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絕食求雨 辭輦之德
盛夏無風無雨,驕陽像巨大火爐燃燒大地,乾枯黃土苦苦等不到雨水的滋潤,龜裂的泥土宛如老人歷經風霜刻劃滿臉深層皺紋,火辣辣的焚風炙烤枯黃的稻田麥苗,繁花凋謝百草悲憫匍伏在滾燙的土石上,乾涸的洛水瘦弱無力拖著一片泥濘停滯不前,無精打采的神州大地只能哀傷等待天降甘霖。
元宏的身後依序排列元恂、嬪妃、元瑤依漢禮正在崇虛樓祭拜天地,祈求上天降雨,高大肥胖的元恂揮汗如雨,服飾濕透顯得煩躁,馮月華道:「聽聞皇太子經常在東宮袒胸露背到處裸奔,要覲見皇上才穿寬衣大袖的漢服,當然汗流夾背,全身不舒服難耐。」
元恂轉頭怒瞪馮月華,再用力甩頭大聲道:「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嬪妃竊笑在心裡,元瑤拍手叫好道:「皇太子說得好,說得妙,最近學習突飛猛喔!為了獎勵皇太子,等會兒我拿你最愛吃的酥山,給你消消暑氣去去穢氣,尤其一些污言穢語更要把它通通吃乾抹淨。」
元恂一聽到冰品酥山,喜出望外提高聲調道:「謝謝皇六姑姑!」
馮月華嬌柔道:「皇上憂國憂民正在絕食求雨,已三日未進食,竟然還有人大言不慚要吃酥山,這與晉惠帝的『何不食肉糜?』,有異曲同工之妙喔!」
「你們別吵了!祈求上天降雨要心誠則靈。近來皇太子學習確實長進許多,正值束髮之年需多食補,不必與朕絕食求雨,元恂對待後宮嬪妃要溫文儒雅、謙恭有禮,左昭儀專心祭拜求雨,別再鬥嘴。」,元瑤與元恂相視而笑。
白整拱手作揖道:「文武百官來到中書省求見陛下。」
元宏虔誠祭天道:「朕現在不想接見百官,你去問清楚他們為何事求見?」,白整立刻前往中書省。
太極殿宮闕的南面左右兩側,分別為中書省、門下省,百官齊聚在中書省紛紛道:「皇上為一國之君,豈能絕食求雨呢?」、「皇上絕食損毀龍體乃國之大事,千萬不能等閒視之。」、「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白整走進中書省道:「請問諸位公卿大臣為何事求見聖上呢?」
豫州刺史王肅道:「文武百官聽聞陛下因久旱無雨,絕食求雨三日,感到無比憂心。現在洛陽郊外四周已經傾盆大雨連綿數日,惟獨京師之內下微微細雨,雖面臨大旱災,但黎民百姓沒有少吃一餐,然而陛下卻絕食三天損毀龍體,臣民惶惶不安非常憂心,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臣等無地自容,特來勸諫皇上以龍體為重,停止絕食求雨。」
李沖道:「乾旱是上蒼的定數無法更改,須要藉由聖人之手得以力挽狂瀾渡過災害,未聽聞因為聖明的皇帝而導致災害。現在大魏糧倉可供九年食用,可以防備九年的災害,奏請皇上進膳以安臣民之心。」
白整向百官拱手作揖道:「諸位公卿大臣請在此稍候,容我向皇上稟告大臣之諫言。」
百官焦急的等待白整,又紛紛道:「皇上對民向來仁慈寬厚,對己、對百官卻嚴明執法。」、「舉凡穿漢服、講漢語、改漢姓、胡漢通婚,皇上都以身作則、親力親為,今皇上絕食,為人臣子哪敢進食呢?」
須臾,白整回到中書省向百官道:「皇上仍不願覲見諸位公卿大臣,由下官轉述聖意,皇上說:『朕絕食幾日,上蒼仍然沒有感應,表示朕的誠心不夠,不足以感動上蒼降雨。近來朝廷無論內外尊卑貴賤者,都說京師郊外已經降大雨了,朕懷疑他們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寛慰朕的心,事實未必如此。現在準備派人前往去勘察,如果屬實的話,朕立即用膳進食;如果是虛假的話,朕還有什麼理由繼續苟活呢?就用朕的身體來替黎民百姓承擔上蒼的咎罰!繼續絕食求雨。』」
王肅道:「百官就留在中書省陪皇上一起向上蒼絕食求雨。」,群臣不約而同走到奇熱炙人的廣場,向上蒼行大禮跪拜匐伏在地上求雨。
梟梟夜風,月夜當空,湛藍天空悄然換上黛黑天幕,烏雲密佈輕輕遮住月光,月色朦朧,瞬間一道閃電從烏雲蹦出來,在天空炸開巨響轟隆隆降下大雨滋潤大地,群臣喜極而泣大聲呼喊:「降大雨了!降大雨了!」、「旱災已解除了!」、「皇上絕食求雨感動上蒼!」、「皇上可以用膳進食了!」、「老天爺看到皇上的聖德,聽到皇上的祈求,降甘霖解除旱象,拯救萬物,澤加於民。」
電光閃閃,雷聲隆隆,狂風暴雨霹靂啪啦拍打大地,元宏冒雨走出崇虛樓,張開雙臂面朝天空,不停大聲道:「上蒼終於聽到朕的祈求,感謝上蒼為朕降甘霖消除旱災!感謝上蒼為朕降甘霖消除旱災!」
元宏行三跪九拜大禮,傾盆大雨像銅錢大的雨滴狠狠打在他的身上,不斷發出啪啪響聲,白整拿著油紙傘要為他遮雨,馮月華搶過傘道:「本宮來幫陛下打傘,你們都退下去用膳。」,皇太子、元瑤與嬪妃都離去。
馮月華奮不顧身淋雨為元宏打傘道:「一定是陛下絕食求雨,感動老天爺憐憫之心,為陛下帶來豐沛的雨勢,為大地解除旱象。」
元宏一掃陰霾展開連日難得的笑容道:「絕食求雨感動上蒼降雨。」
馮月華全身淋濕道:「陛下愛民如子,仁德之君,當然感動老天爺囉!......哈啾!哈啾!哈啾!」,連續打噴嚏幾聲。
元宏接過她手中的雨傘著:「左昭儀全身濕淋淋易染風寒,趕緊回宣光殿休息。」
她滿面嬌嗔道:「不!臣妾要在這兒陪陛下一起淋雨,一起感謝老天爺降雨。」
元宏微笑道:「朕陪妳回宣光殿。」,她欣喜若狂連忙點頭。
白整備好安車與輦車各一台,從外觀兩台車精美程度不同,元宏先坐進較高等級的安車,馮月華隨後要坐進安車時,白整拱手作揖道:「依禮制嬪妃坐車有等級之分,請左昭儀坐輦車。」
她怒瞪白整口氣極不佳道:「皇上說要陪本宮回宣光殿,當然要一起坐皇上的安車,你竟敢違反聖旨攔阻本宮上車!」
元宏緩頰道:「左昭儀呀!白整依禮制執行沒有錯,本應重禮合儀,等級相配,妳別為難他了,朕破例讓妳共乘安車。」
馮月華抬高鼻子睥睨白整,正要坐上安車時,元宏突然下車道:「朕陪妳走回宣光殿!」
她疑惑看著元宏下車道:「可是現在下大雨,這兒離宣光殿尚有一段路程,為何不搭乘安車省時省力呢?」
元宏道:「朕突然想起十多年前貞皇后的『辭輦之德』,她曾婉拒與朕共乘御輦,並勸誡朕的御輦只能坐朝堂大臣,不能像夏桀王、商紂王、周幽王的御輦身邊坐嬪妃,最後成為亡國之君,朕應引以為鑒不與任何女子同御輦。撤安車!朕撐傘陪妳走回宣光殿」,馮月華攬著元宏的手肘,元宏撐傘兩人漫步在雨中,親密共用一把傘走回宣光殿。
沿途雷聲雨勢不停竭,馮月華道:「陛下對去世多年的貞皇后真是情深意重,連晚上睡覺也念念不忘喊著『文繡長、文繡短』,多年來後宮嬪妃難道沒有人能取代貞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嗎?」
「朕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左昭儀吃味了嗎?」,他的嘴角上揚道。
「妾臣才不敢對吃味,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取代貞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貞皇后是一位有德行、有學識、有才能、有智慧的奇女子,月華妳首先要具備這些能力,才能取代貞皇后在朕心中的地位。」
「貞皇后長的漂亮嗎?」
「她長的很漂亮,她在二十七歲被賜死,正值美麗容顏一直駐足在朕的心中不曾衰老過,她的漂亮不管生前或死後,在朕的心中沒有人能超越她。」
「陛下這麼形容貞皇后,讓臣妾既羨慕又妒嫉她。」,她雙眸垂下。
「朕認為世間最珍貴的東西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活在當下,行在今日的『我』。」,元宏一時懵了,不久意識過來,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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