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思成疾 化蝶辭別
深秋一輪明月高掛樹稍，秋風橫掃無垠荒漠，拓跋宏站在御書房的窗邊，看著片片秋葉帶著遺憾飄落大地，無法挽留的摯愛已流逝，不禁從衣襟拿出林文繡遺留的手絹，感嘆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相愛成殤，相思成疾，相憶成憾，相惜續緣。明日又是妳的忌日，惟有落淚千行為妳寫《悼亡詞》。」
他拿出龍袍端詳精美的刺繡，透過圖騰紋飾重新喚醒封塵已久的記憶，往事歷歷在目，彷彿又回到舊日時光，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牽動他起伏不定的心思，心醉神迷纏纏綿綿。
鷄鳴破曉，旭日東昇，白整走進御書房見拓跋宏趴在放龍袍的案牘上，道：「陛下沒蓋龍被易著涼，昨晚又犯相思，人死不能復生呀!林貴人賢德若地下有知，肯定期望陛下為大魏江山綿延子嗣，絕不願見陛下孤單隻影哀愁度日。古今中外哪有帝王為嬪妃守節呢?只有林貴人得到陛下如此恩寵，她可以含笑九泉了。」
拓跋宏嘆氣道：「文繡去世三年，朕只能與她在夢裡相見，夢醒心碎了無痕，終究無力回天。」
白整小聲道：「逝者已矣，來者可追。陛下不侍寢不臨幸嬪妃，聖后不願為兩位皇子取名，我們下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兩位皇子都已四歲了，總不能一直稱呼『皇長子』、『皇二子』，陛下總得想個法子。」，幫拓跋宏漱洗、結髮辮。
「今日有誰要去祭拜文繡呢?」
「我們這群來自紫微宮、織繡房的娘子軍已在宮外等候!今日是林貴人三周年忌日，所有祭祀供品、清香都準備妥善，等著陛下帶皇長子到她墳前祭祀。」，馮迎男歛衽一拜道。
「這套精緻黑色袞冕是林貴人為陛下量身而做一定要穿上，以告在天之靈。」，張安姫看到案牘上的龍袍道。
「今日一定要穿袞冕，告訴文繡朕二十歲已行成年冠禮，必須肩負祖宗大業。妳們先赴雲中城的皇家陵園準備祭典，朕向聖母聖后請安，帶皇長子到文繡的墳瑩前，讓她看看朕穿袞冕與皇長子可人的模樣。」
拓跋宏穿袞冕抱著正熟睡的皇長子，坐在用黃金裝飾的金根車裡，六匹馬飛越過坦蕩無垠的草原，潺潺金河環繞群山，來到山川秀麗的風水寶地，雲中城金陵皇家墓園。
拓跋宏牽著胖嘟嘟皇長子的小手站在山巒的最高處，向西北方遙望遼闊的墓葬群，綠茵原野兀立無數大小不同呈現三角形分佈的封土堆，由南而北呈放射狀，肥沃的農田被墓群包圍住。
拓跋宏道：「皇長子來祭拜你的娘親。」
皇長子綁著兩條小辮子，舉起右食指稚嫩道：「我沒有娘親，只有太皇…太皇…曾…祖母。」
拓跋宏面色凝重道：「誰說你沒有娘親呢?」
皇長子掙脫拓跋宏的手，邊跑邊跳大聲喊道：「大家都說我沒有娘親，只有太皇曾祖母。」
拓跋宏跨出大步抓住他的身體溫和道：「每一個人都有娘親，你有娘親，你的娘親為你而離世，自己孤伶伶的住在這兒，你必須孝敬她。」，瞬間泛紅眼眶。
皇長子睜大眼睛道：「父皇，我真的有娘親嗎?我的娘親長什麼樣子呢?」
拓跋宏嘴角上揚道：「妳娘親是天下最漂亮、最溫柔、最賢淑，最好的女人。我們一起來祭祀她，讓她在天上保佑你長大成人。」
父子兩人一起走到林文繡墓前的石碑，祭臺上已供奉羊、鹿、軟梅、脆梅、蠶繭、芝麻胡餅、酪漿、茗茶等，繫好兩束玉蘭鮮花，馮迎男道：「這些祭品都是林貴人生前常用、常吃的東西!」
拓跋宏看著祭品淚水奪眶心道：「文繡對我情深義重，生前沒能享福，死後沒能厚葬，長眠在如此簡陋的小小墳塋裡，我真的很對不起妳，請妳原諒我的無能!」，張安姫點了三柱清香給拓跋宏虔誠三拜，皇長子三拜後再叩首，其他人也跟著祭拜。
天空突然飛來一群大小不一的蝴蝶，透明薄翼宛若五彩繽紛的輕紗，典雅纖細精巧的蝶紋顯得耀眼奪目，不時在天邊翩翩飛舞，時而停在墳塋的小花朵，時而親吻兩束玉蘭花，時而輕撫祭臺上的供品，瞬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一會兒，所有蝴蝶圍繞在拓跋宏與皇長子的身旁，有一隻披著金黃黛黑相間翅膀的大蝴蝶，頭上長著兩根細而長的觸角，像兩根小辮子，迎風而動，凌空暢遊，翩翩起舞，上下翻飛，時而停頓，時而折返，拓跋宏伸出雙手讓它停放在雙掌上，它輕盈跳動著優美的舞蹈，又停留在皇長子稚嫩的臉頰，宛如慈母不停輕吻愛子。
拓跋宏情不自禁道：「文繡是妳嗎?妳說過：『蝴蝶代表忠貞不渝的愛情，妳喜歡祝英台對梁山伯的忠貞不二』，一定是妳羽化蝴蝶來與我相見，妳用盡一生對我忠貞不二，而身為帝王的我卻無以回報，三年守節已屆滿，肩負綿延子嗣的重任，請妳諒解我。」，大蝴蝶翩然飛舞不停的親吻拓跋宏的臉頰，他任其恣意飛吻，回憶過去卿卿我我、纏綿悱惻的日子，一幕幕在眼前出神入化映入眼簾。
突然聽到皇長子跌倒在地上嚎啕大哭，馮迎男馬上抱起道：「皇長子不哭!不哭!不能用手打蝴蝶，牠會越飛越高，你追不上牠。」，瞬間蝴蝶全部飛舞離去，只有那隻金黃黛黑的大蝴蝶不時慢飛折返，像似仙風道骨般來來回回飄盪在空中，最後依依不捨離去，當拓跋宏向前追跑想抓住牠時，牠已朝向南方高飛遠離，拓跋宏遙望很久才落寞走回墓碑。
「春天蝴蝶來，秋天落葉飄，正值深秋時節不應有蝴蝶到訪，而且陛下的龍袍也繡著一隻金黃黛黑的大蝴蝶，一定是林貴人顯靈來看陛下與皇長子。」，張安姫道。
「朕生平第一次穿上衣下裙的服飾行『籍田儀式』，就是文繡幫朕穿上黃黑相間的漢服。」
「陛下與林貴人彼此用情至深令人動容。今日林貴人羽化金黃黛黑的大蝴蝶，特別來規勸陛下行加冠禮，不僅要勤於朝政，還要負起傳宗接代大任，子嗣血脈關乎國家興亡大事，皇子女眾多代表陛下龍體安康，皇族後代鼎盛。」，馮迎男道。
拓跋宏牽著皇長子的小手站在墓碑前，看著碑文寫著「顯妣林氏文繡之墓」，字體內圓外方、厚重優美的楷書，停留一時辰，眾人才依依不捨離去，又分別到獻文帝與思皇后之墓祭拜，以盡人子之孝心，最後駕金根車回皇宮。
拓跋宏抱著已熟睡的皇長子回到紫宮御書房，劉騰馬上接手抱過去道：「皇長子好健壯，今天一定把陛下的雙手累壞了，奴才馬上送殿下回太和殿。」
拓跋宏微笑道：「今日難得父子能享受不被打擾的骨肉親情，天色已晚就讓皇長子與朕一起在紫宮睡覺，明日朕向聖母聖后請安時，再送皇長子回太和殿。」
劉騰小心翼翼道：「張祐大人奉聖后之命已來紫宮三次，要接走皇長子殿下回太和殿，並叮囑奴才今晚無論多晚，都要送皇長子殿下回太和殿睡覺。」
拓跋宏無奈嘆氣道：「好吧!送皇長子回太和殿睡覺!」，劉騰馬上將皇長子送回太和殿交給張祐與王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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