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破齋犯戒 門派對立
拓跋宏把林文繡拉到身後保護,看著馮誕把六名乞丐捆綁好準備送走時,一位身穿袈裟的高僧急忙走出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三位施主請留步,他們淪為乞丐,乃是因天下紛亂戰爭不斷,謀生不易,吃不飽,穿不暖,不得已才會沿街乞討食物及錢財,能否將他們留下來,交給老納來教化他們呢?」
拓跋宏清澈嚴厲的雙眼看著乞丐,語氣平和對高僧道:「乞丐是沿街向人乞討食物及錢財,讓有緣人隨喜行善積功德,如同沙門托缽化緣,是度化眾生的殊勝法門,也讓眾生有種植福田的機緣。但這群人不是乞丐是竊盜,趁我不注意偷了我心愛的東西,更奇怪的是全部剃光頭還有戒疤,乞丐不像乞丐,僧人不像僧人,倒像一群烏合之眾的盜匪,看來佛門淨土處處惹塵埃呀!」
高僧愁眉不展道:「老納法號為法秀,保證施主遺失的東西一定會盡速且完好如初奉還,懇請施主饒恕這六名罪人。」
拓跋宏鏗鏘有力道:「我的友人正追緝兩名竊盜,不久我遺失的東西會尋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國有國法,家有家法,我乃一介平民無法對抗國法,這六名竊盜交由衙門審判,我不過問是非。」
拓跋宏疑惑繼續問道:「就我所知大魏自文成帝大力興佛,向來非常重視佛法的傳播,對僧侶給予極優厚的禮遇,為何這盜匪要喬裝成乞丐,搶奪平民百姓的財物呢?」
高僧法秀深深嘆了一口氣道:「朝廷藉由佛法來教化眾生作為統治的工具之一,但只扶持根基深厚信徒眾多的大門派,卻忽略地位低且被棄之如敝屣的小門派貧苦僧人。大門派平常吃香喝辣的,小門派連基本溫飽都成問題,連聚徒傳教,官府視為異端處處打壓禁止,對待大小門派如此懸殊,衝突不斷激化,若不及時改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們沒有刻意喬裝成乞丐行騙,而是以僧人面貌迫於生活的窘境,別無選擇只好偷盜,祈望施主能諒解!」
拓跋宏對馮誕道:「今日我是受害人,若不處置竊盜者,他們必定食髓知味,變本加厲。馮公子,將六名僧人送到衙門審判論罪,至於高僧所言,差別對待大小門派屬朝廷之事,我乃一介平民愛莫能助,但會銘記於心,先離開是非之地。」
馮誕恭敬道:「我先送他們到衙門,請求衙役從輕量刑。」,拓跋宏點點頭,轉身帶著林文繡離開,法秀站在原地不斷唸「阿彌陀佛」。
夕陽西下,餘輝籠罩熙熙攘攘的漢人街,鑲嵌在熠熠生輝的浮圖佛寺,菩提樹塗上一層碧綠光彩,人群穿著衣袂飄飄的漢服閒逛。
拓跋宏與林文繡走在繁華熱鬧的漢人街上,垂頭喪氣道:「很對不起,妳贈我的『定情物』被竊賊偷走了,方才我放心不下妳,所以沒去追捕,不過馮修與文絹一定會把它追回。」
林文繡道:「玉珮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計較呢?」
拓跋宏微笑斜視道:「玉珮雖是身外之物,但對我而言意義非凡,絕對不能遺失,否則太對不起送我玉珮當定情信物的那位姑娘。」,他含情脈脈看著她害羞的模樣,不禁噗哧一笑又道:「妳怎麼那麼容易臉紅呢?哈!哈!哈!」。
林文繡垂下長長的睫毛,沈思一下道:「其實我很同情那群竊盜的僧人,行竊固然不對,但卻情有可原,總覺得背後隱藏貧富不均的問題。」
拓跋宏道:「僧人行竊不僅是貧富不均的問題,還有治安與權力失衡等問題摻雜在一起。佛教僧人內部門派由於權力、財富、地位差異日益懸殊,演變成富有與貧窮兩股勢力的鬥爭,而造成這兩股勢力鬥爭的背後原因,乃因朝廷僅扶持富有且較大的門派來教化眾生,在短時間內迅速達成政權穩定之效,而忽略貧窮門派的基本需求,兩股勢力一旦失衡,必然發生鬥爭,造成天下紛亂的局面。朝堂上權力制衡相當重要,不能偏執任何一方,一定要讓兩股勢力不分軒輊,且並駕齊驅。」
林文繡低聲道:「我深知您有很多治國方略,但現在您只能對祖母謹慎恭敬孝順,如同在方山敢勇擋在祖母前面對抗老虎,朝堂大小事情都要稟告祖母,不要參與決策,才能明哲保身。」
拓跋宏點點頭道:「我懂!要『隱忍』、『不爭』,要不要再寫一次呢?」,伸出雙手給林文繡,她小聲道:「大庭廣眾之下難看!」,拓跋宏哈哈大笑往前走,林文繡跟在旁邊一起走。
夜幕低垂,拓跋宏伸手牽林文繡的手,她馬上把手縮回去,低頭害羞道:「元公子,這兒是漢人街『男女授受不親』,不適合。」
拓跋宏瞇著眼睛道:「我不是漢民族,漢人街沒人認識我們,別害怕我會保護妳。」,林文繡半推半就讓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穿過大街越過小巷。
拓跋宏抬頭看一座建築道:「漢人宅院有濃厚的民族風格,世家大族的屋頂有琉璃瓦、雕樑畫棟,比皇宮還要富麗堂皇,就連平民百姓的屋頂也是青磚黑瓦。鮮卑族大多住在方形毛氈房中,頂部開兩個天窗,前壁開門,門楣突出,門檻低矮,為防寒沒有窗戶,氈帳多用細木杆搭成骨架,多覆毛氈防寒保暖。」
林文繡道:「我小時候曾住過漢式房屋,左鄰右舍都是『秦磚漢瓦』的磚木或泥木構造,為了保暖多採坐北朝南的四合院,注重室內採光,屋頂、簷口常見裝飾物。漢族認為只要擁有土地長期耕作農務,全家可以豐衣足食,自然與農地滋生情感,不願輕易遷徙,有著濃烈『有土斯有財』與『重土安遷』的思維,願意為固守土地,為家園精心建造,以展示財富與權力;鮮卑族是遊牧民族,為了適應寒冷乾燥的天氣,依季節規律採集野果、追捕獵物、放牧牲畜,逐水草而居的生活,牲畜就是財富與權力的象徵,居無定所不重視土地,不營造住房。」
拓跋宏語氣堅定道:「我想帶領鮮卑人從遊牧生活走向進步的農耕生活。」
林文繡墊高腳尖在拓跋宏的耳邊道:「陛下英明,漢化一定成功。」,拓跋宏低著頭深情看著林文繡,給予甜蜜的微笑。
寛袖漢服為他們遮掩手牽手漫步在漢人街道上,欣賞精緻漢族各式各樣的手工藝品、經典美食、民俗表演等,拓跋宏對漢族的一景一物都感到非常的驚喜與喜好,當他們走到一座大佛寺的菩提樹,他突然轉頭用情意綿綿的眼眸看著林文繡道:「一千年前,釋迦牟尼佛在一顆菩提樹下悟道成佛,因此菩提樹成為神聖之樹,備受佛教信徒的尊崇,後人又稱菩提樹為覺樹,弟子為感念佛陀的教誨,以供養菩提樹來『睹物思人』緬懷對釋迦牟尼佛陀的思念之情,好像回到一千年前,親眼看見佛陀坐在『菩提樹』下,猶如坐在『金剛座』一樣。」
身長玉立、眉眼含笑的林文繡道:「大魏皇家正在興建佛寺,元公子也可以供養菩提樹,如同開鑿武州石窟為佛陀造像一樣。何不讓王公貴族、文武大臣、黎民百姓,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時間奉獻時間,一起來供養菩提樹、石雕佛像、興建佛寺呢?」,語尾微揚。
拓跋宏微笑低聲道:「所見略同,但現在是祖母當家,我是個傀儡必須謹守分寸,只能先把籌謀治國的方略藏在腦海裡,等我親政大幹一場給妳看。」,她點頭回應。
一輪明月已悄悄爬上菩提樹梢上,他抬頭望著菩提樹道:「我的身體就像這顆覺悟的菩提樹,內心就像一座明亮的台境,要時時不斷地撣拂擦拭,不要讓它被塵垢污染障蔽光明的本性」
林文繡道:「元公子現在超越『隱忍』與『不爭』的境界,更上一層樓了。」
拓跋宏雙手握緊林文繡的道:「妳教得好,我學得快,教學相長,相輔相成。我們一起進佛寺祈福吧!」
他緊握林文繡細膩的手,一股暖流淌洋在內心深處,走到佛寺牌樓前道:「古人云:『鋪橋造路,建寺廟,功德無量。』,這是我父親營建的天宮寺,也為我蓋永寧寺,但他卻因英年早世,自己沒享受功德。我幫父親積功德追福營建了建明寺,希望父親與娘親在西方淨土享受極樂。」
林文繡看著牌樓道:「元公子的父母親在天上一定能感受到您的一片孝心。我們到街上買一些祭品、鮮花、四果、清香,進天宮寺拜拜為父母祈福。」,他像個小孩童興奮的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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