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普吉岛的雨季潮湿闷热，雨铺天盖地地下，平常都是下一阵就停，那天却从午饭后一直下到傍晚也没有止住的迹象。马群耀从桌前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雨和灰暗的天空，觉得懒意都被雨闷在身体里，这书也是一刻都读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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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口气，放下了笔，把抄满中文字的本子合上，然后起身拖着脚步往床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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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在床上，把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盖是不可能盖的，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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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天花板干瞪了好久的眼，却依然不想闭上眼睛。总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胡乱地撞，扰乱他的睡意，驱使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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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搜索栏，许久，输入了几个字。看了太久的中文，仿佛要看不懂泰文了，那几个他照理来说不应该搜索的、全新的、禁忌的词汇，奇形怪状地扭着，挤在他的搜索栏里，仿佛要挤破框子冲出来了。他咽了咽口水，起身从床头柜里翻出了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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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上耳机，他按下了搜索键，同时把原本不愿意盖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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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他缩在被子里，闷出满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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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搜索词搜索出来的结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愣愣地盯着屏幕，眉头也皱在一起，每次点开某个视频看了几分钟就跳到下一个，有时低下头去看，有个形状隐隐约约地撑着裤子，可他现在压根儿不想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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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这些是。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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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着眉从又一个满屏肌肉的视频里退出来，他漫无目的地翻着，随便点进一个缩图，视频开始播放了，耳机里传来不清不楚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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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看了几秒，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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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自拍视频，画质很差，画面也很抖，连音质都是模糊的。似乎是上面的那位在掌镜，画面里只有一个衬衫半褪的人，张着长腿受着人的侵犯，随着顶弄轻轻喘息着，时不时从喉咙里漏出小猫似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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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眼神飘到自己被顶起的裤子上。他抿了抿唇，把手伸了过去，把布料下蛰伏的欲望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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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他死死地盯着屏幕，拿被子蒙在头上，闷出了满身的汗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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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四分钟半的视频，他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闷哼一声，手指摸索着到出床头的纸抽里抽了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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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胸膛起伏着，满脑子都是视频里的画面，还有，画面里的主角大腿根一个漂亮的玫瑰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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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妈的漂亮，他想，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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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只知道他很漂亮，模糊画质也挡不住的漂亮，冲破屏幕与耳机，铺天盖地地淹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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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小了，满屋子霏蘼气息，与青草味道撞在一起，冲撞了十七岁里普吉岛闷热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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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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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之后的马群耀回到家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等录取名单的时候特别煎熬，他在家盯着手机屏幕，越发觉得浑身发闷，在家里坐不下去，遂出门骑上车往海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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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礁石上刷新着手机，海风把浑身冷汗吹干了黏在身上，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他屏着呼吸，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没忍住吼了一声，然后捂着嘴环顾四周，所幸海滩这角没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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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然后躺在吊床上，心脏还是止不住地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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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风，他眯着眼，脑子里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很久没有出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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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里，一朵玫瑰刺青，像海浪一样摇曳在他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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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顾四周，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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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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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住这儿吧，”哥哥把行李放下，回头跟他说，“空调坏了，过几天我叫人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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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马群耀点点头，“谢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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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的大学离哥哥租的公寓很近，刚好哥哥的室友上个月退租了，马群耀就刚好住进来，多个亲人也好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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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出去后，他环顾房间，坐在了床上，几乎是同一刻，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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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一眼，接了之后放到耳边，妈妈的声音就在那头说:“到你哥家里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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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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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就会说这俩字儿了，”妈妈抱怨着，马群耀听到那头有说话的声音，“你要钱就跟你哥拿，就这样吧，有客人点菜呢，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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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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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机，他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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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第一周过得蛮充实，他报了个话剧社团，有时候还要排练到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这天他回到家，哥哥还没回来，他趿着拖鞋往房里走，打开门却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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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人影因为他开门的声响动了动，马群耀很清楚那不是他哥，因为他哥昨天就跟机去了日本，家里应该没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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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跳，楞在原地，仿佛自己才是闯入者，扰人清梦的鲁莽乡下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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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犹豫中摇曳的时候，床上的人伸手打开了床边的灯，暖黄色的光涌进黑暗的房间里，马群耀这时才看见了床上的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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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正窝在他的床上，头发有些乱，眼睛下边都有痣，仿佛挂在他脸上的两颗泪，因为这位不速之客、或许说马群耀才是不速之客，反正这位躺在他床上的漂亮男人正红着眼睛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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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说了哥哥的名字，问，“他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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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日本了，”马群耀愣愣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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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弟吧，”那个人揉了揉脸，“我是他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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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屏住呼吸，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作何反应。一下多了个嫂子，还是男嫂子，还这么漂亮呢，就躺在他的床上，他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可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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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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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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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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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男人似乎没为这个回答感到惊讶，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好像是才意识到这是别人的房间，说：“抱歉，我来找他，他房间上锁了，我以为这个房间没人住，我就眯了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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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马群耀说，“没、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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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男人笑了一下，马群耀看见他的眼睛弯弯的，仿佛普吉岛海面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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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他从他床上下来，扯了扯衣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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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他，忘了眨眼，又在他起身那一刻看到了白T恤下面的光景一闪而过，纤细的、脆弱的。于是噎着半天才说出一句：“……马群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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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祎凯，”他走到他跟前，“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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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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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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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哥哥回了家，马群耀坐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专业书正在打盹儿，被声音吵醒，直起身来，书掉了下去。他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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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在他哥身后，朝他笑。哥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对马群耀说：“他跟我说过了，你那天见过了吧，这是林祎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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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好。”马群耀扯出一个笑，朝他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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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林祎凯也笑，眨了眨眼睛，眼睛下边的痣看得马群耀背后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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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跟着哥哥进了主人房，房门关上后就再也没有开。马群耀捧着那本早就看不进去的专业书，觉得上头的字是一个也看不懂的，扭成一团钻进他身体里，瑟缩着、躁动着……他把书扔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早就凉掉的水胡乱地灌进嘴里，感受到凉意顺着喉咙流进他身体里，却有什么烧得更旺了。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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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搬来的时候他就在房里装了厚窗帘，即使是下午，拉上窗帘屋内也黑漆漆的一片。他关上房门，只开了一盏台灯，把亮度调到最小，只能大概看得清房间里的暖黄轮廓。他锁上了门，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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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间里在做什么？他想着，把耳朵往冰凉的墙上贴。他好像并没有听到什么，又好像听到了什么。耳朵里有远处的车声，风扇呼呼运转的声音，脚步与椅子拖曳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林祎凯小猫似的声音，他哥的声音却模糊不清，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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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吸一口气，好像噎着似的了，把被单踢一边，又盯着墙壁发呆，最后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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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机身很快被手上的温度捂暖，马群耀并没有来得及找耳机，只把声量调低，凑得进了，就着自己收藏夹里链接里的视频，另一只手就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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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子里混沌不堪，后来甚至似乎出现了幻觉，不知道耳朵里的声音究竟是手机里传来的还是隔壁上演着的，混在一起，在他脑子里形成一个摇曳的、皱眉头的林祎凯，他那位漂亮的嫂子，小猫一样的嫂子，会窝在他床上睡觉、害他连床单都舍不得洗的小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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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群耀，爱上了他的小嫂子，而他的小嫂子正在隔壁和他哥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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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着牙，到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手上沾了自己的东西，抽两张纸胡乱擦了，把手机扔到一旁，把脸埋在枕头里，半天后发出一声闷在里头的、掺杂着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意味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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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着了，醒来之后回想了一下，啥也没有梦到。他打开门，走到客厅发现林祎凯正窝在沙发上捣鼓着电视遥控器，换来换去的，电视里画面闪动着，始终显示不出来他想要看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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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听到他的脚步，扭过头来，在马群耀开口之前说：“你哥去上夜班了，你要吃点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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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饿……”马群耀说着，肚子却不争气地跟他对着干了。他囧囧的，抬眼偷偷看林祎凯的表情，看到了月亮一般的眼睛。然后林祎凯说：“那我给你叫吃的吧，炸鸡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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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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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外卖到了，林祎凯提着袋子放到了桌上，马群耀刚要拆开直接吃，林祎凯却说：“你等等，我放微波炉烘一下，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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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盯着袋子里侧的水蒸气：“这不是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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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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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微波炉才会不脆……”马群耀盯着他，看着他不像在开玩笑的表情，胃里又搅了一下，“不要，我直接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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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拿走一个袋子，坐到电视前的茶几上，拆开了。林祎凯在原地噘着嘴，赌气似的把自己的炸鸡拆了放到了微波炉里，动作不轻，马群耀背对着他，却忍不住偷笑了。林祎凯走过来还看到他的嘴角在上扬，皱了皱眉：“你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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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马群耀咬了口炸鸡，说：“真好吃，谢谢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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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愣了一下，一阵红从脸上闪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瞪了他一眼，起身取微波炉里的炸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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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马群耀把林祎凯的盘子拿过去洗了，林祎凯站在原地看着，忽然觉得身上有些粘的，衣服也染了炸鸡的味道，于是起身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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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洗完盘子，发现林祎凯不在客厅里，于是走进自己房间找手机，又看见床头的纸巾团子，有什么东西就又在身体里翻涌了。他叹口气，捏了纸团子，发现自己房里的垃圾桶刚清过，还没套上新的垃圾袋。于是他捏着纸团子走出了房门，却撞上刚洗完澡出来的林祎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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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围着毛巾出了浴室门，到主卧找了一件宽松的T恤套了，却找不到合适的裤子，出门就撞到了捏着纸团子从房里走出来的马群耀。四目相对，一个没穿裤子，一个捏着“作案证据”，两人在八月的曼谷闷热天气里居然冒出了一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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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挑挑眉，抱着手就倚在门框上，马群耀脸就更红了，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林祎凯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心一颤，踏前了一步，说：“你有小一点的短裤吗，借我一件穿穿呗，我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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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听了这话，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衣衫下居然什么也没穿，脸上更热了，点点头，支支吾吾的说：“好，我、我先去丢个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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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一般地离开了走廊，到厨房里拿一个垃圾袋把纸团子胡乱地丢进去，又站在原地发了半分钟的呆，使劲儿放空脑袋恳求自己某个诚实的部位收敛点，然后朝房间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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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还是只开着一盏台灯，林祎凯坐在他床沿，影子栖息在墙上，慵懒地，仿佛走了许多路，在他这里打个盹儿。马群耀几乎不敢看他了，只祈祷他不要发现自己思想越界的证据，背过身去在衣柜里翻找，找到了最小的一件裤子，抓在手里，转身要递给他，却看见人也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坐在他床上的姿势变换了，抱着匀称而长的腿，白T恤便什么也遮不住了，马群耀脑子仿佛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直直地注视着，那人腿根赫然一个如潮汐一般不断冲刷着他思想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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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盛放的玫瑰，开在雪地里，仿佛狐狸一样娇艳，渴望被人采摘，或许反过来说，收获那些臣服在它身下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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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子里闪过林祎凯窝在他床上睡觉的那天从他衣摆下看见的光景、几个小时前才在他手机里摇曳的画面，又似乎听见了隔着墙壁，林祎凯跟他哥做爱时候小猫一般的吟——忽然间一切都好像小时候拿薄纸描画一般，荒诞地、不可置信地在他脑子里重叠、回放，分不清谁是谁，是玫瑰还是林祎凯，或许说，一开始就没得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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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过神时林祎凯已经在他身下，承受着他生涩而鲁莽荒唐的吻。他耳朵里不再是隔着墙壁的吟，而是清清楚楚地、带着温度的、林祎凯情迷意乱的小猫似的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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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了，他想。林祎凯可能生来就是为了来取他的命的，仿佛玫瑰染了火，在八月曼谷闷热的雨季里，在他身体里轰轰烈烈地纵了一场火，将他马群耀烧得一塌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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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画素描一样地，拿舌头描绘他的唇瓣，在他的颈窝、锁骨、胸口、腰肢上留下一个个印记，然后拿手指游离着把点与点连接起来，要连成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他的林祎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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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往下……他指尖一片潮湿，温软得一塌糊涂。林祎凯声音有点哑，吻着他的额头，红着脸说：“你哥留在里面了，刚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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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便皱了眉，幼稚地拿另一只手去赌他的嘴，林祎凯伸出舌头在他掌心里温热地舔了一口，马群耀浑身便要颤了，原本还在门口游离的指尖一动，林祎凯喉咙里便发一声上扬的吟，也颤着身子，伸手去搂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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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在马群耀试探的眼神里，林祎凯没说话，抬头吻他的唇，然后被一阵强烈而硕大的快感贯穿了，仰着头仿佛一尾缺水的鱼，背脊都在颤，要呼吸不过来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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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马群耀在他胸前蓓蕾吻了一下，然后凑到他耳边，“你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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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祎凯咬着唇，忽然又皱了眉，在颠簸中坚持不懈、一字一句地说：“你，你别叫我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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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什么，”马群耀轻轻咬着他的耳朵，“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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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名字就好，”林祎凯闭着眼睛，浑身发热，软得一塌糊涂，“叫我林祎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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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林祎凯。”马群耀吻他眼睛，一下下撞进最不经探的地儿，林祎凯就全然乱了阵脚，攀在他身上，仿佛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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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林祎凯手指掐进他的背，“你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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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愣了一下，张着嘴没说话，没有把心里的答案用嘴巴说出来。他可以爱林祎凯吗？好像是不可以的，因为这是他的嫂子，而他正在背叛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小嫂子做爱，要去他哥去过的地方，仿佛小时候要穿哥哥穿过的衣裳、玩哥哥的旧玩具、用哥哥用旧了的课本。他忽然觉得有点窝囊，动作慢了下来，忽然不敢看林祎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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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皱了皱眉，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马群耀“嘶”了一声，抬眸看那双漂亮的、坠着两颗痣的眼睛，仿佛用尽了这辈子的勇气。他在里头看见了自己慌乱的影子，在跟自己的嫂子做爱之后才背脊发凉的稚嫩大学生，听嫂子叫床的声音自渎的偷窥者，未经世事的，不能自控的，坠进林祎凯的眼睛里，毁灭了。林祎凯红着眼眶盯着他，然后搂着他的脖子，说:“说爱我，我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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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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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在他慌乱而不解的眼神里只不说话，抬头吻了他的唇，在雨夜之中将他搂得更紧了，仿佛依偎在雨里的蝴蝶和玫瑰，打湿了翅膀飞不起来的，被雨摧残得弯了腰肢的。林祎凯忽然在脑子里回顾这二十几年的时光，回顾他糟透的感情生活，冷漠的，相顾无言的，利用、欺骗、离弃。十八岁那年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在初夜的那个晚上，将他录了起来，当做与同龄人炫耀的资本。后来视频泄露发到网上，林祎凯就从家乡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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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祎凯后来遇到的也不怎么样。每次做完后他都会有点虚脱，躺在床上看着独自一人去洗澡的男人，浴室门关上后就独自一人对着天花板发呆，今天脑子里却全是马群耀。每次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前所未有地冷，身上盖着再厚的被子也无济于事，冷意从左胸里的脏器输送到全身，脚趾蜷起来，连背脊都冷得颤抖。那个男人几乎从来不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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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天花板，然后在人洗完澡出来后一脸平静地提了分手，男人痛快地同意了，仿佛只是在同意某个再普通不过的请求，那表情似乎还有一点庆幸的，然后就出去上夜班了。男人并不爱他，这事儿从他在酒吧里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林祎凯不怪他。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因为他也从来没爱过谁。林祎凯习惯了，他卷在这些事中，随波逐流，苟延残喘，在一张张床上麻痹自己的神经，似乎要强迫自己去爱，可是他比谁都清楚那根本不是爱。他爱别人的功能好像早在十八岁那年就死了，失去了那个器官，身体里缺了一块，自己怎么补也补不上。其实那天他来就是想提分手的，可是他不在家，马群耀却回来了。那天马群耀怔怔地在房门口望着他，身后是走廊里的白炽灯光，那时林祎凯并看不清楚他的脸，可却没来由地觉得这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小孩可爱极了，一跟他说话就脸红，眼睛里有他这辈子都没从别人那里见过的东西。马群耀和他身后那道白炽光一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睡眠般的世界里，撕裂他的黑暗，影子重叠在一起，林祎凯像是经历了一次重新分娩，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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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哥分手了。所以你别叫我嫂子了。”他凑过去，在他耳边湿漉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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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在马群耀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他望着林祎凯湿漉漉的眼睛，俯身咬在林祎凯嘴唇上，仿佛要印证他这句话的真假。林祎凯回应着他，在唇瓣分离的那一刻眼里全是雾，说:“说你爱我，马群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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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眼眸，长而密的眼睫毛投下一点阴影，他小声说：“……骗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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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耀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然后捧着林祎凯的脸，仿佛捧着易碎的雕塑，虔诚地吻他，说:“我爱你，林祎凯，你应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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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盯着他，笑了，眼睛是摇曳在海面上的月亮。马群耀盯着他，要把自己和林祎凯抛上海浪的顶端，在上头摇摇欲坠。最后吻着林祎凯的唇，紧紧地搂着他，仿佛真要把林祎凯变成一个影子，缝在自己身上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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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祎凯伸手拨开他湿漉漉的头发，吻他的额头。马群耀搂着他躺在床上，外头下起了雨，屋内的气息还未散去，就被雨闷在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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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会爱上蝴蝶吗？林祎凯不知道，马群耀也应该不知道的。可林祎凯觉得他应该是爱上马群耀了，无可救药地，病入膏肓地，像是第一次知道爱也有影子的，于是抓住了，靠住了，在上头栖息，不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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