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毒蓮．卷一》溫柔公子的殺人魔白月光 - 【第一卷】 31：玉龍涎

　　沈玉芊踩著輕功，掠過兩棟木屋之間。一具蠱屍迎面奔來，對著她的面門送出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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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芊揮劍抵禦，黑色的奇劍與注滿氣勁的鐵棍相撞，一縷火花自交鋒之處迸出，噴向她的右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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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能地瞇起半邊眼，轉身架開鐵棍的同時順勢往蠱屍的頸間一切，卻只劃出淺淺一道傷口，並未傷及藏於頸椎的蠱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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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芊見狀咋舌，並未繼續與之糾纏，而是踏著輕功繼續飛奔，追逐劍客漸行漸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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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此時，又有兩具蠱屍上前阻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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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芊將黑劍收回背上的劍鞘，拔出另一柄奇劍──那黑劍的劍身太寬，總害她出招不夠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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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具蠱屍分別使草刀和鋤頭，都不是什麼正常的武器。沈玉芊舞動手中的奇劍，接連撥開蠱屍們的攻勢，同時往持刀的那人送上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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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第二把奇劍滿佈鏽斑的劍身揮向對方的頸子，尚未開鋒的邊緣甚至沒能劃開蠱屍的皮肉，只是如同鈍器一般擊中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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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一聲，鏽劍擊打之下，蠱屍的頸骨應聲脫節，面無表情的頭顱就這麼被打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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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刺痛掠過沈玉芊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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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最早那名持棍的蠱屍已偕同揮舞鋤頭的同夥，朝她包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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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芊趕忙避開砸向自己的鐵棍和鋤頭，但見方才頭被自己打歪的蠱屍身子一甩，「喀」一聲將腦袋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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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她感覺腹部一陣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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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纏分神，沈玉芊又像遭人提醒一般驚覺：糟了！要跟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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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隨即向後跳開，扭頭想確定目標和自己的距離，眼前的一幕卻完全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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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片簷角相連的屋頂，放眼望去有數以十計的人影朝著自己奔來，而劍客早已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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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芊還來不及反應，但覺身後傳來一陣殺氣，猛然回頭，一把鋤頭向著她的面門狠狠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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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一道寒光閃過，蠱屍的腦袋連同鋤頭的前端一塊被切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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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息，無頭的蠱屍緩緩倒下，而站在其後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御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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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面無表情，手中染血的輕羅，此時散發出一股邪異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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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此景，竟讓沈玉芊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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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師兄似乎沒有察覺，一把拉住了她跳到一旁，同時揮劍斬下一名來敵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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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芊回頭，這才發現，最早糾纏自己的幾名蠱屍，全都已被李御飛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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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芊，且戰且走。」師兄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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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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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與追兵糾纏了約莫二、三盞茶的時間，終於徹底擺脫，逃到了浣城一處巷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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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芊這才怯生生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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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我……」她又一次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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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芊，沒受傷吧？」李御飛開口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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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妹搖了搖頭，原先沒說完的話似乎就這麼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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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御飛點點頭，暗自安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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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早，他發現自己中了包千從的拖延之計時，心慌得幾乎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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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那假書生的說詞，玉芊本該已被包圍。」他暗自想道：「可蠱屍們卻是在我趕上時才剛好到達，莫非他只是在虛張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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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那人的耳力壓根不如他聲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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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御飛一想到自己趕上之際，時機實在過於「恰巧」，心底便生出一個截然不同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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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我剛巧趕上，也在他的盤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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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他尚未決定該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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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簡姑娘他們怎麼了？」沈玉芊這時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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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妖女被我用輕羅砍中，左腳受了不輕的傷。但她有那假書生從旁相助，難保不會再現身。」李御飛思考了片刻才開口，「屆時，我倆恐怕也得和他們戰個你死我……玉芊，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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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師兄突然改口，沈玉芊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持握鏽劍的右手，從指縫滲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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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翻手一看，一道約莫兩寸的刀傷橫在她的掌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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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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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芊這才想起稍早打歪蠱屍腦袋時，手掌曾掠過一陣若有似無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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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頭，只見師兄正皺著眉若有所思，弄得沈玉芊剎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一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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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師兄終於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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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我們得換個法子了。」李御飛嘆了口氣，說出結論：「許大俠先前相約的地點……是在浣城的官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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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支油燈將一處小室照得紅紅火火，木有知站在其中，眼帶倦意地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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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長長的櫃檯將小室分成兩側，木有知立於靠近門的一邊，只有角落擺了幾箱貨品和兩支油燈；包千從則站在相對窄小的櫃檯後，背後是一座靠牆的大櫥櫃，櫥櫃上布滿櫃門和抽屜，可見之處皆擺著大小各異的陶罐；櫥櫃旁是一道通往他室的小門，再過去的角落則擺著一座較小的櫥櫃和一座木框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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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花八門的藥材味兒，混雜成一股竄鼻的氣味，刺得木有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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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李御飛的衝突結束後，她順著包千從的意來到這裡。這是一間浣城的藥房，那位貴公子此刻正在櫃檯後儲放藥材的抽屜東翻西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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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拖著一隻腳，緩緩移步到櫃檯另一端，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腳背上傷口擠壓的痛，可見那一劍傷她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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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還算好，從市場那兒趕來藥房的路上，木有知有好幾次痛得想要休息，卻都咬著牙繼續趕路──即便受傷，她也不可能淪為包千從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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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在找什麼？我來幫忙。」木有知的語調慵懶，雙唇機械般地開合，自動吐出切合時宜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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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千從還沒回話，她便隨意翻動櫥櫃。和對方相同，木有知也稍通醫理，大概知道哪些藥膏可能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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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找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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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腦後突如其來的話音，嚇得木有知心跳漏了一拍──包千從，你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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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不知何時湊上她的後背，手伸往高處拿取一陶罐。木有知扭頭一看，牙白色的衣袖下露出瘦白的腕，無須勞動的肌膚細緻而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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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不住多看兩眼──我真是被這隻手拉進房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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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對方不知拉了木有知多少次，雖說每每都是趁人不備，但她十分肯定：包千從的手並不似乍看之下那般清瘦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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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轉身，包千從已拿著陶罐，回到櫃檯邊。他捲起袖子，那雙精緻的手將檯面上數種藥材調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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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於是斜坐上一旁的窗台，盯著包千從的行動，看得有些出神──他的動作雖不如真的醫者熟練，卻也算是利索，專注細心的神情更是顯得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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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包千從彷彿察覺她的目光，猛地朝木有知瞥了一眼。她趕緊別開視線，若無其事地裝作是在四處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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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低頭繼續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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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麼地，這反倒更令木有知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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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頭頸一熱，不自覺地皺起鼻頭，心中嘀咕道：「這小子，怎麼什麼都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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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一會兒，包千從自袖子裡掏出一拇指大小、精雕細琢的木罐。他拔開罐塞，輕輕將其中清澈的液體滴進藥膏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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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見狀，揚起一邊眉毛問道：「敢問公子加的是什麼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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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龍涎。」只見包千從一面和著藥膏，一面收起木罐，若無其事地回應，「姑娘大可放心，這是用來敷外傷的，不會和妳中的毒相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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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木有知頓時愣成一塊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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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她終於反應過來，隨即瞪大雙眼，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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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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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龍涎乃是醫聖精煉的極品秘藥，一小罐都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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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妳不就是擔心這個，才一直盯著我嗎？」包千從轉身看向木有知，神情得意彷彿是在炫耀自己先知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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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壓根不是重點好嗎？你個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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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公子知道剛才那兩滴玉龍涎究竟值多少銀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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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一、二百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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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眨了眨眼，她此刻只想放聲大叫──不知為何，比起身上的皮肉傷，眼下心在淌血的感覺反而更加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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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無法理解富貴人家對錢財的漠視，更令她煩憂的是：包千從為何將如此貴重的靈藥浪費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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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師以後，木有知沒少受過傷。練暗器失手刺傷自己也好、初出茅廬時被敵人打傷也罷，若是小小創口她便先運功止血、若是稍重一些的傷用破布簡易紮住也就罷了……反正只要死不了，都只算是皮肉傷，就連基本的膏藥都用不上，何況是玉龍涎這等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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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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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木有知雖無話可說，卻也瞬間就設想好扮作「簡姑娘」時，最自然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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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為我這般揮金如土，是想逼本姑娘以身相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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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番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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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她隱約感覺，自己正期待著包千從會有怎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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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是木有知想聽什麼風花雪月的軟言軟語，更不可能是盼望什麼情真意切的一諾千金──她只是單純好奇包千從會用什麼方式回應──是以相同的態度插科打諢糊弄過去，還是他會如同被自己拉著跳樓時那樣手足無措？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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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該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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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先前所想，扮作簡芝寒、以那種從容自信、有話直說的口吻和包千從交談，早已是這漫漫長夜裡，最令木有知放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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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也未免放鬆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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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她決定改談另一個話題，臉上又覆上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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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中毒的事……公子又是何時察覺的？」雖說自己中毒對包千從來說肯定相當明顯，但木有知這樣提問，也算是接續剛才的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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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這下反倒換包千從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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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只見他欲言又止，轉頭繼續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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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木有知問，半邊眉毛不自覺挑起，嘴角仍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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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千從深深吐了一口氣，接著才開口回答：「實不相瞞，我發現姑娘昏倒在秦客樓時，就替姑娘把過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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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不是真的醫者，就是把脈也只能猜個大概，可後來……」說到這，他又深吸一口氣，「簡姑娘在秦客樓和那蒙面人對決，腰上不是被他劃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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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千從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木有知得微微側耳才能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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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便看見姑娘腰上的毒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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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木有知低頭看向自己腰際，被劍劃破的衣裳已被她隨意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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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剎時明白對方為何支吾其詞，忍不住「噗哧」一聲，嘴角那抹微笑勾得更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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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公子的意思是……」木有知語調浮誇，替對方的話下了結論，「你趁本姑娘衣服被劃破，偷看人家的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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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枉，我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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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麼？公子不會佔了便宜還想賣乖吧？」她一面取笑，一面觀察對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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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千從的耳根竟然紅了！紅透的耳朵與他白皙的側顏形成一種極為有趣的對比，惹得木有知愈發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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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想說些什麼，對方似乎是見開脫無方，竟若無其事地說：「我去取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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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包千從便逕自走進櫥櫃旁的小門，留下木有知一人獨坐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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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才收斂笑容，輕聲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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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妳這是在明知故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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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許自己是真的累了，累到只需剎那鬆懈，便會失去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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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想繼續責問自己，包千從已弄來一盆還在冒煙的開水，水裡還裝著幾條棉布，這是他剛到藥房就先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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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千從將水盆放在櫃檯靠近木有知的位置，接著從抽屜拿出幾捆棉布、紗布，與混入玉龍涎的藥膏一併端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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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看他一副對此處熟門熟路的模樣，不禁好奇地問：「公子，你對這兒很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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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是昨夜才到浣城的吧？」包千從答道，同時拎起一條沾濕的棉布，將之擰乾，「我比你早十日抵達，自然是認識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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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公子真是八面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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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包千從的動作，木有知嘴皮如機械般自然開合，可內心卻無端又懼又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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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要幫我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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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皮不自在地動了，眨眼一瞬，包千從修長的手指掐著棉布，貼上木有知的臉頰──他的動作又輕又柔，卻也一如既往難以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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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棉布溫熱濕濡的觸感，劃過她淚痣底下的刀痕，觸水的刺痛描出了傷口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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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千從湊得很近，那雙明察秋毫的眼，此刻就貼在木有知的臉前。清澈無暇的雙瞳細心盯著她淚痣下的小傷──這給了木有知一種錯覺，一種兩人四目相交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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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她依然別過眼神，逃避錯覺帶來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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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包千從突如其來的話語，惹得木有知頓時屏息，「這裡的傷口不大，上點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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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轉過身，木有知才得到瞬間的喘息，包千從又湊了上來，小指沾著調好的藥膏，一點一點抹上那道最先被劃開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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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的藥膏覆上肌膚，卻為傷口注入一股微微發熱的藥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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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纏退去的焦慮夾雜著緊張，再度爬回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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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包千從並沒有造成自己任何不適，相反地，他的指頭輕柔得像是沒觸碰到木有知，而是藥膏自己沾上傷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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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即便如此，她仍遠遠談不上自在，一雙杏眼依舊別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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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心跳，木有知倒數不知何時會結束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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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她的餘光瞥見包千從露出笑容，那雙長眸這才從自己臉上退開。又焦又躁的感受褪去，卻留下顯而易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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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敷了靈藥的位置，木有知感覺自己整張臉都在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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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暗自吸了一口氣，以簡芝寒從容的語氣回應，「謝過公子，剩下的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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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姑娘將鞋脫去，我要替妳擦洗腳背上的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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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1：玉龍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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