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胡華干戈 公審斷獄
七十五歲的元丕身體硬朗穿著胡服、結著髮辮，匆忙走進大殿道：「臣現任並州刺史居住在太原，未參與平城之亂，因一弟二子被捕入獄，特來平城關切，請求陛下開恩恕罪。」
元宏道：「賜坐!太尉元丕位極人臣，守舊雅愛胡俗，自遷都洛陽後，不願修飾儀容，在朝堂上不願穿紅色官服，喜好穿鮮卑服、戴鮮卑帽與飾品，講鮮卑語，朕體諒你高齡舊習難改，睜一眼閉一眼，循循善誘、不相逼、不責怪，只希望你不要大唱反調。
朕下詔降五等爵位時，你的王爵被降為公爵，朕特賜你豐富封邑取得較高的租調稅收，又兼太傅、錄尚書事，賜上等馬車、珠寶明器等以資補償，仍不滿意心懷怨恨。你人雖在並州沒有參軍叛亂，但一弟與二子都有告知卻未加以勸阻，很顯然內心默許他們發動叛亂，謀劃占據雁門關以北之地。」
「臣侍奉五朝皇帝，當初獻文帝要禪位予京兆王拓跋子推時，臣極力諫言禪位予陛下；文明太后本來要黜廢陛下，另立咸陽王元禧為新君時，臣、穆泰與李沖力諫保住陛下的皇位，臣對陛下與大魏鞠躬盡瘁，誓死絕無二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表。」
「胡漢路線之爭讓我們君臣漸行漸遠，朕為大魏爭取華夏正統地位，即使眾叛親離也再所不惜，所以全面漢化勢在必行，此決心不容任何挑戰，也絕不受外力而動搖退縮。元業、元超、元隆以謀逆伏誅。你位高權重，知情不報，應連坐死刑，並行門房之誅。」
元丕起身流淚下跪道：「臣與一弟、二子死有餘辜，懇請陛下不要行門房之誅，傷及無辜家眷。」
元宏閉上雙眼沈思一下道：「文明太后曾賜你免死金策，你未實際參與叛亂，特赦死刑，削爵位廢為庶人長居太原，未參與叛亂的家眷全部廢為庶人遷居敦煌。」
元丕從未如此卑微的向元宏深深一拜道：「感謝陛下不行門房之誅!」
陸叡多日未進食蓬首垢面，被左右獄卒攙扶緩慢走進來，元宏怒氣衝天道：「朕一直視你為肱骨大臣，寵冠集於一身的尚書令、散騎常侍、定州刺史、征北大將軍，另加食邑四百戶，沒想到竟然謀逆另立新帝，賜死於獄中，家眷廢為庶人遷徒至遼西。」，陸叡沈默不語。
樂陵王元思譽被押解進來下跪道：「天大冤枉啊!事情是這樣，且聽臣娓娓道來。有一天，臣突然接獲尚書令陸叡的秘函要臣馬上起身至平城，尚書令是陛下的左右大臣不疑有他，即刻起身抵達平城，當會見穆泰與陸叡時，才知道他們正籌劃在平城兵變，皇太子北返平城失敗，又安南王元楨過世，陽平王元頤堅持不願赴平城，愚臣是宗室親王輩分最高之一，只好被綁鴨子上架至平城號召，因時間非常倉促緊迫，還弄不清楚實際狀況時，任城王的軍隊馬上攻進來，愚臣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捕下獄，都是穆泰與陸叡陷害的，臣愚昧無知受奸人陷害，絕無謀反之心。」
陸叡冷冷道：「樂陵王口出此言，若能減輕罪刑的話，我樂觀其成。」
元宏回應道：「叔父，過去攻打柔然戰功彪炳，可惜與穆泰與陸叡圖謀不軌，知情卻不告朝廷，削去爵位廢為庶人。」，元思譽磕頭深深行跪拜大禮之後道：「謝陛下不殺之恩!」。
李沖拱手作揖道：「穆泰、陸叡與元丕早年受到文明太后的寵信，曾受贈免死金策，位極人臣，居功厥偉，因反對漢化革新，未深思熟慮一時糊塗，奏請赦免穆泰、陸叡死刑。」
殿中尚書于烈道：「誅殺肱骨大臣，猶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傷人傷己，奏請陛下手下留情，予以改過自新。」
「從古自今『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位極人臣的亂賊與販夫走卒的叛亂同為死刑，這才能保住大義啊!朕無法依卿等請求赦免穆泰、陸叡之死刑。」，殿內充滿肅殺之氣。
元宏長嘆氣繼續道：「陸叡、穆泰、元丕等賊子，經常在朝堂上故意犯錯扯後腿，朕愛惜賢能之才常視而不見，苦口婆心規勸，期望他們能改過自新，或加以擢升補償，並屢屢告誡『識時務為俊傑，知進退為英雄!』，豈知陸叡無心改過，與穆泰勾結謀逆，此事牽連甚廣，已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朕遷都洛陽大策已定，陸叡以洛陽破舊力諫朕緩議遭拒，自此以後，與穆泰兩人極力抗拒詔令，規勸置若罔聞，計誘皇太子北返平城失敗；於是推舉南安王元楨為新帝，不久南安王過世；再擁立陽平王元頤為新帝，陽平王不肯聽從；又擁戴樂陵王元思譽為新帝，號召叛軍結黨起兵謀逆，陽奉陰違言行前後不一，有書信為證，譏訕毀謗朝廷，惡行昭然若揭。
所幸，陽平王忠貞不二，知穆泰有謀逆大計，馬上命人傳送五百里加急秘奏，朕迅速命任城王派兵平叛，得以懲處邪惡之人，雁門關以北的恒、朔兩州未淪陷賊人之手，所以陸叡的叛亂，罪應處以門房之誅。」
元宏滔滔不絕越講越生氣道：「盡管在朝堂上，君臣對遷都洛陽、胡漢路線有過激烈爭辯，但朕仍然信任穆泰、陸叡、元丕等大臣忠君愛國，今日朕遭到肱骨大臣、諸多親王的背叛、兒子受奸人利用叛逃，情何以堪啊!
此次叛亂鮮卑舊貴參與者眾多，國之大姓只有于烈家族沒有參與其中，這些亂臣賊子猶如在朕的背脊插了數刀，如此膽大妄為起兵另立新君之舉，朕感到非常痛心，泣血不止啊!叛國賊自己到陰曹地府去報到，是他們先違背誓言不關朕之事。
今日雖想寛恕他們，但不知該如何做才能公私兩全，公平懲戒以得天下之大信。朕賜死穆泰、陸叡等人，不株連無孤家眷，該門房之子孫將為後人所瞧不起。朕本來期望他們能改過自新，是他們自己放棄了，行違逆叛國不法之事，有哪一點值得憐憫同情呢?咎由自取，怪不得朕或怨恨朕啊!」
李沖為叛亂說情感到羞愧拱手作揖道：「臣等幸會生逢昌明之世，卑微才能不足以位列朝臣，無汗馬功勞，忝為人臣處理國政大事，受陛下恩寵，亙古無以相比，賜予莫大恩惠，賞賜猶如萬眾星宿之多。
元丕、穆泰、陸叡心猿意馬、奸佞小人、忘恩負義，暗地引誘年少不經事的皇太子，叛國妖邪，違背君臣倫常，罪該萬死不足惜。陸叡結怨在心、陽奉陰違，遊說離間國戚親王另立新帝，實為叛亂之主謀。聽聞元丕二子，經常欺壓百姓、買賣不實盜取財寶，惡言惡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謀劃攻佔西北方舊夏國之地，以此觀之，元丕不可能不知情。
陛下胸懷猶如天地之浩大，神祗之聰穎、聖慈想寛恕他們的性命，但在下位者應忠誠盡孝，在上位者遵循刑律常法，才能承蒙陛下的大恩，獎勵忠貞之義者；而包藏禍心的亂臣賊子，依魏律為誅殺死刑。若穆泰、陸叡等人獲得赦免釋放，實在有違大魏之律法，臣等深感慚愧，不為叛黨背負罪名，重申中正誠信之恩，遵循陛下之聖旨。」
元宏又問道：「你們這群叛國賊，認為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者，現在再給你們辯駁澄清的機會。」，大家低頭默默不語。
元宏轉頭向親王近侍道：「古時孔子曰『審理訴訟，我跟別人心情一樣，一定要使別人不提再訴訟。』，然而聖人審理訴訟，絕非常人所能及，今日是朕第一次見到犯人沒有提再訴訟呀!朕的任城王是社稷之重臣啊!審理亂臣賊子的訴訟案，就算舜帝的司法斷獄鼻祖皋陶來審理此案，不可能超過任城王的斷獄，陞遷任城王元澄為正尚書。」，元澄下跪拱手道：「謝陛下恩賜!」
元宏親自審問斷獄結束，與李沖、元澄、元禧、元勰等親王侍臣走出太和殿，李沖道：「陛下推行漢化革新，在強大的反對聲中仍然保持堅定不移的意志，面對強大的反叛者堅持威武不屈的鬥志，更懂得嚴懲與懷柔、恩威並施的制衡之術。」
元宏微笑道：「現在已定都洛陽，又消滅北方保守的舊勢力，朕終於可以放手一搏積極推行全面漢化大策，為大魏迎來新的景象。哈!哈!哈!哈!咱們回洛陽去吧!」，他伸出雙手看著掌心，自言自語道：「文繡妳送我的『隱忍、不爭、執著』六個字，深深烙印在我的骨髓裡，全面漢化有妳默默的支持，使我義無反顧做正確的事，就算走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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