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璡與張康準時來的佛山富豪花園的大閘門前,看見小松已在路邊等候。小松二話不說鑽進了汽車後坐,張璡待她坐定後才緩緩將小車駛進主幹道,按著手機地圖指引,朝肇慶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小松並不多話,還顯得有點坐立不安,張康幾次要逗她說話,她都有點支吾以對,心不在焉。到汽車駛上廣台高速公路,路牌顯示肇慶就在西南方約70公里處時,小松才突然開口問張璡:「舅父,今日我們去到肇慶派出所時,你打算如何開口幫我詢問?你想直接拿出我的戶口簿給他們看,然後說我要領身份證,是這樣嗎?」
張璡被小松問得一頭霧水:「是啊,現在就是要幫妳搞身份證嘛...... 妳媽媽不是說妳那本戶口簿是真的嗎?是真的當然直接給他們看就好了。如今山長水遠陪妳走去肇慶,如不直接去問,又該如何去問?我們不是去遊山玩水呢。」
小松顯得越發不安,聲音帶點顫抖說:「這樣子不成啊...... 我這本戶口簿當真是假的,到派出所拿出來後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啊......」
張璡心裡一沉:「上週桂城公安局那邊不都說了嗎?說他們的電腦數據庫裡有妳的戶口紀錄嘛...... 雖然我們還不清楚妳媽媽當年是如何將它搞出來的...... 」
然後張璡疑惑地問小松:「其實妳那本肇慶戶口簿的登記日期是2004年,那時候妳才得六歲,應該是什麼都記不起才對啊,為什麼妳現在一口咬定它是假的呢?」
這時候小松才坦白說:「其實我老闆,即是我跆拳道場的教練,他一直知道我情況,所以兩年前他曾幫我拿這本戶口簿給一個學生家長看。那位學生家長是桂城公安局戶政科裡的民警,所以教練便請他幫忙看一眼,看看這本戶口簿究竟是真還是假。」
「然後呢?」
「然後那位學生家長說,一眼便看出我的戶口簿是假的了。」
「他看一眼便能看出來?」
小松解釋說:「他說國內所有戶口簿的登記頁上,右下角都會有承辦人簽章一欄,即是經手為這本戶口簿持有人進行登記的民警名字。這欄目在所有戶口簿上都必定會注明,而他看我這本戶口簿上這一欄是空白的,所以便斷定我的戶口簿一定是假的了。」
張璡與張康都沒想到,這麼重要的訊息,小松竟會在這個關口才肯對他們坦白。張康當場便翻起白眼,仰頭呼了口長氣。張璡手執方向盤,思索是否要找高速公路出口,調頭回佛山再作打算。但他只略一沉思,便下定了主意,然後語重心長對小松說:「我們彼此才認識三星期,以妳的經歷,我能理解妳會對我們有所保留。但這事關重大,妳若真想讓我們幫妳的話,以後再有什麼資訊都要及早告訴我。
「另外我要告訴妳兩件事情。第一,妳不要以為等妳媽媽出來之後,她就可以去桂城公安局幫妳辦到一張身份證。現在我們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的,因為妳這個肇慶的戶籍一直存在於公安局的電腦系統裡,人家在鍵盤上敲幾下按鍵妳的紀錄便在屏幕上跳出來。所以我夠膽講,即使妳媽媽現在從監獄裡跳出來,此刻就站在妳面前,也是於事無補的。她也一樣要帶妳去走肇慶這一趟,去將當年發生過的事情處理好。這是沒辦法逃避的,除非妳甘心做一世黑市居民!
「第二,妳先不要這樣害怕...... 妳要明白自己是無辜的,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而不是犯人。當年妳媽媽幫妳搞這本戶口簿時,妳才得六歲啊!所以這本戶口簿是真又好,是假的都好,這跟妳能有什麼關係?千錯萬錯都只能怪是妳媽媽的錯。更何況,即使這本戶口簿是假的,那又能如何?難道公安就會因此拉妳去坐牢嗎?不會的,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小松低頭不語,張璡知她心裡仍然忐忑,便繼續說:「妳不必害怕,放心啦,我早已想好怎樣去幫妳詢問,等一會我們去到派出所時,我會懂得怎樣跟公安講妳情況,妳不用說話,一切都讓我來處理就行。」
凌小松無奈,便唯有不再說話。張康偷瞄了一眼父親,表情像是說:等一會我看你能有什麼板斧。張璡不必轉頭望向兒子,也能感覺沒發一言的張康對自己的質疑。
這時候汽車進入地圖上顯示的天鄉鎮邊界,張璡面前是一片望不見盡頭的農地與荒野,他想不到在廣東省境內仍會有這種以農耕為主要產業的小鄉鎮。為緩和車箱裡的緊張氣氛,張璡以調皮的口吻對坐在後座的小松說:「這樣子的地方,妳媽媽當年是怎樣找到來的啊?難怪妳那本戶口簿上寫著妳是個農民了,在這種地方,不去耕田還真不知能幹什麼......」
張康與小松都同時笑了起來。小松反駁說:「現在的農民戶口經常有政府派錢,才最值錢呢!」
張璡再逗她說:「等一會民警若想核實妳的農民身份,方法可以很簡單,只需給妳一個鋤頭,叫妳鋤兩下地來看看便知道了。」
張康與小松都笑得前仰後合。
然後張璡正經地對二人說:「你們可不要小瞧這地方,這裡屬於肇慶,也就是大灣區發展的一份子了,再過十年,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三人談笑間,汽車終於開到了天鄉鎮派出所門前,時間接近中午一時半,張璡對小松說:「等兩點鐘他們上班後我們才進去吧,現在先在附近找個地方吃午飯,進去派出所前我也有一份文件要妳簽名。」
小松不知道張璡說的是什麼文件,卻沒有多問。汽車繼續在鎮上溜轉,去找附近營業中的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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