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雖千萬人 吾獨往矣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4nuB7KCvQ
臘月北風颯颯,雪花紛飛,大地沉睡,勤政廳燭影幢幢,拓跋宏欣喜向王肅道:「南齊雍州刺史曹虎派遣使臣以獻襄陽城為大禮請降!」
南朝降臣王肅身穿漢服拱手作揖道:「齊武帝蕭賾去世,蕭鸞謀權篡位,大開殺戒殘害蕭氏子孫,加上大將曹虎派遣使者請降,時機成熟,出師有名,正好轉移鮮卑貴冑因遷都洛陽、服飾改革、兩次罷西郊祭天,所引發的不滿,藉機凝聚朝野力量一舉消滅南齊,可謂一食兩鳥。」
「白整,馬上宣拓跋禧、拓跋勰、拓跋詳、拓跋澄、李中書、高閭、馮誕、盧淵、丘穆陵亮等近侍,至勤政廳開議。」
「陛下,現在半夜子時,值夜大臣已就寢,是否等天明再議呢?」,白整面有難色。
「不行!朕等不及天明,馬上開議南伐。」
「去年八月以南伐為名行遷都之實,今年初又要南伐….」,白整臉色發青。
「少囉嗦!趕快去宣大臣覲見!」
群臣睡眼惺忪紛紛趕來勤政廳,拓跋宏欣喜至極將南伐之事告知親信。
高閭極力勸諫道:「此時正值遷都洛陽之際,不宜興兵討伐南齊,何況曹虎是否真的請降,聽其言必觀其行,未派遣人質,必然無誠意。」,群臣熱烈討論,你一言我一句,激烈爭辯。
「卿等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意見不同,朕不知該如何做。不如來一場答辯,拓跋澄與李中書先論述 反對南伐的一方,朕與王肅為贊成南伐的一方,各自據理力爭,眾卿坐著聽其利弊得失,尊重多數人的決議。」
「臣等認為正值遷都洛陽之際,人心傾向安居樂業,曹虎是否真的投降未定,不宜輕易發兵攻齊。」,李沖拱手作揖道。
「朕當然知道遷都之初,不宜興師動眾南伐。假如曹虎詐降,朕趁機巡視淮水流域,探訪民間疾苦,使南齊百姓知道有德的帝王在北方,南伐義舉又不損失;如果曹虎真心請降,不去迎接歸附者,必辜負歸附者的誠心,這豈不壞了朕一統天下的大計嗎?」
「曹虎沒送人質過來,只派遣使者轉達要送襄陽城,卻一去不返,音訊全無,顯然是詐降之舉。人皆有戀本懷舊之心,現在要從平城遷徒者眾,扶老攜幼帶著家當來到亟待修建的洛陽,許多人還不知道住在何處?雜糧穀粟在哪兒?又要他們騎射打戰、疲勞不堪必遭埋怨,一旦出戰不利有損天威、賊膽心虛,願陛下體諒遷都之艱難,等百官及家眷居安樂業於洛陽,再發兵攻齊國必能惠康天下。」,拓跋澄憂心道。
「天時地利人和,不趁齊國宗室內亂之際南伐,又待何時有此機會呢?」,司空丘穆陵亮道。
拓跋澄嚴厲斥責丘穆陵亮道:「穆司空在朝堂外對發兵攻齊,經常面帶愁容,每每談論此事都不願南伐,為何面對聖上就轉變大力贊成南伐,人前人後不同言論,是陽奉陰違的小人,不是有德之士,更有失士大夫之風格,此乃奸佞之臣。」
李沖更順著拓跋澄的聲勢道:「任城王可謂忠於社稷之大臣,願陛下能深察其言。公卿大臣在外都害怕南伐,只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大丈夫,人前人後言辭相同,仰望陛下聖心獨裁其真偽。」
拓跋宏不耐煩道:「按照任城王所言,服從朕的公卿都是奸倿小人,不服從朕都是憂心社稷安危的忠良賢臣。西漢劉向在《說苑》曰:『小忠,是大忠之賊也!』,不就像你們這樣子嗎?小忠是大忠的敵人。」
拓跋澄憤怒道:「臣資質駑頓,不懂大道理,剛所言雖然只是小忠,卻是盡心盡力報效國家,不知陛下大忠的標準是什麼呢?」
拓跋宏語帶諷刺道:「任城王未任三公之職,想獨攬大忠在己身嗎?」
任澄王不甘被羞辱道:「臣絕無三公輔佐之才能,也無調和鼎鼐之智慧,無能力居三公之位,願做個小官就行了,才不辜負愚昧的志向。」,拓跋宏啞口無言,以大笑掩飾自己的辭窮。
拓跋澄對丘穆陵亮道:「西漢丞相公孫弘與眾卿事先約好要向漢武帝上奏的朝事或諫言,每次在武帝面前就違背之前的約定,順從皇上的意旨;汲黯為人嚴正,忠直敢諫,從不屈從權貴,逢迎拍馬屁。
有次,汲黯在朝堂責備公孫弘說:『齊地之人多半都欺詐而無真情,開始同我們一起提出諫言,現在全部違背了,這是不忠誠。』,武帝問公孫弘此事真假,公孫弘側臉說:『瞭解臣的人認為臣忠誠,不瞭解臣的人認為臣不忠誠。』
又有次,汲黯說:『公孫弘位列三公,俸祿很多,睡覺卻蓋布被,這是欺詐。』,武帝又問公孫弘真假,公孫弘城府極深說:『確實有此事,九卿中與臣要好的人沒有超過汲黯,他今日在朝廷上詰難我,確實說中臣的毛病,倘若沒有汲黯的忠誠,陛下怎能聽到這些話呢?』
武帝贊同謙讓有禮公孫弘的說法,身邊寵臣每每詆毀公孫弘,武帝越厚待公孫弘最後當上丞相。但漢武帝認為汲黯極為忠誠,公孫弘六十歲高齡才被徵召任博士,兩人都是賢者,三公是最尊貴重臣,願司空多想想陽奉陰違公孫弘的所言。」,丘穆陵亮低頭羞愧無語。
拓跋宏又哈哈笑道:「哦….任城王暗喻自己是汲黯,卿未任三公之位,不知得失之所在,何必先婉拒司空之位呢?」
拓跋澄氣憤道:「臣愚昧不如汲黯的耿直,不屑公孫宏的心口不一,更不敢覬覦三公之位。」,站在一旁的李沖拉住拓跋澄的衣袖搖搖頭。
王肅道:「蕭鸞是無道暴君,搜刮民膏,殘害無辜,人人得而誅之,大魏師出有名,眾望所歸殲滅南齊,完成南北統一大業。」
拓跋澄忍不住又道:「王肅與齊國蕭賾皇帝有滅門之仇,宋王劉昶與南齊有滅國之恨,兩人滅齊心切自不待言,想利用魏國大軍為你們復仇。」
王肅道:「任城王此言差矣!滅齊乃人心之所向,更是天下大事,非你我小事。」
兩派人馬就南伐之爭各持已見,拓跋宏與拓跋澄相互冷嘲熱諷,互不相讓。
「天色已晚,眾卿都退下,擇日再朝議。」,拓跋澄拱手作揖氣沖沖轉身離去,群臣紛紛退下。
太極殿朝議開始前,群臣私下道:「近日皇上完全不提南伐大事,看來已打消念頭,遷都洛陽是國與家一起搬遷,蠟燭兩頭燒,一時之間千頭萬緒,真不知該如何著手呀!」、「皇上執意遷都洛陽,為人臣子只能遵命奉行,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拓跋宏升御坐滿臉喜悅道:「一元復始,萬象更新;日月光華,旦復旦兮,定好兆頭,下詔中外戒嚴,以討伐齊國蕭鸞篡位為名,派遣征南將軍薛真度督四將進攻襄陽;大將軍劉昶、大將軍長史王肅進攻義陽;徐州刺史拓跋衍進攻鐘離;平南將軍劉藻進攻南鄭,四路大軍一起討伐齊國;秘書監盧淵為使持節、安南將軍,直接赴樊鄧督前鋒諸軍,再進攻赭陽。」
盧淵驚慌失措下跪哭泣道:「臣乃一介書生,略懂禮樂文化,從未學習軍事,請求免去軍職,望陛下聖裁。」
「朕發兵在即,不許請辭!」
「臣非不願出征攻打偽齊,而是曹虎一直沒有送人質或質物,顯見缺乏誠意其中必有詐,而新都洛陽草創之際,不宜出兵攻打,望陛下審時度勢。」
「皇太子拓跋恂監國,高閭留守平城輔國;北海王拓跋詳為尚書僕射,吏部尚書李沖兼任僕射,掌管洛陽遷都之事,朕御駕親征從洛陽出兵。」,群臣驚呆一時半刻鴨雀無聲。
李沖低聲向拓跋澄道:「皇上一心想當一統天下的帝王,聽不得反對南伐的諫言,咱們再勸也無用,就讓皇上一意孤行吧!」
春雨洗淨冬日景象,綿綿雨絲密密斜斜滋潤大地,春風吹拂萬物甦醒,拓跋宏內穿鎖子甲,外著戎服、大披風,騎赤兔馬英姿颯爽,從平城出發前,與皇弟親王先到金陵皇家陵寢拜別歷代祖先,道:「皇五弟拓跋雍、殿中尚書萬忸於烈,負責將神主遷移至洛陽安奉。王遇帶朕去看貞皇后的陵寢,其他人在此等候,不許擅自離開一步。」
拓跋宏與王遇九彎十八拐,好不容易來到地宮的主墓室,九十九箱陪葬品排列整分佈在各配室,他非常仔細觀看陳設,撫摸棺槨、壁畫、磚牆等,雙手合十虔誠祈禱道:「文繡,妳一定能理解我遷都洛陽的用心良苦,將來再來看妳的機會就少了,生前沒讓妳享受榮華富貴,死後多年才追封為『貞皇后』,建造皇后級別的陵寢,願妳在此吉祥千歲、富貴萬年。」,他拿起《文集》一首接著一首大聲唸。
王遇道:「這本《文集》情深意重,是陛下親筆為貞皇后寫下的悼詞嗎?」,拓跋宏點頭潸然淚下,繼續唱誦佛經,沈思良久。
王遇道:「地宮由數萬個的青磚砌造而成,內設防盜機關,臣設計幾塊轉動青磚,馬上把地宮入口堵住封死,陛下務必記下轉動哪一塊青磚,才能重新再開啟地宮,若轉錯三次青磚,墓室會啟動多種防盜武器射向盜墓者,現在只有陛下才能開啟地宮入口,所以陛下務必記住轉動哪一塊青磚。」,王遇轉身自行迴避。
拓跋宏一再測試道:「地宮設計非常隱密、堅固、安全!朕相當滿意。」
拓跋宏一一拜別貞皇后、獻文帝、思皇后與祖先,再到永固陵拜別文明太后,遷移神主至洛陽安定神位後,便率領三十萬大軍御駕親征,拓跋澄、拓跋勰、馮誕跟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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