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今天也在煩惱戀愛的事情！ - 5-5 在燈火明亮的銀河大道上與你一同前行

在一切的清理過後，獨角商會被徹底清查，抓出眾多潛伏的高等夜民，調查仍在繼續。

這天的夜晚，有璀璨的銀河高掛夜空。一輪滿月閃爍美麗的白光。雖然是夜晚，卻有如白晝。

是星月之夜之中最為明亮的夜晚。偶爾，席娜很喜歡和泰莉亞並肩躺著，一起數天空中的星星有幾顆。

不過，今天還有別的事情。除了泰莉亞以外，庫雷因也在。

這大概是他重傷以來，第一次離開床舖。

席娜有點心虛。畢竟主因是她中了精神魔法，差點把庫雷因殺死──

嗯，儘管這又是個被庫雷因引來的敵人，她還是會對此感到愧疚。她可是三百年來，最強的魔法天才。怎麼能輕易的被精神魔法操控呢。看來她的修行還不夠。

責任算一半一半吧。

他們三人站在鐘樓的樓頂，背後，黃銅的大鐘吊掛，泛著古樸的色彩。鐘樓下方，人群熙熙攘攘。街燈尚未點亮，不過，因為夜空過於明亮，似乎也沒人在意。

庫雷因彈指，裝著液體的高腳杯漂浮到他的手上。

席娜靠在鐘樓的欄杆上。夜風輕拂她的臉頰。

該怎麼開口好呢。當然了，她可是很有常識的，既然她的魔法把庫雷因打成重傷，她就應該要道歉。

「庫雷因。」

「？」

「你現在還好嗎？」

庫雷因笑笑。「以前我覺得女人很恐怖，現在我連男人都開始害怕。」

「……請節哀。」

輕鬆的開場白後，席娜沉默了好一會。

「你一直在逞強吧。」

「……」

「每一次看到你的雙眼，我總覺得你的靈魂正在腐朽。以前，你曾經說過，討厭與人交際。」

庫雷因低頭看向手中的酒杯。澄淨的液體中倒映著他的綠眸。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緩慢的開口。

「即使是現在，我還是很憎恨我的能力。」

「果然是這樣嗎。」

「但這又如何。誰不是如此，拿著與生俱來定好的劇本，出演滑稽的小丑劇──雖然一直厭棄，但正因為如此，我才能達到現在的成就……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這一定是，奧雷米亞的天才與生俱來的宿命。」

「……」

「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沒有這種能力，如果不是所謂的天才，我的人生或許會好過點……」庫雷因的聲音有些縹緲。「可是，當那一刻，所有人都對我投射憎惡的眼光，指責我是騙子的時候，我感到很……害怕。」

「這很正常。」

「真是可笑。那不是我一直以來期望的東西嗎？」

「你還是，渴望著所謂的愛吧。」

「是啊。」庫雷因虛弱的笑了起來。「妳瞧，席娜，那些我原以為深深憎惡的東西，最後在不知不覺中，也成為我的一部份了……」

席娜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這還是時隔許久，庫雷因再度談起他的能力。

「這一定是所謂的成長吧，接受現實，放棄無謂的掙扎……」庫雷因轉向她。「可是，席娜……妳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墮落呢。在我都已經放棄掙扎之後，妳卻依然像是小時候那般，這樣，我顯得很可悲……」

席娜深深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庫雷因又喝了一小口酒。

「那些對我投以的敬愛，會不會因為能力消失，也隨之不見？我，是一個良好的領袖嗎。夜深夢迴時，這些疑問總會湧上。」

「……」

「而妳也看到了，確實失效了。我果然是……沒有魅惑魔法，什麼都辦不到的人啊。」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

席娜看向庫雷因的雙眼。

「庫雷因，因為精神魔法打傷你，我很抱歉。」

「沒關係的，席娜。」庫雷因笑了笑。「妳還記得以前我跟妳說過的話嗎。」

席娜立刻領會庫雷因說的是什麼。

──在那個漆黑火焰的會場中，僅僅只有十歲的庫雷因‧奧雷米亞這麼說過，「妳非常討厭我，這樣很好。正因為妳對我十足的厭惡，我才感到安心。」

「……」席娜鼓起臉頰。「那是一開始的時候──你其實根本不想被人討厭吧。」

「哎，但席娜難道不會很想把我揍一頓嗎？我每次都把妳捲入了麻煩中喔？」庫雷因湊向前。「這次應該讓妳好好發洩一頓了？」

席娜嘆了口氣。她怎麼覺得，庫雷因真的在往被虐狂的方向發展！？而且是那種為了吸引對方注意力，故意惹對方生氣的幼稚小鬼？

到底幾歲……

前途堪慮啊。在她看來，這個臉明明長得不錯的友人，已經夠殘念了，未來還會變得更殘念嗎？

──不過，這也是庫雷因長久以來一直存在的問題吧。

席娜起身。

月光披撒在她黑色的禮服上，如同薄紗。

「你似乎認為，你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魅惑魔法的上面？只要魅惑魔法消失，所有的樞紐都將隨之崩潰──」席娜轉了一圈。「真是如此嗎。」

席娜彈彈手指。

泰莉亞心領神會。她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遠比大鐘還要可怕。

庫雷因摀住耳朵。「泰莉亞的嗓門真是……」

接著，他的話語戛然而止，綠眸睜大。

因為街上，一盞一盞提燈亮了起來。在燈熄的街上，明燈聚集，就像是此刻高掛的銀河，發出鑽石般閃耀的光芒。而那些點亮的燈，在街道上排成了一句話。

──「致我們最敬愛的晨曦之劍」──

而那些點亮提燈的人，全都是一個個穿著漆黑制服的守夜人。他們望向鐘樓頂，跟庫雷因‧奧雷米亞使勁揮著手。他們有人看到庫雷因‧奧雷米亞，便開心的歡呼起來，就像見到了希望。也有人大聲說著，「快點好起來」。

「他們當時都在宴會場內。理論上，都有受到精神魔法的攻擊──你的魅惑魔法應該失效了。距離這麼遠，魅惑魔法大概也沒什麼用……所以，這是他們，自發的行動。」

「──」

席娜將雙手負在背後，屈身向前。「瞧，庫雷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吧。」

庫雷因怔怔的望著那個景色良久，才沙啞的開口。「搞不好是被冰雪暴力魔女逼迫的……」

「哈！？我看起來像那種人嗎？」席娜抿了抿嘴唇。「我只是說，晨曦之劍被我打傷了很難過，他們就自發的想出這個計劃來好嗎。」

「……」

「我真的沒有逼人啦！？」

盯著她的臉好一會，庫雷因笑了起來。「也是，如果真是出自妳的點子，我覺得那些提燈應該會爆炸。」

「那是什麼惡意的揣測啊，真是失禮。」

「我以為妳是那種，爆炸是一種藝術的人？」

「才不是。我喜歡可愛的東西。」席娜看向他。「怎樣，有什麼感想嗎？」

「我以後可以乾脆不要出現在他們面前嗎。」

「……」

結果守夜人費盡心思的鼓舞，最後庫雷因得到的居然是這個結論嗎。席娜嘆了口氣。

也是，難得看到這麼正常的反應，也難怪庫雷因會有這種想法吧。

不過……

明明是她要認真的道歉，卻藉守夜人之手，有點不太好。

所以，她和泰莉亞還準備了別的東西。

席娜再次彈了彈手指。

五顏六色的煙火，在空中綻放。如同繽紛的花朵，點亮夜空，為夜晚添上如畫的色彩。

「很漂亮吧？」

襯著煙火的色彩，席娜笑了笑。

接著，泰莉亞背後的翅膀伸展。她一把拎起庫雷因的後背，往鐘樓一躍而下。在煙火盛開的銀河大道中，庫雷因飛在空中，絢爛的光芒從他的身旁掠過，揮灑出點點的星火。

席娜也從鐘樓跳下。

──她輕飄飄撐起陽傘飛在空中，漫步在銀河之中。很快的，她就追上了泰莉亞。她行走在飛翔的泰莉亞旁。

「如何，這是我為了跟你道歉想出的東西？」

「……」

「應該很漂亮吧？應該？」

眼見庫雷因沉默不語，只是望著那些亮起的煙火，席娜不禁有點不安。庫雷因老認為她的審美有問題。說實話，這點程度的把戲，對於她，席娜‧特里亞，三百年來最強的魔法天才，的確是過於簡單了。

早知道應該再多加點，龍形煙火嗎。或是遵照她以往的風格，讓煙火升到夜空，變成一顆新的星星；又或者，直接讓整座街道飛起來──

她就是害怕，如果又弄出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庫雷因可能真的會氣到病死吧。為了重傷患者的情緒著想，她這次就不弄什麼太複雜的煉金術了，免得又出現混成爆炸。

庫雷因好一陣子才開口。聲音依舊沙啞，有些悶悶的。「我說妳啊，妳所謂的戀愛計畫……用這個不就好了嗎。妳這不是，能做得很棒嗎……」

「但你不覺得，這樣少了點什麼嗎？」

「不覺得。」庫雷因的聲音斬釘截鐵。

「欸……」

庫雷因看著她許久，搖搖頭。「……殘念啊。妳到底是怎麼長成這樣的？」

「好過分！？」

「妳真的不考慮隱形魔法啊……我覺得這個高度很危險喔？」

「要你管。」

在煙火明亮的銀河大道中，泰莉亞靠向席娜。

「席娜。」

「怎麼了嗎？」

「這些是──？」

「啊。」席娜的確沒有跟泰莉亞特別提起。泰莉亞當初的計畫只是拎著庫雷因在銀河大道上亂晃一圈，讓她警告膽敢冒犯的宵小。泰莉亞曾經說過，她只會帶著席娜在空中觀賞星星點綴，這次應該是特例吧。

只是……

那個時候，席娜想起了在宴會前，泰莉亞曾經傾吐的一點東西。「泰莉亞說過，很長一段時間，妳所見到的夜空，什麼也沒有吧。」

「嗯。」

「這樣的話，妳所見到的夜空，不就更五彩繽紛了嗎？」

「──」泰莉亞眨了眨眼。

「所以，這個也是為了泰莉亞所準備的驚喜喔。」

「妳有什麼必要這麼做嗎？」泰莉亞看向那片夜空，她腥紅的眼瞳中，無數光芒倒映。

「因為，妳不是為了我的戀愛計畫，帶來了大量的龍群嗎……」

「那只是舉手之勞。」

席娜仰望那片銀色的星空。在教會的典籍中有記載，這些星星的壽命長得可怕，亙古的懸掛於夜空中。一路從渾沌時代，黎明時代，永晝時代，黃昏時代，永夜時代，到現在的平衡年代。無論底下的生靈如何出生，生長，老化，死去，星星永遠都冰冷的注視著底下的世界。

或許之於泰莉亞來說，她也是如此吧。

在鮮血魔龍至少橫跨了三百年的壽命中，她或許只是泰莉亞眼中的一點短暫的燭火，隨時都會熄滅。隨著時光的流逝，泰莉亞終將遺忘她的面容、聲音，記憶消磨。

但是──

席娜指了指那些五顏六色的煙火。「妳看，這些短暫即逝的煙火，比星星還要美麗吧。」

「是啊。」

「就是這麼回事。」

泰莉亞的表情像是懂了，卻又不太懂。席娜愉快的哼起歌。

──但願這些短暫即逝的煙火，也能銘刻在如同星星般亙古的泰莉亞心中。儘管鮮血魔龍肯定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哭泣，這僅僅是滿足她的任性。

「我沒有懂。」

「嗯，這麼說好了，對於魔龍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對於人類來說，是大事。」

「這樣啊。」

泰莉亞總是冷漠的面容上，微微的泛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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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起來，妳的戀愛計畫，到底進展到什麼程度了？」迎著風，庫雷因露出一貫的完美笑容。好整以暇的雙手交握。

「這……」

席娜完全不敢交代。

──徹徹底底的大失敗。

「聽說，因為在春芽宴會上的大活躍，拉提‧佩里的名氣更加閃耀了，也有許多人在詢問他的名諱，試圖和他搭上關係。」庫雷因輕笑了聲，「這些蜂擁而來的信件，當中有些描繪著粉色的愛心──」

「什麼！？」

庫雷因瞥了一眼。「守夜人的英雄，晨曦之槍最信賴的僕從，受歡迎也是理所當然，席娜。」

「唔唔……」

席娜只能如同落水狗一樣縮了縮。當然，她看中的對象肯定是最耀眼的，她的眼光和品味從來都沒問題，數一數二。只是，這也比預想中快──

不行不行。

席娜在心中搖頭。看來她得想出新的法子來實施她的戀愛計畫了。哼，等著瞧吧，她可是三百年來最強的魔法天才，只要她想，她所拋出來的戀愛計畫肯定是最華麗最完美的！

不過……

席娜至今都還想不通，她的告白計畫，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難道真的是因為，她沒有和拉提在戀愛雕像前許願的緣故嗎。

可是，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可能。

她不可能拋下特里亞家族的責任，她也理應不會預料到，會在返回會場的時候，中了精神魔法的攻擊，引發後續的一系列事件。當時，她掌握的情報也只有黃昏魔女的部分。

說到底，伊登的叛變，庫雷因本人也始料未及吧。她並未詢問，庫雷因本人對伊登‧格瑞恩的想法。在她看來，雖然庫雷因沒有將許多的真實透露給伊登，伊登卻幾乎都知道──也就是說──

這兩個人說不定比原先想的都要親近。

但最終，還是演變成悲劇。

這算是因為各種誤會而構築成的誤會高塔嗎。

她又想起了拉提‧佩里。

曾經，她跟他總是一起出入，拉提‧佩里總是跟在她的後面。即使她一開始真的不喜歡這個沒什麼能力的僕從，至少他們的關係很近。

現在卻漸行漸遠。等她回過神來，似乎隔了層鐵板。

儘管艾莉絲‧莫托或許能夠被她拉攏，拉提的眼神依舊沒有轉到她的身上。

該怎麼辦呢。

她的那些話語還未曾說出口，還未能傳達給拉提‧佩里。

真的有那麼一天嗎。

席娜的心中，名為不安的陰影開始滋長。

但是，往好處想──

既然她那些告白的話語尚未出口，也就沒有被拉提拒絕的機會。

只要拉提沒有拒絕，她就還有可能性。

她再度仰望璀璨的星空。

庫雷因的聲音從身旁飄來。他嘴角微微上揚。「哎，難道說，完全沒有任何進展嗎？」

席娜瞥了他一眼。唔唔唔，這傢伙還是老樣子啊，一抓到機會就嘲笑她，他就是逼她承認當時茶會上的預測的準確度！算了，不跟病人計較。她很貼心的。

畢竟，這樣壞心眼的庫雷因，才像是她認識的庫雷因。

稍微有點安心啊。

話是這麼說，她可是堂堂特里亞，得找個溫和又優雅的方式反擊，反擊！該怎麼辦呢，她又不能太傷病人的心⋯⋯

那就這樣做吧。

席娜將陽傘傾向庫雷因的髮絲。些許的光點自傘頂緩緩飄落，灑在庫雷因的身周。

彷彿她在流星雨中替庫雷因撐起傘，漫步在發光的雪花中。

「哎呀呀，你難道對於搭擋特地為了你推掉要事，一起在夜空中欣賞煙火，感到非常不滿嗎？」

庫雷因的綠眼望向她，半晌才開口。「不。怎麼會呢？我很開心，席娜。」

「就是這樣喔。」哼哼，她是因為庫雷因和伊登才失敗的，絕對不是計畫的問題。那可是她精心規劃了好久的告白計畫唷，完美無缺。

「不如說就這樣持續到永遠，也不錯。」庫雷因閉上眼睛。

「什麼啊，誇讚的話可以更直接一點喔，小氣鬼。」

「嗯，這是我此生見過最美的景色。」庫雷因說，「所以請替代掉蜂蜜草莓覆盆莓兔子。」

「才不要，那可是精髓。」

真是超級，超級沒有少女心的一個人！席娜哼了聲。但是，他現在有稍微心情好一點了？嗯嗯，看來多少有點效果。下次，乾脆弄一座流星雨庭園好了。這樣庫雷因就會逐漸認可他的審美了，呼呼。

不過啊，持續到永遠嗎——

銀白的星光灑落在深色的建築上，替城市披上朦朧的面紗。繽紛的煙火散發出溫暖的色彩，點綴在銀白的微光中，彷彿少女巧手的插花。而在這幅宛如刺繡的景中，席娜的陽傘微微轉動，承接流瀉的光芒，落在她和庫雷因的身影上，泰莉亞也不例外。

席娜點點頭。

「的確，這樣好像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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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六年前詢問席娜‧特里亞關於拉提‧佩里的看法，她肯定會冷哼一聲。

倘若三年前詢問同一個問題，她會移開眼睛。

而今天她會有些遲疑的回答。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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徬徨在戀愛岔路上的她，今天也，明天也，後天也在煩惱戀愛的事情。

戀愛計畫得要有什麼新的展開呢，席娜拖著腮，出神的構思著下一個計劃。想不到的話，還有泰莉亞和庫雷因。

下一次，肯定會成功吧。

希望能將滿腔的戀心，成功捎給心目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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