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明知不可 勇於為之
拓跋宏馬不停蹄帶領禁軍,風塵樸樸往東再向北巡視,所到之處都施予仁政,對鰥寡孤獨廢疾老者,比照前例享有優惠待遇,對南齊歸附者免除十五年賦稅,抵達魯城曲阜再度祭拜孔子,與拓跋勰共乘安車前往洛陽。
拓跋勰道:「陛下修建洛陽城內外建築、兩次南征軍餉與補償、廣被百姓與降民優遇,入不敷出,國庫恐有用罄之虞。臣弟願捐彭城封國一年租賦和絹帛作為軍餉。」
拓跋宏望著車外的遠山道:「拓跋澄也上奏請求,捐贈任城封國一年租賦和絹帛,資助軍餉,朕只同意接受一半。」
拓跋宏長嘆道:「朕一直在思索財政問題,之前詔令分遠屬宗室、近屬宗室,降五等爵位制,以及異姓不得稱王並降一等爵位,顯然削藩政策不足以解決財政短絀,社稷也不能靠著朕的近臣長期捐助,必須制度化一體適用,才能徹底解決財政窘境。下詔書凡享有封地租賦收入者,王爵減一半;公爵減三分之一;侯、伯爵減四分之一;子、男減五分之一。」
「北方舊人減少收入,肯定會引發不滿!」
「朕自親政以來,哪一項政令讓他們滿意呢?只有冊立拓跋丕舉薦的馮皇后,讓舊人滿意吧!任何政令都無法面面俱到,只要對多數百姓有利的事,即使千夫所指,朕也要勇往直前。」
「陛下面對族人龐大的反對聲浪,仍然秉持勇往直前的王者氣魄,令臣弟佩服不已!」
「知其不可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拓跋宏鏗鏘有力堅定道。
炎炎夏日,藍藍天空懸掛一顆熱騰騰的火球,稻田青翠欲滴。當拓跋宏車隊抵達洛陽城,十分興奮道:「時隔一年多再回到洛陽城,陪朕到處遊走觀看,避免擾民免行迴避禮。」
兩人在宣陽門下車,拓跋宏抬頭看著城門道:「東漢、曹魏、西晉洛陽城皆為十二座城門,大魏以陽數為大,在金墉城旁邊新闢承明門共十三座,城門的名稱沿用魏晉舊名,宮殿採用復古式修建,保留曹魏、西晉的漢式建築,大魏從逐鹿群雄至遷都洛陽,踩踏祖先的鮮血與汗水,才能飲馬黃河問鼎中原,得來不易。」
他們往城內走去,夾道種植槐、柳樹,拓跋勰道:「現在洛陽城無論宮殿、橋樑、路道、林園全部煥然一新,街道人群熱鬧許多,景象復甦生氣蓬勃。」
兩人時而乘坐安車,時而步行,視察剛修建竣工的金墉宮,以及正在修建的少林寺,造訪太學、國子學、四門小學、名勝古蹟、商販街等。
「平城的永寧寺是獻文帝為慶賀朕誕生而修建的佛寺,將來國庫充盈,朕欲為父皇作功德,在洛陽城新建一座永寧寺媲美平城。」。
「現在出家僧尼因享有免賦稅、徭役等多項優遇,假僧尼變多恐成為日後隱憂。」
「朕崇佛但不倿佛,在洛陽只新建一座永寧寺,在龍門伊水開鑿石窟,由官民共同開窟,取代北方的武州石窟。遷都之初,百廢待舉,暫緩佛寺僧尼政策,以免多一股反對勢力。」
兩人在銅駝街上走進「文繡織繡坊」,一群婦女穿著漢服忙著刺繡,林文絹身穿雪白精緻漢服起身大喊:「稀客!稀客!皇……啊……」,拓跋宏使了眼色。
「兩位公子來取貨嗎?」
「漢式朝服進度如何呢?」
她帶領兩人走到東廂房道:「大致完成了,元大公子何時命人來取貨或送到皇宮呢?」
「我會派張安姫、拓跋瑤來取貨。」
林文絹睜大眼睛雀躍不已道:「我和她們已有十二年沒見面,好期待再相聚,我得好好招待她們。另外,我代姐姐贈送元公子的弟妹們各一件漢式朝服。」
「多謝長嫂貞皇后珍貴的禮物。」,拓跋勰道。
她一邊講一邊拿出一件精緻服飾道:「這件是我姐姐繡一半,我代姐姐完成另一半,一針一線都是淚與血交織而成的漢吉服,贈送那位不曾謀面的侄兒。」
拓跋宏親撫服飾道:「文繡刺繡的上半部,文絹刺繡下半部! 精緻粗糙不同,一看便知!」
林文絹豪爽大笑道:「不愧是貨真價實的姐夫,姐姐的刺繡工藝已達登峰造極,我望塵莫及呀!侄兒將就一點兒!」
三人坐下來互訴近況,林文絹長嘆道:「馮誕這徒兒太不講義氣,丟下妻兒不管,學我姐姐到佛祖那兒去修行!我若到平城一定去祭拜他。」
「妳不必跑到平城,我讓他安葬在洛陽城東北的乾脯山北面,正要去祭拜他,妳和我們一起去。」
「好呀!我駕著自己的馬車與你們同行。」,隨即親駕一台馬車,上面懸掛黃底藍字的「崔」。
「清河崔氏是北方門第最高的大家族,妳能否幫我留意幾位不錯的未嫁姑娘呢?」
林文絹斜視瞪著拓跋宏一眼道:「別人只有三妻四妾,元公子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現在妻妾成群還不夠熱鬧嗎?」
「元六公子可沒有三妻四妾,只有一位正妻。」,拓跋勰道。
「胡族多為複姓,高門第的漢族父母不喜歡兒女嫁娶複姓者。」
「也嫌棄拓跋氏嗎?」,拓跋宏道。
「拓跋乃國之大姓,與皇室結為親家當然求之不得。漢族多為單姓,胡族多為兩字以上的複姓,如步六孤氏、丘穆陵氏、萬忸於氏、獨孤氏、禿髮氏……等唸起好饒舌,從姓氏、服飾就知道哪一族人,易有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與歧視。」
「原來漢族除了門第觀念很深之外,連單姓或複姓都在意。」
「是的!元大公子!」
拓跋宏與拓跋勰共乘安車,前後由殿中禁軍車隊護衛,林文絹自駕馬車跟在後面,抵達馮誕墳塋,拓跋宏忍不住哭道:「彭城王命文武群臣脫下紅色服飾,白紗單衣小帽,尊貴者以朋友,卑微者以同僚身份,來祭拜大司馬馮誕。」
「這悼詞碑文的詞寫得好優美哀怨,一定出自於文采過人的皇上吧!」,林文絹含淚道。
「追贈馮誕假黃鉞[1]、使持節、大司馬,領司徒、侍中、都督、太師、駙馬、長樂郡公,諡號元懿,善行仁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比照晉朝齊王司馬攸加之殊禮,贈賜車馬、朱戶、衣服、虎賁、樂器、納陛、弓矢、錫斧、香酒等九錫。」,拓跋宏為馮誕主持隆重的祭祀典禮,君臣一片不捨的哭泣聲。
「陛下跟小時候一樣愛哭,是真哭呢?還是假哭呢?我時常被您弄糊塗,不過,這次為馮誕哭泣是真哭。」,林文絹在拓跋宏的耳邊道。
「朕與馮誕自小是知己好友,非常不捨他英年早世,草木為之含悲。」
「我們都忘不了他,我會常來這兒探望他!我先回『文繡織繡坊』,咱們會後有期,記得把漢服送給我素未謀面的侄兒喔!」,林文絹拍拍身上衣袖塵土駕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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