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捨愛得兵 神鹿鳴引
元宏喝溫潤的酪漿又「咳咳!咳咳!」連續好幾聲。
「陛下的咳嗽聲日漸頻繁，奏請軍醫看診。」，元勰憂心道。
「不礙事!朕正值春秋盛年身強體壯，一點兒小病難不倒朕，現在軍醫人力吃緊，讓他們專心照料傷兵，朕會注意龍體，若感到不適時，隨時傳喚軍醫看診。」
「可是…」
「別可是了!咱們繼續討論戰情。」
「南齊派老將裴叔業，採『圍魏救趙』戰術，從東面襲擊我大魏領土的楚王戍，想迫使我方撤退新野、南陽的軍力去馳援楚王戌，自然化解南齊在司州、雍州之危，這招襲擊敵人後方的據點，以迫使進攻之敵撤退的戰術，沒想到又被文官著作郎傅永智取擊退，顯見南齊在邊境戰事吃緊，南邊援救不及，只好先攻打東邊，以解燃眉之急。」
「看起來南齊兵力不強，南邊戰事吃緊，我軍何嘗不是呢?朕對外宣稱親率百萬大軍是為了提振作戰的士氣，其實不到三十萬大軍，且大多是遷都洛陽以後招募的新兵，論作戰實力與經驗遠遠不及北方六鎮軍力，北方軍是反漢化的鮮卑舊貴，且剛發生平城之亂，能否與朕同仇敵愾奮勇殺敵，朕存疑故調派南方主力軍，其中很多是文官兼武將，軍力吃緊連文官著作郎都隨朕出征，傅永初出茅廬竟然以智謀取勝身經百戰的裴叔業，可見我軍文官素質極高，哈!哈!哈!」
「朕徵調秀容部落的爾朱氏兵力，進展如何呢?」
「酋長爾朱新興上奏前皇長子元恂與北人勾結被廢為庶人，又謀逆叛亂被賜死，生母教子無方，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奏請追廢貞皇后為庶人，不能配饗太廟，供後代子孫慎終追遠。黜廢貞皇后，師出有名，才能派兵馳援。」
元宏一聽大力拍桌，酪漿灑落一地，怒道：「爾朱新興只是個雁臣，敢管朕的家務事，用派兵來要脅黜廢貞皇后，其言可鄙，其心可誅。這些雁臣遲早是大魏的隱憂，將來一定要消滅酋長部落，歸順朝廷管轄治理。」
「李彪上奏書，皇長子元恂無道，出於生母無養無教，不配母儀天下，請黜廢貞皇后。」
「朕寵幸貞皇后，元恂一出生，文明太后假『子貴母死』之名行誅殺之實，將朕的嫡妻皇后賜死，無養無教能怪她嗎?文繡在九泉之下沈睡十六年餘，不言不語、不爭不鬥，竟然逃不過後人『悍妒』的追殺。妻兒無論生前死後，朕都無法保護他們周全，朕是個徹底失敗的丈夫與父親。」，元宏癱軟在椅子上。
「追廢貞皇后對誰最有利呢?」
「當然是皇后馮月華!顯見後宮有一股勢力與朝臣、雁臣，甚至北方舊貴緊密結合，后權恐再度與皇權相搏鬥，重蹈先父皇獻文帝與文明太后的帝后之爭。」
「陛下在外征戰急需援兵，更要有穩定的朝堂與後宮為後盾，天地有陰陽二氣，人事有升降任免，身份有立廢貴賤，皇后頭銜取決於陛下一立一廢，現在迫於無奈暫時黜廢貞皇后，將來再重新追封貞皇后，不失權宜之計。」
元宏眉頭深鎖沈思良久，閉上雙眼淚水如雨滴般滑落，有氣無力道：「咳!咳!下詔黜廢貞皇后為庶人。朕此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貞皇后，盼望來生能彌補今生的缺憾，文繡是朕今生唯一的依戀，兩心牢牢相叩緊，相知相惜相憐，何必虛名來矯飾呢?六弟，陪朕巡視邊防要塞。」，不禁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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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圓月兒像白玉盤又像明鏡，北斗七星橫臥南斗六星傾斜，高高懸掛在黛黑的天幕，漫天雪花像柳絮不停的飄舞，輕輕的靜靜的落在大地，元宏披著大風衣，元勰隨侍在後。
元宏張開雙手讓雪花飄落在掌心道：「雪，落在朕的掌心，融化了；愛，埋在朕的心裡，扎根了；情，藏在朕的夢裡，忘不了。好美的雪，好痛的心，我們已回不到從前了，只能在心中留下遺憾。」
「陛下對貞皇后用情至深，像山和海一樣永恆不變，貞皇后已飛天仙界，我們雖然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猜不透，但可以感受她擁有一股無形的神力，牢牢扣緊陛下的心思，她絕世容顏長駐在陛下的記憶裡，她靜默永眠日夜魂縈在陛下的夢境裡，帝后相濡以沫的深情，令臣弟羨慕感動萬分。」
「天之涯，地之角，天地銷魂，相思相望，永不相親。」，望著天空長嘆。
突然看到遠處叢林裡，有一隻角似鹿非鹿、頭似馬非馬、尾似驢非驢、蹄似牛非牛的怪獸，元勰本能取下背後的箭，使勁全力拉滿弓準備射擊一瞬間，元宏迅速擲出精融寶刀，刀箭在空中發生「鏘!」一聲落在地上。
「六弟!是馴鹿，不要射殺!」
馴鹿頭上長著一對華麗樹杈形的犄角，顯得倔強剛硬，褐色閃亮的眼睛既勇敢又有智慧，後面跟一隻馴鹿，眼光柔和善良，兩隻一前一後朝著元宏奔跑過來，元勰擋在元宏前面護駕，雙方對峙一會兒，確定無攻擊性，兩隻馴鹿親密聞著、舔著元宏的衣服，元宏蹲下身來輕撫兩隻馴鹿波浪形的腰、褐色的軟毛。
「這兩隻馴鹿好像認識陛下。」
「我們是多年不見的朋友，當年朕在皇家圍獵時，箭無虛發射中這隻母鹿，有六隻小鹿跑出來要營救母鹿，朕又舉弓拉箭準備射殺小鹿時，文繡求朕不要殺生，讓牠們母子相聚，當時想到自己曾有失怙失恃之痛，便放下弓箭為母鹿包紮傷口，後來雄鹿來接牠們母子回叢林裡，朕還大聲對雄鹿道：『身為一家之主要好好保護妻兒。』，現在回想起來好諷刺的一句話，朕也是一家之主，更至一國之主，卻無法保護妻兒周全，連雄鹿都比不上呀!」，元宏喪氣道。
雄鹿、母鹿同時發出長長的鳴叫聲，元勰道：「鮮卑族以鹿為神獸，對牠們崇拜敬畏，每次遇到困難時，往往會出現一隻高貴的神鹿，根據神鹿的腳步選擇下一個方向，聽聞鮮卑祖先南遷就是跟著兩隻神鹿的腳步，走出鮮卑山來到水草豐沛的大草原。
陛下再繼承祖先的遺志，繼續帶領族人南遷來到人文薈萃的中原，此刻正要完成南北統一的神聖使命。這兩隻神鹿是來上天派來安慰陛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元宏左擁右抱兩隻馴鹿道：「朕更希望牠們是文繡派來安慰朕的神鹿。」
最後，他們目送兩隻神鹿離開時，元勰道：「牠們往南走!陛下南伐、南遷是上天的安排，也是神鹿的指引。」，元宏默默看著神鹿向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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