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虔心懺悔 下凡渡化
初春,藍天白雲隨春風緩緩飄浮,一望無際綠意盎然的草原上,牧童騎馬趕著成千上萬的牛羊在湖邊吃水草,元宏騎著赤兔馬與親王們一起馳騁在草原上,策馬奔騰來到雲中城的皇家金陵墓葬,元宏身手矯健俐落下馬,親王們也紛紛下馬來到獻文帝的陵寢,元禧道:「先父皇的帝陵好像有重新整修過,如同一座宏大的新宮闈。」
元宏道:「先父皇駕崩時,朕才十歲無能力處理家國大事,一年復一年,陵墓年久失修破舊不堪,一直等到祖母過世後,朕握有實權才命人重新建修陵寢,增建陵園、神道、石像生、華表、擴大封土,以盡為人子女的孝心。」
元禧回來踱步道:「先父皇崩世至今仍是大魏一大懸案,雖然有一說是先父皇殺死祖母的情人李奕,導致祖母埋下殺機將先父皇毒死;另有一說是帝后鬥爭激烈,導致先父皇禪位給陛下,自己當太上皇帝為削弱后黨勢力,在皇宮發動兵變失敗,因愧疚祖母的養育之恩才服毒自殺身亡,你們覺得是哪一種呢?」
元羽拿著清香道:「我覺得最毒婦人心情殺成分最高,所以選立皇后要慎重再慎重。」
元雍道:「不管是情殺、自殺或他殺,先父皇的死因都與毒酒、祖母脫不了關係,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元詳道:「馮氏外戚長期干政凌駕皇權,但自從馮熙與馮誕相繼去世,馮修與馮日華被廢為庶人,最有權勢的后黨日漸衰弱,大哥一定要嚴防外戚再度干政。」
元勰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物極必反,極盛必衰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元宏道:「衰敗是繁盛時種下的禍根,機運是衰敗時種下轉變的種子。衰不會一直衰,到一定階段會轉盛,天地萬物的盛衰,周而復始,諸位親王越在『盛』時,越要居安思危。咱們出生帝王之家,親如手足兄弟,生為鮮卑人,死為鮮卑魂,要肩負起祖宗之家業,鞏固江山社稷,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無往而不利。」,拿起大把清香祭拜獻文帝,再祭拜思皇后。
「元勰要去祭拜生母潘太妃,朕要去祭祀貞皇后,留下白整與部分侍衛,其他親王先去平城等候朕會合。」,兄弟互相道別策馬奔馳各行其路。
元宏來到貞皇后林文繡的陵墓,四周繁花盛開香氣撲鼻,目不轉睛看著在天邊飛舞的蝴蝶,白整道:「臣備妥貞皇后生前最喜愛的玉蘭花及其他供品,請陛下主祭。」
元宏雙眸不時在繁花間流動,望著凌空振翅的蝴蝶,白整狐疑道:「陛下在找什麼呢?」
「文繡沒有來!」
「陛下豈知貞皇后沒來呢?」
「朕看不到金黃黛黑的大蝴蝶,表示她在生朕的氣,不願來見朕。」
元宏失落走進饗殿祭祀三巡,喪氣看著墓碑道:「文繡仍然不願來見朕,你們都到殿外等候,不准任何擅自離開進入饗殿內。」,白整拱手作揖退下。
元宏確定饗殿內無人,往後走至天井的角落,搬開長滿雜草的石磚啟動隱密的機關,墜道門打開呈現在眼前是往地下的長長臺階,他順著臺階往下走,經過九彎十八拐的廊道,彿彷越穿時空來到一個青磚砌造的神秘宮殿,上次造訪地宮時,清楚記下進入主墓室的關鍵青磚,毫不猶豫在數萬塊青磚按下一個青磚打開墓門,呈現在眼前的是寓意『長長久久』的九十九箱的陪葬品,完好如初放在各配室。
元宏一直走到主墓室,一具孤零零的棺槨放在地上,忍不住淚流滿面像雨水不停滑落,撲倒在棺槨側邊道:「文繡!妳為大魏誕下皇長子,文明太后假借『子貴母死』之名行誅殺之實,讓妳無孤殉死,我好不容易冊立元恂為皇太子,他卻不喜好讀書,被人利用叛亂,為了漢化革新穩固大魏江山,我忍痛把元恂廢為庶人,妳深明大義為我、為元氏、為大魏,在人生最美好的時刻,毅然決然犧牲生命,而我卻背棄妳的遺言,辜負妳的殉死,鳴……鳴……」
空曠的地宮裡回音特別清晰嘹亮,他撫著棺槨痛哭流涕道:「妳在世時,我無法保妳周全,不配當妳的丈夫;元恂叛逆我教子無方,不配當他的父親,我是個失敗的丈夫,也是個殘忍的父親,無法給妳們一個遮風蔽雨的家,讓妳一個人孤苦無依住在這兒。」
淚水沾濕衣襟繼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雖擁有至尊無尚的皇權與眾多嬪妃,而我卻想要當一個平凡的男人,與心愛的妻子相知相伴一生,守護一個美滿的家庭,這是多麼平凡卑微的夢想,對我而言,卻是遙不可及的願望,鳴…鳴…
我現在妻離子散,沒有資格請妳原諒我,更不敢祈求妳寬恕我,今日特別來看看妳,請求妳聆聽我積壓已久,無人傾訴的心聲,鳴…鳴…」,他坐在地上靠著棺槨,哭得肝腸寸斷,精神不濟,昏昏欲睡。
晴空萬里,他穿著簡單的漢式常服,平躺在青翠草坪上閉上眼睛沈思,突然聽到一個熟悉溫柔的聲音,貼近他的耳際道:「睜開眼睛看看藍天白雲,蝴蝶迎風飛舞吸食花蜜,春天雁群北飛回巢,萬物甦醒了。」,輕拍著他的肩膀。
元宏慢慢睜眼道:「文繡這兒是什麼地方呢?」
林文繡淺淺一笑道:「這是我尋尋覓覓多年的芳草,已在這片芳草等待十五年,終日期盼你我與恂兒相聚享受天倫之樂。」
元宏起身緊緊摟住她道:「文繡永不變的笑容深埋在我心中,隨著時間越紮越深,朝思暮想的思念有增無減,我獨處並不孤單,想念妳才孤單,妳不要再離開我,好嗎?」,她笑而不答,元宏忍不住深情一吻封住她的唇瓣。
此時,元恂正追著金黃黛黑蝴蝶邊跑邊道:「娘親,我好熱好渴喔!」
當他看到文繡被元宏壓住,一氣之下拔刀刺向元宏的背部,兇狠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元宏忍痛血濺四起道:「恂兒,爹爹對不起你!」,文繡揮手輕輕將元恂驅走道:「恂兒的心被魔捆綁,一時難解,等他回到我身邊,再慢慢幫他解心毒。」
林文繡輕撫元宏的背部傷口馬上癒合,道:「生而不養,是我失格了!」
元宏道:「養而不教,是我失敗了!」
林文繡道:「各人造業各人承擔,父母無法分擔子女的業力,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林文繡深情吻別元宏,身體漸漸輕飄起來道:「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為漢化革新放手一搏!時間到了,我該回去,別忘了再續來生緣。」
元宏急著伸手想抓住她道:「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文繡含淚轉身飄飄飛升離去。
元宏大聲喊叫「文繡!文繡!」
當他驚醒過來拭去淚水與汗珠道:「又作夢了!」
元宏倚著棺槨起身道:「文繡在夢裡總是飄忽不定、晦暗不明,但我仍感受妳在我身邊陪伴我。為了祖宗家業、江山社稷,必須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我不是好丈夫,更不是好父親,妳跟著我受盡委屈,若有來生我願做牛做馬來補償妳和元恂!」
他向棺槨行三大拜禮,自言自語,步履蹣跚走出幽冥的地宮,轉動青磚,瞬間銅牆鐵壁的石牆封住進入地宮大門,元宏擦拭淚水,依依不捨道:「文繡!今生永別了!把妳安放在這兒,不再有宮闈的鬥爭,政治的搏鬥、殘酷的戰爭,無數的恩怨情仇都化為一抔黃土,沈澱在歷史的長河裡,希望妳在此安息享受榮華富貴萬年。」
元宏再回到饗殿的天井,大步走出殿外道:「起駕回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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