使是這樣,也應該是妳媽媽填上去吧,為什麼會是妳寫上去的呢?」
小松回答:「那時候養父叫我跟他姓凌,說以後我的名字就叫凌小松了,媽媽也沒說什麼,之後養父就在一旁看著我將名字寫上去了。」
張璡與張康對望了一眼,二人都沒有作聲。但張璡明白,一個不著痕跡的舉動,恐怕就鋪排了日後可以讓自己撇清關係的前奏。
飲料送上來後,張璡又再翻起小松帶來的其它文件。張璡發現文件中有三本戶口簿,第一本屬於堂妹張燕,顯示她是在2007年從鄉下東鎮將戶籍遷到桂城的。便問小松:「妳媽媽當年為什麼要將戶籍遷離鄉下?」
「不知道,她可能更喜歡在城市生活吧。」小松回答說。
張璡再拿起另一本戶口簿,上面印上了凌小松的名字,出生地與籍貫都是廣東省高要市,還蓋上一個高要市公安局天鄉鎮派出所的公章。出生日期與小松出世紙上的資料相符,地址顯示一個名叫大東山村的地方。在何時何地遷來本址一欄上,卻只寫上「2004年5月6日所內移居」字樣,沒有任何之前的地址資料,彷彿小松從1997年出生到她6歲之間的那段時間裡,她沒有任何曾活在世上的痕跡。
「這就是妳阿勇舅父所說的假戶口簿吧?」張璡又怎會懂得分辨戶口簿的真假,便隨手翻弄著:「上面寫著的大東山村妳有去過嗎?」
小松回答說:「我記得小時候媽媽有一次帶我去過肇慶,但那時候我年紀太小,去過什麼地方,幹過什麼事情都忘記了。」
張璡拿起最後一本戶口簿,上面印著一個陌生人的名字。張璡問:「戶口簿上這個羅金妹是誰?」
小松搖了搖頭:「不知道,從來沒見過,也從未聽媽媽提起過。」
張璡細看這本戶口簿,顯示這個羅金妹的出生日期是1932年,即是她若然還未死的話,也快有90歲了。職業一欄顯示她是個農民,文化程度一欄寫著文盲或半文盲。再翻下去,戶口簿的內頁竟然打印了凌小松的名字,顯示小松是這個戶主羅金妹的外孫女。張璡將戶口簿翻來翻去,卻實在搞不懂這個羅金妹的身份。但在他翻閱這本戶口簿的時候,卻發現當中夾著一張薄紙。打開一看,纖薄的紙張上印上「廣東省高要市天鄉鎮天鄉村民委員會」的抬頭,下面是一段用黑色鋼筆書寫的聲明: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jg2Ki1oCV
証明
茲有我村委會大東山村凌小松,女,1997年11月20日出生。現居彿山平洲區康澤花園5棟401房,凌國強,收養,請有關單位及部門給予辦理手續。
此致
天鄉鎮天鄉村民委員會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HoMgMr1T4
2003年6月25日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wYd6RkIu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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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上蓋上了一個天鄉鎮村民委員會的公章。「這是什麼東東?」張璡疑惑地問:「這個凌國強就是妳養父?」
「是的。」小松回答說:「但我不知道這張紙有什麼用途。」
張璡閱讀再三,卻始終無法參透當中的玄機與來龍去脈,更不敢說它能有什麼法律效力了:「妳養父是否來自這個天鄉鎮?這是他承諾收養妳的聲明書嗎?」
「我記得養父並不是肇慶當地人,但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小松無模稜兩可地回答。
接著張璡逐一打開小松帶來的幾份學校成績表。今日出發前張璡特意吩咐小松要在家找出一切印有自己名字,能證明自己曾以凌小松名字生活過的證書或文件。而小松最終能夠找到的,就只得幾份學校成績表與一張去年在佛山跆拳道比賽時獲發的參賽證。看見張璡翻閱自己當年的成績表,小松下意識望了望表弟張康,再不好意思地望著舅父說:「嗯~其實我從小就不是讀書的材料......」
張璡沒有答理外甥女。
張璡翻開最後一份厚11頁的文件,文件抬頭寫著「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張璡粗略翻了幾翻,知道現在沒時間細看,便對小松說:「我用手機將文件都拍下來好嗎?」
小松聳聳肩說她不反對。張璡便拿出手機,將每頁判決書、小松的出世紙及三本戶口簿上的資料都逐一拍下來。之後張璡看看手錶,發覺時間差不多了,便對小松說:「妳的肇慶戶口簿既然是假,等一會在公安局就千萬別取出來,那個羅金妹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她的戶口簿也先收起來吧。等一會在公安局我們先給他們看其它文件,之後再見步行步。」
小松點了點頭,沒有異議。張康忐忑不安,卻也沒有作聲。如此三人結帳後便一起走出小餐館,朝桂城行政服務中心大樓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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