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老宅 - 2019年10月7日 10:00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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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2019年10月7日 10:00

前璡

Oct 2, 2022

61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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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在深圳的辦公室裡，張璡通過微信問小松：「妳說妳媽媽的監倉只能逢星期二去探訪是嗎？」

小松過不久後回覆：「是的。」

「國慶節已過去七天，我在深圳的公司也開工了，明天正好是星期二，我們一起去監獄走一趟吧。」

「好👌」

「桂城醫院有沒有打電話給妳？」

「沒有。」

「我們上次去醫院已差不多有兩星期了，護士不是留給妳電話號碼嗎？妳主動打電話去問一下吧。」

「現在打？」

「當然是現在打啦！還等什麼？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著緊！」

「哦。」

在等待小松消息的同時，張璡用微信聯絡一星期前在佛山見過面的何律師：「早晨，何律師。」

何律師顯然亦已放完長假，所以能快捷地回覆：「早安，你好。」

「關於我們在國慶假前的查詢，請問妳計劃什麼時候去桂城公安局，詢問到監獄製作筆錄材料的事情？」

「剛放完長假這幾天都要上庭，待週五我找時間去問吧。另外叫你們準備的授權書與村委會的證明文件都搞好了嗎？」

張璡避重就輕：「都正在搞，他們上週也在放假。」

「好的，文件準備好了再聯絡我。」

張璡還有事情想問：「還有一事，我們請妳到監獄為張燕做的筆錄材料，能夠做成一式兩份嗎？收費會有增加嗎？」

「為什麼要兩份？」

「我的外甥女需要醫院重發出世紙，那邊可能也要看張燕的筆錄口供。」

「沒什麼不可以，但收費會有分別。待我問清楚公安局要求後，再報價給你吧。」

「好的。」

最後張璡不忘提醒律師：「桂城公安局的戶政服務是要預約的，妳要先在微信關注一個叫佛山南海通的公眾號，在裡面預約時間。」

「好的。」

放下手機，張璡感覺小松戶籍的事情牽連眾多，也不知道前面尚有那個環節會出錯，但他告訴自己要隨遇而安。過不多久，張璡收到小松發來的微信：「護士說她上級已批准可以重發我的出世紙了，叫我今天中午去醫院找她😁」

「好啊👏👏👏」興奮之餘，張璡也暗自搖頭，體會到官僚即是官僚，不主動打電話去問便真會給人掠在一邊。便又問小松：「今午妳一個人去醫院成不成？要不要我陪妳一起？」

「應該可以的。你就不用專程又過來佛山了🙂」

「好吧，自己隨機應變，有什麼情況立即找我。」

「👌」

再次放下手機，張璡覺得已好像很久沒聽到好消息了，但他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手機又收到訊息，今次是兒子張康發過來的WhatsApp：「你怎樣看政府剛公布的禁蒙面法？」

張璡心想，不要在這個時候又談這些東西好嗎？但他仍有回覆：「我是支持的。」

「這不算是侵犯個人私隱的惡法嗎？」

「你將蒙面與私隱這兩個概念混淆了。」

「王爾德說過：給他一個面具，他就會告訴你真相。所以隱藏身份是自由與誠實表達意見的基礎，是人權，不也是現代匿名投票制度的初衷嗎？」

連王爾德都給兒子從墳墓裡挖出來為他助威，這證明兒子今次是有備而來的。張璡會心微笑，便在WhatsApp上寫：「但達芬奇也曾說過：烈火代表真實，因為它摧毀了詭辯與謊言；而面具則代表謊言謬誤，因為它隱藏了真相。」

顯然被父親的回覆唬弄得不知所措，張康隔了幾分鐘後才問：「我們現在是要爭論達芬奇與王爾德誰對誰錯嗎？」

張璡想了一想：「有沒有可能，他們兩個人都對？」

張康那邊陷入了完全靜默。

張璡斟酌了好一會措詞，才認真地在WhatsApp上輸入：「若王爾德與達芬奇兩個人的說話都對，那麼蒙面就應該是：一個人真心誠意地（王爾德的關注），去幹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達芬奇的關注）。」

張康過不久後回覆：「所以你覺得蒙面就必然是錯？」

張璡覺得這很簡單：「那就要看那個蒙著面的人，他要幹的不可告人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事了。」

張康揶揄：「你真能將簡單東西複雜化。」

張璡平靜地解釋：「世界本來就很複雜，刻意追求簡單與粗糙的二分是一種惰性，也是世上許多誤會與悲劇的開端。

「所以社會便要決定，能夠讓民眾表達他的真心想法重要？還是防止他以無法追究責任的方式傷害別人重要？社會要在當中取一個平衡。」

張康不服：「但現在的禁蒙面法是完全倒向限制自由與侵犯私隱的一邊，沒所謂平衡啊。」

張璡覺得這是觀點與角度的問題：「這是因為社會現在是完全朝向混亂的一邊倒過去，才要用比較極端的手法將它拉回到平衡點。

「當任何一個概念被推到極端，變成死板的教條時，都會是災難，你口中的人權與私隱也都一樣。

「所以若有朝一日，法例限制的自由變得太多，執行上又牽連太廣時，我相信社會上便又會發生某些事情，會將天秤拉回到平衡的一邊。

「在蒙面，匿名，私隱與自由這些事情上，世界就在王爾德與達芬奇分別的關注中，搖擺並力求達至一個平衡。」

張康說不過父親：「你只懂抽離現實地看問題，說話還真輕鬆。」

張璡想想也是：「你說的的確是事實，抽離事情與置身其中的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置身於天秤的掙扎中，一定會覺得自己努力的方向才是正義，更會覺得阻擋自己的一切力量都是邪惡。

「因為人是不會承認自己錯誤的。」

張康再沒有發訊息表達意見，表示這段討論算是終止了。過了良久，張璡才主動問兒子：「我與你表姐明天會去廣州監獄走一趟，你要一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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