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矛盾糾心 五品皇帝
每日鷄鳴未破曉前,御書房便傳出拓跋宏朗朗背誦聲,日復一日,他始終沒再見到林氏姐妹。轉眼間,秋風蕭蕭,天氣轉涼,候鳥南飛過冬,自從向林文繡大膽表白,未再見面,更引發對心上人的思慕。
是日,楊播滿臉喜悅向拓跋宏道:「陛下,臣打探到林氏姐妹的下落,她們在伙房裡當差,一切安好,請臣代為轉答陛下『勿掛心』。」
「只說『勿掛心』三個字嗎?」,拓跋宏滿心期待。
「要不然呢?還要說什麼呢?」
「說得也是,也不能對你說什麼。」,拓跋宏喪氣道。
楊播摸一摸自己的後腦勺道:「陛下不能說什麼呢?臣愚昧不懂陛下何意?」
「秘密安排朕與她們見面」,拓跋宏嘴角上揚。
「陛下身邊被佈下天羅地網,那麼多眼線,怎麼秘密呀?臣恐無能為力,但無論如何願為陛下試一試。」
「知道她們都平安,朕安心多了,你盡量『秘密』安排。」,拓跋宏繼續讀書。
一輪明月如白霜,高掛在太和殿的樹稍,涼風習習吹拂,怡人秋風令人感到舒暢。張祐受寵於太皇太后,陞遷為選部尚書,進爵隴東郡公,總管後宮各項事務,手持拂塵隨侍在旁,引領昌黎王馮熙覲見太皇太后。
馮熙一向豪邁不覊,大喇喇道:「臣叩見太皇太后萬福金安!妹子,今日召見進宮,有何貴事呢?」
太皇太后邊倒茶邊道:「獻文帝自小聰明伶俐,三歳喪母,十二歲喪父,我一生無兒無女,一直把拓跋弘視同己出,非常疼愛他,親自撫養教導他,在他身上付出極大的心血,孺慕之情羨煞許多人。我幫他除掉逆臣乙渾,又主動罷朝還政於帝,他親政握有軍政大權,沒想到第二年替文成帝報仇,誅殺賢臣李奕三兄弟及家族;殺武將慕容白曜翦除后黨的勢力;又大鬧禪位給皇叔拓跋子推,想用年長之君來制約我;最後,因文治與武功之爭,竟然密謀殺害嫡母。兄長想想,我耗盡畢生心力,竟然養出一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畜牲,您知道我有多麼傷心,有多麼悲痛啊!」
「為兄很瞭解妳的委屈,放寬心胸,再次臨朝稱制,把朝政治理好,乃當務之急。」
「現在我最擔心的人,就是小皇帝拓跋宏,三歲喪母,五歲稱帝,十歲喪父,他比獻文帝更好學,更聰明,城府更深。其實,我打從心裡喜愛這位皇孫,甚至把他當成親生兒子躬親撫養。但他的機智過人,讓我深感恐懼,現在對他有很強烈的戒心,擔心辛辛苦苦拉拔長大成人,又撫育出一個強勁的對手來殺害自己,再次骨肉相殘遍體鱗傷。」
「妳有前車之鑑,把權力牢牢掌握在手裡,嚴密監控皇上的一舉一動,不要讓他握有軍政實權,形同傀儡皇帝,妳在背後操控。他現在只是十歲的孩童,咱們慢慢佈局,妳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我現在已將紫宮換一批新人嚴密監視他,即日起拜您與高允為太傅,分別教授他武功、儒學治國之道,期望他與獻文帝一樣允文允武,智謀雙全,成為一代明君。我對他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五味雜陳,糾結矛盾。」,太皇太后搖搖頭。
「獻文帝的武學工夫師承於我,再調教一位更聰慧的皇帝,絕對不是問題,妹子請安心囉!一切包在我身上。」,馮熙拍拍胸脯哈哈大笑。
「兄長的長子馮誕與皇上同歲,次子馮修小一歲,兩人都是博陵大長公主所出,讓他們進宮當侍讀生,陪皇上讀書,一面監控,一面厚植馮家的勢力,你認為如何呢?」
「很好啊!這兩兄弟整天只會學武、玩樂,不愛讀書,進宮陪皇上讀書,讓他們長進點兒,在姑母的嚴格看管絕不會偷懶,我很放心。」
馮熙啜飲一口茶道:「妹子,現再度臨朝聽政掌握軍政大權,皇權式微,后權勃興,身為外戚的我,也在朝堂任要職,恐遭拓跋王公貴族的戒心與不滿,重蹈獻文帝帝后之爭的覆轍,經與博陵大長公主商討,自願請調外任洛州刺史,均衡馮氏與拓跋皇族的勢力,以杜悠悠之眾口。」
太皇太后思考一下道:「兄長思慮周延,所言極是,如你所願外任洛州刺史。」,兄妹掏心掏肺坦露心思,相談甚歡,馮熙留在太和殿用膳後離去。
太皇太后對張祐道:「傳口諭,紫宮所有人每十日都要密陳皇上的行跡,有關人、事、時、地、物都要詳實記錄稟報,密報者論功行賞。」
張祐持拂塵拱作揖道:「遵旨!即刻傳太皇太后口諭,每十日密陳彙報皇上實紀。」
「本宮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拓跋宏資質真的非常好,尤勝於獻文帝,深切期盼他能以『文治』帶領大魏走出不同於以往的『武治』天下,但真的很害怕再養出一個不孝子弒母。那個不孝子真的白費本宮用心教導,還為他嘔心瀝血親自撰寫《勸戒歌》,本宮視之如珍寶,他棄之若敝屣,倒行逆施,讓本宮傷心難過心灰意冷,母子落到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真是痛心疾首。」
「獻文帝誤交損友萬安國,錯把損友當知己,一步錯步步錯,一著不慎就滿盤皆輸,可惜呀!」,張祐安慰太皇太后。
「本宮經此教訓,對於皇上身邊的人要慎重其事,嚴密看管,不能再重蹈覆轍。」
「遵旨!」,張祐離開太和殿密傳口諭。
拓跋宏穿著一身雪白色的戎服,精緻的弓箭放在御書房案牘上,一面臨摹習字,一面等候新太傅傳授武學,聽到宦官道:「太傅馮熙,侍讀生馮誕、馮修覲見。」,猛然抬頭一看,見馮熙帶兩位比自己身長小一點兒的少年郎,一起下跪道:「奉太皇太后之命,臣馮熙即日起任陛下太傅,專門教授騎馬、射箭等武學,另帶小兒馮誕、馮修陪伴陛下讀書、習武。」
拓跋宏起身走到馮熙面前下跪道:「朕先向太傅行拜師之禮,三拜以表尊師重道,感恩太傅教導,請不吝賜教。」
「陛下不必行大禮,臣擔待不起……」,馮熙急忙扶起拓跋宏。
拓跋宏三拜起身,取走弓箭走出紫宮,一躍上駿馬,這匹馬除了腦門的一塊白色月牙狀之外,全身沒有半根雜毛的火炭紅,他英挺俊拔坐在馬背上,等候馮熙父子三人上馬,揮長鞭往皇家圍獵場騎去。
馮熙父子緊跟拓跋宏後面追趕,馮誕道:「父王,陛下騎的馬好大、好俊!」
「是一匹寶馬良駒的赤兔馬,可以渡水登山、奔騰千里的稀世神駒。」
「我也要一匹神駒」,馮修道。
「『人中有呂布,馬中有赤兔』,赤兔馬可遇不可求!這次你們進宮的職責,就是陪陛下讀書、騎馬、射箭,要好好當差,不能丟父王的臉!」
「陛下,好驕傲,連看我與兄長一眼都沒有,好跩!我不喜他!我討厭他!」,馮修不屑道。
「修兒,在宮中不比在王府裡可以胡言亂語,進宮一定要謹言慎行。」
「謹遵父王的教誨」,馮誕謙和有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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