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青學子 侍讀親君
拓跋宏早就騎到皇家圍獵場,俐落下馬,抬頭觀看兩棵蒼勁挺拔的大柏樹,不禁想起獻文帝教他騎馬、射箭的景象,眼前的一景一物猶如往事歷歷浮現在腦海裡,馮氏父子三人也隨後到圍獵場。
馮熙道:「前方這兩顆大柏樹,獻文帝取名為文武柏,其意義為何呢?」
拓跋宏不加思索道:「先父皇在世時,極力推崇皇室親王要有允文允武的精神,才能像這兩棵大柏樹出類拔萃,一顆柏樹代表文治,一顆柏樹代表武治,故取名為文武柏。」
馮熙拍手微笑道:「陛下答得好,答得精準無誤。」
馮修翻白眼道:「這有什麼了不起呀!只不過是父子相傳,為人子本應知道的事情嘛!」,馮誕急忙拉馮修的衣袖,與馮熙異口同聲道:「馮修,不得無禮。」
拓跋宏對馮修道:「請問昌黎王府的祖訓是什麼呢?」
馮修搖頭道:「我不知道」
拓跋宏邊走邊笑道:「你剛才不是說父子相傳,為人子本應知道的事情嘛!你怎麼連家訓、祖訓都不知道呢?豈能陪天子侍讀呢?」
馮修嘻皮笑臉搖頭道:「我不是來侍讀,我是來陪陛下騎馬、射箭,說白一點兒,就是來教陛下騎馬、射箭。」,拓跋宏挑一挑眉道:「你要教我騎馬、射箭,先比畫比畫再說吧!」。
馮修隨即從背部取出弓箭,連發三箭射中靶心,其中二箭雖中靶心卻掉落地上,舉起食指反覆摸鼻子,輕蔑微笑道:「看到沒有,連三箭射中靶心,因我年紀小力道不足,兩支箭射中靶心掉落地上,非射技不佳喔!」
拓跋宏左手握弓,右手拉箭,用力拉滿弓弦,目不轉睛看前方的靶子,連射三箭全中靶心沒掉落地上,馮誕拍手跳躍叫道:「好厲害!好俊的射技!」
馮熙驚訝拍手道:「陛下,不愧是拓跋鮮卑的後裔,年歲雖然小,無論力道、平衡、敏捷都非常精準到位,加以時日,臣恐當不起太傅了。」
拓跋宏禮貌道:「先父皇只教朕定射,至於騎射、遠射、制敵射、攻擊射…等都來不及傳授,故請太傅悉心教導,不吝賜教。」
馮修嘻皮笑臉道:「我也要和陛下一起學習」
馮誕拱手作揖道:「臣願與陛下共學射技」,拓跋宏看了馮誕一眼,沈默不語,便轉身聆聽馮熙講解各式各樣的射箭技法,如一箭穿心的絕技,馬背上拉弓放箭技巧,射擊奔馳獵物的技法等,三人認真聽馮熙口沫橫飛、滔滔不絕講述獨門秘訣,不斷練習遠射與騎射,直到天色漸漸昏暗,四人才離開皇家圍獵場。
拓跋宏汗流浹背回到紫宮沐浴後,走進御書房驚訝問道:「為什麼多兩張案牘呢?」
王遇道:「這兩張案牘是給侍讀生馮誕與馮修讀書用的」
拓跋宏輕輕嘆氣心道:「又多了四隻眼睛!」,準備繼續臨摹練字,馮修走進御書房道:「陛下,咱們剛學習射箭,精疲力盡,該休息一下吧!我體力不好,想睡個懶覺,沒法讀書寫字,恕不奉陪了。」,轉身離去。
馮誕恭敬道:「臣來幫陛下磨墨,陪陛下讀書。」,拓跋宏挑眉看馮誕,未發一語,自顧臨摹練字,馮誕戰戰兢兢,深怕有一點失誤,惹拓跋宏不滿意,兩人靜默不語,一個磨墨,一個練字,直到王遇道:「陛下,是否傳膳呢?」,拓跋宏點頭繼續臨摹寫字。
宦官擺置三張膳桌,各放五道膳品,睡眼惺忪的馮修走進來瞧著膳品,睜大眼睛驚訝大聲道:「這是皇家的膳品嗎?我有沒有看錯呀!我以為皇家的膳食,必定是山珍海味,珍饈極盡奢華,沒想到每日只有早膳和晚膳,每膳含主食只有五品,比馮王府的菜餚還要差,我實在吃不下去了!」
「馮修不許瞎說亂語。」
「我才沒有瞎說亂語,句句實話!我不要來侍讀了,五品皇帝,我要回王府去!」
「什麼五品皇帝?」,拓跋宏挑眉看著馮修。
「陛下,每膳五品,不稱『五品皇帝』,哪要稱什麼呢?」
「陛下,臣弟馮修年紀小,不懂事,請原諒他的無禮與無知。」
拓跋宏聽到馮修嚷嚷要回馮王府,喜悅道:「要不要侍讀,你自己決定。」
「五品皇帝,我不要侍讀了,我要回王府!」,馮修又大聲呼叫。
王遇急忙來瞭解狀況道:「帶侍讀生馮修到御膳房休息!」
結束一場鬧劇,拓跋宏心情絲毫未受到影響,晚膳後繼續研讀四書五經至深夜,馮誕雖然很睏,仍然正襟危坐盡忠職守陪伴。從此以後,馮修很少來御書房侍讀,更不在御書房用膳,僅有馮誕侍讀,拓跋宏對他非常冷淡,不願多言,兩人僅是相敬如冰的君臣關係。
大雪紛飛,京師平城積雪厚重,太皇太后對八十七歲的高允禮遇有加,每次都派中黃門[1]蘇興壽駕御馬車接送講學,拓跋宏、馮誕必定提早在紫宮的臺階上親迎高允。
「陛下,馮修今日身體不適,無法侍讀。」,話剛講完,馮修突然從身後出現道:「今日早膳好精緻,喝下人蔘鷄湯打通我的任督二脈,神清氣爽,特來聽高令公講學,發誓不會再打瞌覺了!」
「你不是說身體不適呢?怎麼又出現呢?」,馮誕道。
「我再不出現,又要被太皇姑姑杖罰數十下,上回已嚐過皮鞕炒肉絲,難道還要再嚐皮開肉綻的紅燒肉嗎?」,拓跋宏與馮誕不禁莞爾一笑,馮修左手橫在胸前,右手托著下巴,搖搖頭道:「怎麼了?五品皇帝,整天板著一張臉,可惜呀!白淨俊逸的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今日難得一笑,幸災樂禍嗎?」,拓跋宏睜大眼睛怒瞪。
高允乘坐的御馬車剛抵達紫宮,拓跋宏與馮誕馬上下臺階左右扶持,拓跋宏看到高允臉上正流血,問道:「高令公臉上傷痕怎麼來的呢?」
蘇興壽馬上下跪道:「奴才罪該萬死,載高令公時,正逢一群狼犬衝出來,馬兒受驚嚇,沿路積雪路滑,整個御馬車翻覆,高令公摔出車外受傷。」
「來人呀!快宣太醫至御書房看診,朕請太皇太后重罰馭馬者。」
高允溫文儒雅道:「不礙事,不礙事,狼群突襲馬兒受驚,突發事件,不怪馭馬者,要怪臣在馬車上專心覽讀書冊,未注意車外有異,才釀成禍事,臣有錯在先。此事不必再稟告太皇太后,也不用宣太醫,就此打住,咱們趕緊進御書房講學。」
馮修急忙道:「整個皇宮沒有秘密可言,摔傷之事馬上傳遍千里。看來高令公受傷很嚴重,沒休息幾個月恐怕無法痊癒,今天不用講學,咱們休息幾個月吧!」
高允握著拐杖駝背邊走邊道:「不行!不行!不能耽誤皇上授業。」,拓跋宏與馮誕左右攙扶進御書房,馮修很不情願跟隨在後。
三位學子各自就位聽學,拓跋宏向來認真聽學,有疑必問,高允絕對傾囊相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其傳道、授業、解惑,馮誕茫茫然不知所言,時而低頭沈思,時而寫字畫畫,馮修早已趴在案牘上,微微張開雙唇,口流慢慢流洩而下,呼呼鼾聲更是不絕於耳,若鼾聲太大,馮誕便搖醒馮修低聲道:「振作點」,馮修微微睜開雙眼,翻轉坐姿又繼續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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