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君臣合演 定都大策
拓跋宏親率三十萬大軍慢悠悠前行,一面體察民情輿論,一面考課地方官吏政績。月餘,拓跋宏站在波濤洶湧的黃河岸邊,對著出身名門大族的漢臣崔光道:「下兩紙詔書:第一、大魏軍隊向來紀律嚴明,南伐大軍行經洛、懷、並、肆等四州,絕不能損害百姓的農作莊稼,若造成百姓損失,每畝田賠償穀糧五斛;第二、百歲以上的耆老賜縣令待遇;九十歲以上賜爵位三級待遇;八十歲以上賜爵位二級待遇;七十歲以上賜爵位一級待遇;鰥寡孤獨廢疾無謀生能力者,每人每年賜予五斗米、兩匹布;凡孝順父母、尊敬兄弟、廉潔樸素、有文武才能者,都予以褒揚聞名天下。」
拓跋宏思考一下又道:「再下詔書,免去徐、南豫、陝、岐、東徐、洛、豫七州軍糧。」
安定王大司馬拓跋休驚訝道:「啊?免軍糧?充足糧草是作戰必備物資,現在把七州軍糧全免了,拿什麼來養活百萬大軍呢?」
拓跋宏道:「各大軍隊行至各州時,再採買軍糧就好了,不必強制徵收各州軍糧,與民爭利爭糧。」
拓跋休愣一下來不及回應時,拓跋宏又道:「征東大將拓跋羽的軍隊留下來在此造橋。」
「造橋?歷朝歷代打仗時,河上都有橋,何必勞民傷財造橋呢?」
「這次南伐動用百萬大軍規模特別大,河上沒橋的要造橋,有橋的要增加橋,可以使大軍迅速通行,以後留給民用或商用,一舉數得。」,拓跋休一時語塞未再多言。
「朕聽聞皇叔公要處斬三名姦賊。」
「這三名姦賊職勤於皇上統帥六軍的皇家侍衛軍隊,也是車騎大將軍馮誕督軍的將士,從行軍開始就發生姦情,如不處斬豈能停止姦情一再發生呢?所以一定要處斬,以昭六軍冏戒。」,拓跋休道。
「大司馬依軍令執行理當如此,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值此南征之際,朕體恤將士長途跋涉辛勞不堪,雖違法軍紀,但情有可原,朕特赦三人免死罪,改杖罰嚴懲。」
「陛下寬仁恩澤,臣遵旨!」
拓跋宏對馮誕道:「大司馬軍紀執法嚴明,六軍不可不謹慎,下不為例。」
馮誕羞愧道:「遵旨!」
拓跋宏再對李彪道:「李先生,此事列入官吏考核。」
李彪拱手作揖道:「臣已依各地的民情輿論,詳實記載百官政績,作為考評陞遷降黜之準則。」
拓跋休按奈不住道:「陛下,雨勢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道路泥濘難行,大軍前行困難,將士們想起太武帝南伐作戰慘敗落荒而逃的情景,不由地擔心這次南伐是否會重蹈覆。
作戰講求快、狠、準,集中力量一舉殲滅敵軍,陛下行軍到處體察民情輿論、考課官吏、賜爵位、賜衣食、免除軍糧、造橋,把前線作戰與朝堂政務全搞在一起,拖拖拉拉一個月餘才剛要渡黃河,這戰怎麼打下去呀!臣很憂心再這樣空耗下去,作戰不像作戰,朝政不像朝政,軍心遲早會潰散。」
拓跋宏變臉陰沈道:「體察民間疾苦與南伐作戰二者並行不悖,更何況『民之企盼,歷歷在望;民之所欲,明日維新。』,朕初次御駕親征,正好可以趁機多瞭解民間疾苦。」,不悅的神情全寫在臉上,隨即登船渡黃河。
夜裡,拓跋宏睡不著覺走出船艙,看到拓跋勰獨自站在船板上自言自語道:「黃河氣勢磅礴日復一日,呼嘯奔騰年復一年,滾滾河水延伸遠方,連接無邊無際的天空,猶如一條巨龍橫臥在中原的大地上,亙古不竭的河流孕育華夏民族,萬載不息的波濤詮釋博大精深的華夏文化。」
拓跋宏拍拍他的肩膀道:「朕朝思暮想的洛陽城就在彼岸越來越近了,經略四方之志將始於漢魏的故城國都,黃河即使波濤洶湧浩浩蕩蕩,在千帆過盡終歸於平靜向東流逝。」
拓跋勰道:「猶如陛下面臨驚滔駭浪的困境,敢於千錘百鍊愈挫愈勇,擁有絕處逢生的能力。」
拓跋宏堅定道:「朕有一顆波瀾不驚的心,這顆心就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初心就是『隱忍、不爭、執著』。」,不由自主伸出自己的雙手凝視一會兒,腦海泛起過往的記憶。
拓跋勰道:「陛下不忘初心,臣弟佩服!佩服!」,兩人閒聊很晚才各自就寢。
黎明前的黑暗,烏雲正壟罩滾滾黃河,當船舶靠岸時,遠處傳來陣陣清晰的呼叫聲「洛陽城到了!洛陽城到了」,拓跋宏終於踏上嚮往已久的洛陽古都。
雨過天晴,拓跋宏迫不及待率領文武大臣參觀西晉故宮遺址道:「洛陽曾是東漢、曹魏、西晉繁榮一時的國都,因為王朝沒有行仁政,朝廷內亂、骨肉相殘、權臣叛亂最後亡國,我們要記取教訓,不能重蹈覆轍。洛陽繁華落盡,竟是滿目瘡痍、千瘡百孔的景象,令朕滿懷憂傷。」
拓跋休道:「現在的洛陽城與鬼城都沒兩樣!」
拓跋宏觸景傷情吟誦《詩經‧黍離》「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拓跋宏淚流面臉繼續率領群臣到處走走瞧瞧,親臨破舊不堪空蕩蕩的太學,觀賞太學門外的《東漢熹平石經》,日落餘暉來到洛水上的大橋,道:「這橋建得很漂亮堅固,咱們要好好學習,從這兒眺望城內景色優美,可惜整座洛陽城荒廢已久、人煙稀少,已失去昔日國都應有的朝氣蓬勃,只有重新整治才能恢復往日的風華。」
夜裡,拓跋宏馬不停蹄為文武大臣講武學,將士被折騰多日,私下紛紛議論道:「三十萬大軍進入洛陽,一直等待號令發兵攻打南齊,皇上卻遲遲不下達命令,閒散好幾日。」
「皇上很奇怪!晴天就帶著大臣、侍從到處參觀洛陽城,修寺廟、擴城牆、改道路、看陵墓、訪民情、考課官吏,這些朝政與南伐毫無關係,這戰怎麼打呢?」
「咱們北方人最忌諱雨天打仗,皇上偏偏反其道而行,下雨天就行軍南下,搞得人仰馬翻疲憊不堪,這種作戰謀略無疑必敗。」
「第一次御駕親征就全國戒嚴,大張旗鼓調動百萬大軍,還召集咱們這群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講武學,都不好意思反駁皇上,只能乖乖聽聖上天花亂墜講述作戰方略。」
翌日早晨,湛藍天空忽然烏雲萬里狂風呼嘯,一道閃電瞬間從雲層裡炸開來,雷聲轟隆隆的響起,滂沱大雨在洛陽肆虐,漫天雨柱勢不可擋,像成千上萬支利箭急射整裝待命的千軍萬馬。
拓跋宏內穿鎖子甲外搭軍裝盔甲,騎著赤兔馬來到破舊的洛陽宮,群臣跪在馬前磕頭齊聲道:「請皇上停止南伐!請皇上停止南伐!」
拓跋宏火冒三丈道:「長驅南伐是朝堂決定的大事,大軍即將出發,你們還想説什麼?下雨就不南伐了嗎?」
鎮南大將軍李沖拱手道:「臣不能擊敗南齊一統天下,勞累聖駕親征是臣等的罪過,臣等也想犧牲生命盡忠報國,但自從離開京師以來,連日陰雨綿綿,人馬困頓,路途遙遠,洛陽的小河小江行軍困難重重,何況浩瀚長江在南方境內,蓋橋造船必定使大軍停滯不前,加上糧食短缺造成進退兩難,倘能停止南伐減少傷亡,實屬仁義之舉。」
拓跋宏坐在馬背上大聲怒道:「統一天下是朕的重任,在此之前已說過了,你們只因下雨就怯戰,夏季炎熱,秋季多雨,冬季初必晴朗,等到十月還是陰雨綿綿就是天意,如果在那時是晴天的話,南伐前行必無害,現在怎能違反天意棄甲北歸呢?」
李沖再道:「陛下南伐之舉是天下人所不願意之事,只有陛下執意要南伐,漢文帝曾説:『吾一人獨自騎千里馬,究竟想到哪兒去呢?』,臣詞不達意,斗膽以死來請求諫言。」
拓跋宏勃然大怒道:「朕親政經略天下統一南北,你們這些儒生多次質疑朕的南伐大計,依魏律戒嚴、征伐時期,抗旨違逆者先行斬首、滅族之誅,你們不要再多言了。」,群臣愣住不敢再諫言。
拓跋宏策馬準備出發,拓跋休跪下哭泣殷勤規勸道:「此時雷雨交加實在不能大舉行軍,將士一人染病會迅速蔓延開來,恐危及大軍的性命與南伐的進度,請陛下暫緩南伐攻齊。」,拓跋澄、拓跋勰、馮誕等人都哭個不停加以勸阻。
拓跋宏睥睨群臣道:「南伐攻齊的作戰大計在平城都已朝議過了,剛所提的問題也是意料中之事,為了南伐大策,全國戒嚴,發動百萬大軍,天下人皆知,現在下點兒小雨就怯戰班師回朝,興師動眾聲勢浩大卻一事無成,無以流芳百世,必遺臭萬年,朕如何向祖宗交待呢?拿什麼給黎民百姓、後人看呢?你們怯戰不願南伐,朕得想個法子讓你們下臺階。」
「啥?」,群臣互視心道。
「朕景仰的祖宗,世世代代居住在遙遠的漠北,由於違背眾人南遷的意願,後人才得以享受無窮美好的日子,如道武帝將國都從盛樂南遷到平城,難道他們不留戀故土輕易拋棄祖宗陵墓嗎?
這應該是上天要祖先們來完成帝國大業,所以朕肩負著祖宗的遺訓必須光耀天下。若應群臣請求聖駕不南伐,就應該遷都於此,定都中原時機已成熟了,王公大臣認為如何呢?決議大計就不得遲疑反悔,公開表態,贊成定都洛陽者站左邊;不願遷都者站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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