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駕駛汽車,張璡載著張康與小松按百度地圖指示,往南海區人民法院的方向駛去。張璡的想法是,世事萬物既然都是物以類聚,那麼他們要在佛山桂城找律師,最有把握的方法就應該是去法院附近尋找了。一來找到的機會應會較高,二來在法院附近執業的律師事務所,估計也不會是騙子...... 也應該沒這膽子吧。
桂城人民法庭位於佛山千燈湖附近,旁邊圍繞著交警大隊與桂城派出所等政府機關。張璡將小車停泊於法院附屬的停車場後,便帶同張康與小松沿法院前的南六路來回走了一圈。終於他們走進法院南面的一幢商業大樓,在地下大堂的寫字樓標識牌上果然給他們發現了不少律師事務所的招牌。張康問張璡:「這棟大廈有麼多律師樓,又沒寫那個是專做刑事案件的,我們該選那一個?」
張璡聳了聳肩:「讓小松自己挑吧,一切隨緣,只要她覺得那一家律師樓的名字起得好聽,名字合符她心意,我們便即管進去試一試。反正現在只是咨詢,覺得不對勁時我們隨時都可以溜。」
如此小松在標識牌上點指兵兵,選中了一間位於大廈五樓,名叫廣東順達的律師事務所。張璡與張康均沒意見,接受這一切都是緣份,便與小松一起走進大廈電梯,按制登上了五樓。
走出電梯,站在順達律師事務所的玻璃大門前,這辦公室給張璡的第一個感覺是裡面一片烏燈黑火,經營狀況好像有點堪憂。張璡下意識看了看手錶,確定時間已過午休,才帶著張康與小松推門進去。這時候一名女職員從黑暗中冒了出來,嚇了他們一跳,但卻證明這間律師事務所仍在運作。女職員聽張璡表示有事要找律師咨詢,便先從頭到腳打量了他們一遍,才帶他們走進辦公室的一個角落處,在一間兩面圍著落地玻璃牆的會議室裡等候。
過不多時,一名看上去三十來歲,身穿牛仔褲的年輕女律師走進了會議室,向張璡、張康及小松都分別遞上名片並作自我介紹,她名叫何婉華。張璡今日沒有準備名片,心想小松的事情反正與業務無關。他向何律師遞上了自己的回鄉證,表明自己有名有姓,所以他將要講述的故事不管聽起來有多荒唐,卻都是小松的真實情況。
如此張璡盡量扼要地向何律師講述了小松的身世與處境,與及他作為堂舅父,帶她兩次走進桂城公安局與一次遠赴肇慶天鄉鎮派出所的經過,再解釋了桂城公安局如今對他們的要求,表示這次到訪律師樓,是要委托律師前往監獄,去為小松的母親張燕製作一份筆錄文件再轉交公安局。
何律師耐心聲完張璡講述的故事,沒有打斷他說話亦沒有打呵欠,最後在她相信張璡已經將整個故事講完後,她望著三人:「其實我們的法律咨詢是要收費的,我先收你們五百元好嗎?」
張璡即時想起一句民間諺語:相金先惠,格外留神。但面前這位何律師的單刀直入也實在太突兀了,便不由得有點驚愕,與兒子張康面面相覷。
何律師也似乎感覺到氣氛尷尬,便解釋說:「一般客戶來我們這裡咨詢,其實都是要收費的...... 何況按你們的要求,這錢我們也不是白收你的。你剛才說公安局要我去監獄為她媽媽製作的材料......」何律師望向小松:「具體內容究竟有什麼要求,我還要先去公安局問清楚,否則內容若有不足或錯漏的地方而需要我多走幾次的話,最終還是會累你們多花錢。畢竟妳這樣複雜的情況我從未遇過,也從未聽說過......」
張璡明白律師也要吃飯,當然不可能替他們做義工,便從錢包裡掏出五百元現鈔:「這個我明白的。」
何律師將現金交給同事,吩咐同事出去開收據。之後才轉頭對張璡說:「但有一件事,就是我其實從未去過監獄......」
張璡還未來得及驚訝於何律師的面不改色,卻已聽她續說:「市內的拘留所我就經常都會去,即是關押尚未審訊的疑犯的地方,那個地方我經常都去。但對關押已經判囚的犯人的監獄,我就真的還未去過......」
剛收下了錢的何律師,這時候才說她原來從未去過監獄,張璡當場就想講粗口,但他忍住脾氣,聽何律師繼續說:「但我相信,即使我是個律師,然而要進監獄去見這位女孩的母親,並不是我說要進去監獄就會讓我進去的,必須要有人給我授權...... 這位凌小松...... 將來會是張小松吧...... 她既然是張燕的女兒,由她來授權我進監獄去見她母親,這本來是最理想的方法。但問題是,這位...... 小松,現在缺的正好就是一張身份證。沒有身份證的人就沒有公民權,也就當然不可能向我授權了。」
張璡沒想過還會有授權這個問題,便一下子呆住。卻聽何律師頓了一頓後問他:「在這位囚犯張燕的家鄉裡,她還有什麼兄弟姊妹嗎?」
張璡頓時打起精神,急忙回答說:「有啊!在鄉下裡阿燕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事實上她媽媽還健在啊,只是父親剛剛走了而已......」張璡想到小松戶籍的問題若早點處理,那時候自己的二叔尚在,便又多一個人可以幫手了。
何律師點了點頭:「如此你去叫張燕的其中一個弟弟或妹妹,填好一份授權書,簽名授權我進監獄去見他們姐姐,這能辦成嗎?會有問題嗎?」
張璡心想鄉下裡的堂弟妹雖然對小松不聞不問,但應該都只是怕麻煩,不想惹事上身而已。如今只不過是要他們簽名去授權律師,估計也不至於會拒絕,不至於會如此絕情吧。如此張璡沒再多想,信心十足地說:「沒問題!我回東鎮鄉下走一趟,找我其中一個堂弟妹,簽好授權書再交回來給妳就是了。」
何律師滿意地點了點頭,卻隨即話鋒一轉:「但還有一個細節要提醒你,兄弟姊妹這樣的關係並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是需要有證明的。所以你還要到當地的派出所或村委會...... 最好還是派出所吧,叫他們開具一份證明書,證明他們與囚犯張燕的姐妹或姐弟關係。」
張璡隱約覺得律師的要求有些不妥,但又說不出是什麼地方不妥,然而何律師仍未講完,只聽她繼續說:「所以呢,簽署這份授權書的兄弟姊妹,必須是跟這個囚犯張燕同父母親生的,即是說......」何律師伸出右手指向張璡:「像張先生你作為張燕的堂大哥,是沒資格簽這份授權書的啊。」
晴天霹靂,張璡的腦袋嗡的一聲響,面對何律師剛才說的,完全始料不及的要求,他整個人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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