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酷吏考課 舊衣情深
夜色已晚，拓跋宏仍不停竭與大臣就吏治績效，一對一評論，褒貶不一，李彪在旁提點所見所聞，拓跋宏鐵面無私、公正不阿打下九級考課成績，予以陞遷或黜廢。
「於杲出身卑微低賤，超遷兼代尚書一職，卻不能日夜匪懈，勤勉恭謹，屢次因病推辭職務，卿的職位僅次於正式官吏，今解除長兼一職，任光祿大夫、代理尚書，剝奪尚書令六日的俸祿。
尉羽為代理尚書，負責記事集書，卻無心於左史之事務，今降為兼代常侍，剝奪六日的俸祿。
左丞公孫良、右丞乞伏義不能正心諫言，削奪朝服俸祿，以平民之身任本職，若三年有成復職，如無成回家種田去。
李彥為諫議之官不稱職，退為元士之職。
游肇與李平為東宮之官，學識平庸無諫言，考績為中下等。
安樂王拓跋詮考績為下中等。
馮夙為下下等，免除東宮之官中庶子，免爵位兩任，員外常侍如故。
閭賢保為下下等，降為武騎常侍。」
拓跋宏又對群臣道：「近年來，用人都沒有先觀察才授官職，本是武士卻授予文官，諸如此類之黜廢同條例，全部免除現職恢復原職位。」
拓跋宏看著奏書道：「吏部尚書拓跋澄因病請假，上奏表明自己的不才與過失。朕認為叔父既不是尚省書令首長，也不是八大會議元首，怎能將各種過錯歸在自己的身上呢?平日觀看叔父神情驕傲，似乎也不在意太子少保之職，解除少保之職。」
拓跋宏對於考課下等者，予以留任觀察、解職、黜官或削奪俸祿，自尚書令以下共懲罰二十餘位官吏，皆當面譴責其過才執行，對於拓跋詳、拓跋勰、崔光等考課上等者予以擢升，透過考課群臣的治績，大大提升吏治的清明。
群臣拖著重沈的步伐走下太極殿的漢白玉臺階，紛紛道：
「步六孤叡、拓跋贊、於杲等人被剝奪六日俸祿，雖輕輕懲罰，卻侮辱性極強。」
「李彪身出寒門，沒有門閥背景，對誰都沒有顧忌，好不容易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簡直拿鷄毛當令箭。」
「李彪從中書博士、秘書丞兼修國史，一路擢升至御史中丞，領著作郎，主管考課與賞罰官員，職位小權力極大，對皇親貴冑貪贓枉法，毫不手軟嚴格執法，根本是個酷吏。」
「今日考課整肅朝中一批天皇貴冑，這個酷吏最好離他遠一點，免得沾了髒水。」
「尚書僕射李沖對李彪有提攜之恩，以前李彪見李沖必行大禮，但現在李彪受到皇上的寵信，整個人都飄起來，對李沖也不放在眼裡。」
「游肇、李平、馮夙、拓跋澄等多位東宮師傅，幾乎被列為下下等，顯見皇上對皇太子的學習相當不滿意，多位師傅都遭到撤換或削奪俸祿。」
群臣下朝後，見到李彪就像老鼠見到貓，紛紛走避，他所到之處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原本有些清高又自命不凡的李彪更顯得孤立。
拓跋宏與群臣考課至深夜回式乾殿，左昭儀馮月華在寢室內等候，聽到他的腳步聲馬上迎向前，一面幫他卸下龍袍一面道：「臣妾在式乾殿等候多時侍寢，陛下每日都那麼晚才結束朝議，人家好擔您長期操勞國事弄壞身子。」
「朕今日沒有召幸左昭儀侍寢，妳為何事而來呢?」
「臣妾想念陛下，忍不住就來式乾殿探望陛下。」，馮月華雙手環抱拓跋宏的脖子。
「好吧!早一點兒睡覺!明早朕還要朝議。」，拓跋宏伸懶腰打哈欠道。
「聽說今日陛下考課群臣治績，臣妾同母胞弟馮夙任東宮中庶子，非常認真教導皇太子武學，希望陛下能陞遷他的官職。」
「此次考課黜廢多位皇太子的師傅，馮夙考列下下等，免除中庶子職位，免爵位兩任。」拓跋宏躺在床上嚴肅道。
「馮夙認真教導卻免除職位與爵位，是皇太子不好學，怎能怪師傅辛苦教學呢?」
「朕很累想睡覺了，廟堂之事，後宮皇后及嬪妃都不准插手涉事。」，拓跋宏轉身睡覺。
「陛下，時間到了」，抱嶷大聲道。
「左昭儀沒事的話就退下!」
「臣妾想在式乾殿侍寢過夜。」
「妳別再講話，安靜睡覺吧!朕明天還要……」，他鼾聲如雷貫耳。
歲末臘月，北風凜冽一路呼嘯洛陽，早晨大雪漫天飛舞，紛紛揚揚瀰天蓋地，拓跋宏在勤奮堂看書。
「繡女大監張安姫求見。」，女尚書馮迎男道
「快宣!」
「微臣奉陛下之命，與馮迎男、彭城長公主至銅駝街的文繡織繡坊驗收漢式官服，銀貨兩訖，朝廷官服圖案精美，不愧出自於貞皇后的傳人林文絹。我們久別重逢高興至極，謝陛下的安排。」，張安姫與兩名繡娘雙手各捧著木碟放著服飾與冠帽。
拓跋宏起身拿起一件朝服，攤開前後裡外仔細瞧了又瞧，驚訝道：「這件不是朝服是帝王龍袍，是文絹敬獻朕的嗎?她的手藝有貞皇后的影子，不愧是姐妹。」
「這是貞皇后親自為陛下刺繡的正統華夏帝王龍袍。」
「真的嗎?」，激動看著張安姬。
「微臣不敢欺瞞陛下，貞皇后被賜死之前，交代臣依陛下不同時期，敬獻不同的三件遺物，第一件是成年冠禮袞冕袍；第二件是征戰鎖子甲；第三件正統華夏帝王龍袍。」，張安姫道。
「文繡無論生前或死後對朕有情有義，我們共同度過十六年相濡以沫的艱苦日子，朕特別懷念那段相知相惜的歲月，常常夢裡尋她千百回，時時驚醒喚她無踪影。」，輕撫龍袍悠悠道。
「西漢宣帝要冊立皇后時，因霍光權傾一時想讓自己的女兒霍成君登上皇后寶座，而宣帝登基之初尚未握有實權，不便拒絕霍光，左思右想為結髮正妻許平君下第一道聖旨『詔求微時故劍』，說自己當年貧困時，曾有一把舊劍陪在身邊，現在不見了，朕非常想念它，要大臣們幫他找回這把舊劍，後來大臣深知其用意，便同意冊立許平君為皇后，讓宣帝找回舊愛，世人稱為『故劍情深』。朕在午夜夢迴時，多麼希望能找回舊愛貞皇后。」
「陛下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聽聞左昭儀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皇后都無法匹敵，何況舊愛歸於塵土多年，怎麼還記得她呢?」，馮迎男道。
「妳們在為貞皇后吃味嗎?她雖然過世已十三年，但她的身影卻深埋在朕的心裡，無人可取代她的地位；朕穿上貞皇后刺繡的服飾，一針一線都有我們兩共同記憶，宛如她形影不離陪伴朕，溫暖朕的心，無人比她更愛朕，更親近朕。」
「微臣誤以為陛下有新歡就忘了舊愛，罪該萬死，請陛下恕罪。」，馮迎男歛衽一拜。
「漢宣帝『故劍情深』，陛下『舊衣情深』，兩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共同改寫『自古君王皆薄倖，最是無情帝王家。』」
「雖天涯兩相隔，朕仍念念不忘舊愛情深、舊衣情深。」
張安姫幫拓跋宏脫下常服，看到破舊白色內衣道：「這件高檔貂毛內衣一定是貞皇后送陛下的禮物。」
「冰雪聰明!一猜就中!這舊衣曾救朕一命，特別珍惜它，穿上它好像我們兩人緊緊相依相偎。」
「舊衣情深嘛!」，馮迎男與張安姬大聲齊道，拓跋宏尷尬臉紅。
張安姬一面換龍袍，一面解釋道：「明黃色是中原帝王龍袍的專用顏色，任何人都不能僭越使用。龍袍分為冬、夏兩種禮服，這件冬禮服是緙絲工藝，圓領、下裳、袖端都飾有紫貂、薰貂，身前繡三條龍，身後繡三條龍，左右臂各繡一條龍，衣襟裡頭還有一條龍，共九條龍，衣裳紋飾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黼、黻在衣、宗彜、藻、火、粉米等十二章，衣間紋有五色雲，下幅繡和合、鼓板、龍門、玉魚、仙鶴、靈芝、罄、松等八寶平水，所有圖案紋飾都象徵著吉祥。冕冠前、後各垂著長長珠絲的帝王十二旒，寓意帝王目不斜視，不信讒言。」
「朕今日正好要在光極堂接見群臣，妳們幫朕打扮成典型漢族皇帝模樣。」
「讓陛下華麗轉身變成漢家天子，絕對沒有問題!」，三人哈哈大笑。
拓跋宏在兩人精心打扮之下，看著銅鏡道：「朕從鮮卑族皇帝搖身一變成為漢族皇帝，那些守舊的鮮卑元老，看到朕這模樣一定氣急敗壞!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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