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飛花 - 憔悴

白衣唸到一半，早就淚流滿面，沈大夫也是兩眼紅了，別過頭去，不忍再看沈飛花和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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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壓抑的沉默裡，沈飛花開了口：「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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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在喊我，還是喊李白衣？」白衣心如刀割，垂著淚說。「『思念欲狂，以道子衣袍冠之』……你只是把我當一面鏡子，看到我，就看到了你死去的愛人李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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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飛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場夢──白衣和李白衣重疊在一起，一人兩把聲音一起質問他的心在哪裡。他回答不了，白衣和李白衣就剖開了他的胸膛，取了心，一剖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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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最是荒唐，卻也最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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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顆心，心裡卻有兩個人，誰都重要，誰都忘不掉，誰都割捨不了。不剖成兩半，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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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飛花疲累極了，輕輕地歎一口氣，閉上眼睛，喃喃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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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白衣，你恨我的話，我死了以後，你把我的心剖出來剁個稀爛吧，還是氣不過的話，就把我的屍身也剁碎了，拋下萬丈深谷，也可以丟給野獸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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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你瘋了嗎？」沈大夫失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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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過於荒唐，也許只有沈飛花這般特立獨行的人說得出來。哪有人肯讓自己的屍身被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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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淚眼婆娑中望著沈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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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飛花還不到三十歲，鬢邊卻已經長出了幾縷白髮，人也消瘦，一臉憔悴病容，眼神大多時間總是黯淡無光的，像兩面磨損的鏡子，即使笑的時候，也多半是強顏歡笑，泛著一股悽愴的涼意，像春盡將殘的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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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天看到他就是這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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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是多麼好的人，才能讓沈飛花情根深種，整整七年思之欲狂，整整七年都放不下，還要造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人，見之如見故人，再不必枯待夢中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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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默然，痛苦地閉上眼睛，心中想道：他的確應該恨，他想恨沈飛花，想恨李白衣，可他偏偏恨不起來，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恨意都無力凝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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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手，將那本書擲進火盆之中。火光閃爍，兩人眼中的淚光也在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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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了也好……」心血毀於一旦，沈飛花卻已經不在意了。「白衣，你以後不用陪著我了，可以像那些仰慕已久的大俠一樣闖蕩江湖，慢慢的會找到很多的朋友，還有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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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白衣哽咽。「沈飛花，我只想知道，李白衣……那個李白衣，到底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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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葬在這裡一處雪嶺上。」沈飛花答道。「我多年來不敢來太一山看他的墓，如今也該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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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路，我揹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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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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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夫拿了藥箱，默默地取了顆丹藥，壓在沈飛花的舌底下，又把剩下兩顆遞給白衣：「續命的，一顆一個時辰，我也只有這麼多了，攀山顛簸，也許撐不了三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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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點頭道謝，揹起沈飛花，推門走了出去，背影慢慢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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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夫若有所思，只是沒有把話說出來，輕輕歎喟一聲，道：「兩個痴兒啊……」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Kzd5eK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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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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