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One, Two, Hook!」林教練一邊喊著指令,一邊往後移動腳步,帶領著節奏。張璡緊跟林教練的步調,瞄準目標,按教練的指示連環使出左刺拳,右直拳與左勾拳,分別擊打在教練雙手舉起的手靶上。
林教練搖搖頭說:「你的拳速太慢了!首兩下直拳不用發力,但要快,要打出節奏感,最後一下勾拳才發力打過來,再來!One, Two, Hook!」張璡按教練的指令再連出三拳,但他對教練的要求卻一知半解。心想中學時唸物理科的牛頓第二運動定律時,不是說過F=ma,即是力量等於質量乘以加速度嗎?既然拳頭的大小質量不會改變,如此一記拳頭打出去的力量有多大,便應該完全取決於加速度了。這樣子快拳與重拳不應該是同一回事嗎?如今教練要他出拳既要快又不要太重,這不是自相矛盾嗎?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kbNaK7l9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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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亂想之間,張璡的連續三拳打完,林教練戴上手靶的左手迅即搖來一記勾拳,結結實實地打在張璡臉上。林教練大聲咆哮:「手高啊!出拳後就要立即舉高雙手做防守,對手又不是沙包,難道不會反擊嗎?」
沒給張璡喘息的空間,林教練的指令接連下逹:
「One, Two, Double Hook!」
「One, Two, One, Two!」
「保持距離!不要只顧往前衝,沒有距離,拳頭打中對手人家也不會覺痛!」
「One, Two, Upper, Hook!」
「打快點!出拳再快一點!」
緊隨教練指令,緊跟教練步伐,張璡在擂台上大汗淋漓地一邊遊走,一邊出拳。到後來指令愈說愈快,張璡偶然打得糊塗,或有勾拳打成了直拳,甚至有左右不分的時候。
到掛在牆上的計時器響起了第一下鈴聲,表示三分鐘的分段練習時間尚餘十秒,這時候林教練的指令不再變化,而是不斷快速地重複「One, Two, One, Two!」要張璡拼盡全力出拳,並想像自己正處於比賽某回合的最後階段,腦裡不用再多想,要用僅餘的力氣以連環直拳一直壓制對手。到計時器的第二下鈴聲終於響起,表示這一節練習結束,林教練轉身走開的同時,對張璡說:「休息兩節後我們來三個回合對打!」
張璡脫下拳套,拾起擺放在擂台邊水樽舉頭便喝,之後再走到擺放著木凳的擂台紅角上坐下休息,期間努力調整呼吸。他身後牆上貼著一幅比人形更大,林教練的個人半身照片海報,相中林教練目光凌厲,光著上身,雙手叉腰,臂膀上掛著一條冠軍金腰帶。
林教練坐在張璡對面藍角的木凳上,喝了口水後對張璡說:「今天為什麼這麼早跑來拳館?你以前不都是愛上晚課的嗎?」
張璡回答說:「明天要早起,要開長途車去佛山探一個親戚,所以今晚練習後要早點回家休息。」
「你對拳擊運動也算有熱誠啊,家住深圳也肯每週跑到旺角我這間拳館來學拳。」林教練擦了擦汗說:「其實以你五十歲年紀,體能算是很不錯了,比很多後生仔都要硬淨。雖然你動作始終是有點遲鈍......」
張璡分不清林教練究竟是在誇獎還是嘲諷自己,便唯有微笑說:「我以前跑了十多年馬拉松,基本體能還算是有的。」
張璡知道林教練比自己年輕,看樣子是四十歲出頭,但身手矯捷,身上沒半點贅肉,明顯是剛從拳壇退下火線不久。根據香港拳擊總會的規章,公開拳擊比賽的年齡上限是四十歲,過了這個年紀,除館內賽與拳館間的友誼交流外,香港拳手便再無渠道參加正式公開比賽了。
林教練說:「你之前練了十多年長跑,體力與心肺功能都應該沒問題。但打拳不似跑步,不會用相同的節奏持續不斷地重覆做一個動作。打拳講求靈活多變,不只動作要多變,節奏也要多變,這樣你才能在擂台上牽制著對手,在比賽中佔得主導權。」
張璡點頭表示明白。林教練再問:「你現在的膝傷如何?還有練跑嗎?剛才跟我走動時有影響嗎?」
張璡摸了摸自己的左膝:「剛才在擂台上的走動當然沒問題,只現在我已很少練跑了,要像以往般的長途跑步根本就不可能。如今我每次最多都只能跑上15公里,跑完後膝蓋還要酸痛好幾天,所以感覺體能都好像變差了......」
林教練問:「其實你怎會弄成這樣子?」
張璡尷尬地一笑:「故事太長篇了,一言難盡。其實玩長跑玩久了,誰都會有些傷患在身。我的左膝在很久以前就會偶有酸痛,只是沒想過一年前在渣馬比賽中忽然會痛得我要拐著腿步行半程,最後還要花上五個多小時才能走到終點。之後去醫院照磁力共震,才發現我的左膝有骨刺。」
林教練問:「醫生說沒有辦法嗎?」
張璡聳了聳肩:「西醫面對這種骨刺通常只有兩種辦法,一就是做手術,二就是物理治療。我當然不會為了跑步而去做手術捱一刀,何況這之後的復原又沒有擔保。物理治療的效果又太緩慢了,還不如我自己多做運動鍛鍊。我現在是任其自然,總之不影響日常生活便不去管了。」
林教練笑問:「所以你是廢了一隻腳,才跑來拳館跟我學拳,要玩一樣毋須用腳的運動是嗎?」
張璡笑著點頭:「開始時我其實是想過要學泰拳的,但考慮到泰拳要踢腿又要膝撞,我怕我的左腳承受不了,所以便找到你們這裡來學西洋拳了。」
林教練哼了一聲:「你不要小瞧雙腿走動在拳擊比賽中的重要性,高手都是贏在步法上的。拼蠻力只是最低級拳手的較量,面對步法靈活的對手時,你在擂台上連摸都摸不著對方,更遑論想要打中目標了,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張璡連忙問:「那你什麼時候教我拳擊步法?」
林教嘿嘿乾笑了兩聲:「你初學拳擊才第三個月,應該要先學會捱打,才再學閃避。你走得上擂台便一定要先學會防守,要適應在面對對手進攻時不害怕不慌張,之後才學習找方法閃避。不要妄想在拳賽中只有你能打中人而別人無法打中你,世上沒這麼美的事情。」
教練的說話讓張璡一下子呆住,好像忽然聯想到什麼東西似的。以為世上只有你能打中人而別人打不中你...... 這不就是今日許多香港年青人上街搞所謂時代抗爭時,有恃無恐的幼稚幻想嗎?
前兩天張璡用手機WhatsApp轉發特首宣布撤回逃犯條例修訂草案的新聞給兒子,但張康的回覆只有三個字:太遲了。張璡其實心裡也明白,這時候殺得性起的示威者根本就不可能收手,何況如今他們的示威口號已變成「五大訴求,缺一不可」......
世上有那個拳手會愚蠢到,宣稱自己若不能在比賽中擊中對手身上的某五個地方就算輸?何況即使是在一個天荒夜譚的童話國度裡,當五個目標都通通能被擊中,這些年青人的訴求又全部都能夠實現時,張璡幾可肯定,新的訴求便又會湧現。
貪勝不知輸,世上只有最愚蠢的拳手才會將擂台上的對手當沙包,以為對方是不懂得反撲的。
這時候林教練的說話打斷了張璡的胡思亂想:「好了,差不多夠鐘了,快戴上牙套與頭盔吧!你若真想在下個月走上我們館內賽的擂台,這時候便不能偷懶,我們先來對打三個回合,記得先做好防守!看你能有多少能耐。」
張璡分別戴上頭盔與護齒牙套,而林教練卻只戴牙套,在大鐘倒計時顯示下一節的三分鐘將要來臨時,他們互相對踫了一下拳套,然後實戰對打的練習正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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